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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九章 對答

正統天命 聿天 2468 2024-01-31 01:12

  第五零九章

  樹影斑駁,水聲潺潺,不遠處傳來太清觀的鐘聲,讓這處景緻更顯得靜谧了些。

  楊尚荊站在樹蔭下,斑駁的陽光在他的鬥牛服上,留下了點點金色的痕迹,商辂站在楊尚荊身後一步遠的位置上,神色平靜,不卑不亢。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楊尚荊盯着面前的溪水,若有所指地說道。

  商辂的眉頭一挑,擡頭看了看楊尚荊,隻是他能看見的,也僅僅是鬥牛服和官帽,根本看不見楊尚荊的臉色,所以他沉吟了一下,這才沉聲回答:“聖人雲,仁者愛人,少詹事在這黃岩縣打擊盜匪,平抑物價,打壓本縣土豪,建立養濟院,又興修水利,一片拳拳愛民之心,自然是天地可鑒。”

  楊尚荊搖搖頭,歎了口氣:“人在山中,為仙,本官之所以願意往這山中來,可不是想要成仙啊。”

  蹲下身子,撿起了一塊石子,楊尚荊将它随手丢盡了溪水之中,濺起一片的水花:“山中有水,本官帶着你來這水邊,你還不明白麼?”

  商辂的眉頭就是一簇,整個人忍不住倒退了半步,帶着一點遲疑地看着楊尚荊,很顯然,他從楊尚荊的話頭裡面,聽出了不少的東西來。

  “本官閑來無事,喜歡去的,卻是這水邊啊,永甯江畔垂釣一番,乃是本官的一大樂事。”楊尚荊笑着搖頭,指了指面前的溪流,“便是在這山中,本官也未曾領你去那太清觀中進香,而是将你帶到此處。”

  頓了頓,楊尚荊轉過頭來,看着商辂:“本官算不上甚麼仁者,殺倭寇也好,斬土匪也罷,本官向來不曾手軟分毫,哪怕是狡辯一句那些當誅之人不算人,本官的某些作為,也着實稱不上甚麼仁。”

  商辂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他總感覺楊尚荊這是話裡有話,絕對不可能是僅僅在說他自己“不仁”。

  不過到底是正常曆史線中連中三元之人,這腦子也的确好用,分析不出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等着楊尚荊說話。

  楊尚荊話鋒一轉,笑道:“可是本官不喜山巒,偏愛水邊,便能證明本官是個智者麼?顯然……不能。”

  扭過頭去,楊尚荊慢慢擡起頭來,透過斑駁的樹影看向湛藍的天空:“這世界,可不是什麼非此即彼的時間,便是陰陽分明的太極圖,也不是陰陽絕對對立,陰中有陽、陽中帶陰,這才是常态啊。”

  “朝堂之上,政治傾軋,這智慧,本官着實不夠,所以才從北京逃了出來,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台州府住下;論及文采,本官如今這水準,隻怕也沒有你商辂的才氣;若是論起算學、工匠一道,本官自然也是不及那些掌櫃、匠戶。”

  “本官喜歡往水邊跑,歸根結底,不是說自己多麼智慧,隻不過是在說,自己沒有什麼仁心罷了。”

  楊尚荊這話說的實在,甚至已經有了些離經叛道的意思在裡面了,要知道,這個年月,“仁”這個字兒,已經被擡高到了意識形态的高度上,如楊尚荊這般直接宣稱自己不仁的,估摸着都要被噴“不知聖人教化”了。

  所以商辂眉頭一挑,禁不住說道:“少詹事做着仁者之事,為何卻說自己并非仁者?”

  “仁,在心,不在行。”楊尚荊敲了敲自己的前心,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本官所做的一切,便是利國利民,本心,卻都不在一個‘仁’上,如何敢稱得上是仁心?”

  商辂沉默了一下,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他知道,自己隻能選擇默認,因為楊尚荊現在這套古怪的理論,完全背離了他對這個世界上現有的道德體系的理解,但是呢,一旦他反駁了,就會落入楊尚荊早已經設好的圈套。

  “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迹,論迹天下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迹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

  這套對聯雖說是清朝時候才被弄出來的,但是理論體系上,在明朝這個程朱理學大發展,并且在朝廷科考的推動下日趨完備的條件下,已經可以說是當世讀書人默認的公理了,掉到這個陷阱裡,自然也就直接輸了這場辯論。

  “你知道今日本官要和你說這些麼?”楊尚荊低下頭來,不過眼睛依舊是眯着的,他看向商辂,笑着問道。

  商辂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學生愚鈍,還請少詹事提點一番。”

  楊尚荊笑着擺了擺手,從袖子裡摸出他的那份文書:“張叢張敏之是前翰林修撰,修書修史隻是,也是養成了一身過目不忘的好本領的,故此你這書信,本官到底是砍過的,其中雖有些偏頗,卻也是難得的好文章,甚合本官心意。”

  “如今朝廷之中,能夠悟出你這番道理的,五品以下,都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否則本官是斷然不會見你的。”楊尚荊笑了笑,擺了擺手,“你能靜下心來,在本官所轄的黃岩縣中,看出其他士子所不關注的東西,便是大才了,大才,本官總要見上一面的。”

  拍了拍商辂的肩膀,楊尚荊歎了口氣:“既然你已經看出了些事體,本官就再多送你一句話罷,你這名落孫山,不是輸在文章上,而是輸在了心上,你那片錦繡文章,若是放在正統七年隻是放出去,隻怕跑不了一個狀元,可是這正統十年,到底是不同往日的。”

  眼見着商辂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楊尚荊轉身向着身後樹枝掩映之中的太清觀中走去:“宰相必發于州縣之中,你若有心,在我這黃岩縣多轉轉,多看看,再去臨縣走走,有了一番感悟,再回京中讀書,卻也不遲。”“如今朝廷之中,能夠悟出你這番道理的,五品以下,都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否則本官是斷然不會見你的。”楊尚荊笑了笑,擺了擺手,“你能靜下心來,在本官所轄的黃岩縣中,看出其他士子所不關注的東西,便是大才了,大才,本官總要見上一面的。”

  拍了拍商辂的肩膀,楊尚荊歎了口氣:“既然你已經看出了些事體,本官就再多送你一句話罷,你這名落孫山,不是輸在文章上,而是輸在了心上,你那片錦繡文章,若是放在正統七年隻是放出去,隻怕跑不了一個狀元,可是這正統十年,到底是不同往日的。”

  眼見着商辂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楊尚荊轉身向着身後樹枝掩映之中的太清觀中走去:“宰相必發于州縣之中,你若有心,在我這黃岩縣多轉轉,多看看,再去臨縣走走,有了一番感悟,再回京中讀書,卻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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