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嘛,總要講究個實惠,可實惠不是空口白話說出來的,而是得眼見為實才行。
怎麼能做到眼見為實?
其實很簡單,不見兔子不撒鷹。
坐在楊尚荊這個位置上,怎麼說也不會為了千八百把鋼刀,就把李賢這個豐城侯給騙得團團轉,所以楊尚荊丢出來了好處,就肯定是實打實的好處,這就是眼見為實,這就是見了兔子。
官場慣例,見了兔子必須要撒鷹,否則的話就是背信棄義,就是沒有誠信,大家就不會和你玩,你就會孤獨而死。
所以面對楊尚荊的提問,李賢沉默了一下,笑道:“尚荊你如今身上的擔子可是不輕的,這浙江沿海雖說倭寇少了許多,可是到底還是要緊的差事,更何況,這東南能不能開海,全仗着尚荊你的運作了。”
李賢看的分明,想要傳世的物業,先開海再說,朝廷不開海,地方上最多對士族大戶睜一眼閉一眼,然後收點兒封口費保護費什麼的,大頭兒,說白了還是被士族撈去了。
可是一旦開了海,文官兒家族或許還得注意一下行商的風評,稍微收斂那麼一丢丢,但是勳貴武将們呢?他們可都是平時就被噴的欲仙欲死的,這種時候上也被噴,不上也被噴,還特麼撈不到實惠,為什麼不上?
不上那是傻逼。
所以,楊尚荊這時候要是腦袋一熱,說老子不在浙江沿海備倭剿倭了,我要來這邊剿匪,豐城侯李賢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楊尚荊要是聽了這話,還不知道對方是個神馬意思,他這些年也就白混了,智商還不如拿去喂狗,所以他微微一笑,直接回答道:“黃岩縣那邊,戬操練的新軍可都在呢,若不是聖上直接調戬,戬如何能夠放下不管?”
搖了搖頭,楊尚荊一臉感慨:“更何況,戬和芷柔新婚燕爾,尚未來得及多做溫存,家中便出了變故,如今如何能直接離了黃岩縣那麼個安穩之地?”
嗯,言下之意很明白了,您老人家是勳貴出身,成天被文官兒們噴有辱斯文,我楊戬楊尚荊這邊,雖說是文官出身,可是我嶽父老泰山是勳貴啊,咱們倆無論是政治立場上,還是實際利益上,都是一條船上的。
這話說完了,李賢點了點頭,歎了口氣:“李信死在了赴任的途中,前日裡浙江臬司衙門傳來消息,軒惟行自己帶隊南下,查驗現場了,那李信……嘿,是被自家小妾砍了的,腰上一刀,要命的那一刀在脖子上。”
楊尚荊挑了挑眉毛,被自己小妾弄死,這死法可真特麼憋屈到家了,倒不是他楊尚荊不女權,關鍵是你一個久經沙場的正二品都指揮使,又不是什麼青樓裡掏空了身子的垃圾,怎麼就能被一個小妾給弄死了?
所以他也沒等着李賢接着說下去,直接插了一句話:“這事情,豐城侯這邊可曾接到過消息?”
李賢搖搖頭,臉上的表情也很迷茫,而且迷茫得極端自然,根本就不像是在作僞:“老夫如何能收的到消息?老夫這邊的事體,南京那邊的人都是知曉的,誰能這個時候出來,給老夫添堵不成?”
以豐城侯在南京的江湖地位,敢給他老人家添堵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而這幾個,無論是出于立場上來說,還是出于利益上來說,都不會阻止他和内廷的交易,或者說,不會阻攔朝野之間的一次小平衡。
沉吟了一下,李賢這才說道:“惟行那邊給老夫的信件,老夫也看了,那小妾的身份根本就沒有甚麼不妥之處,不過是一個普通軍戶家的女兒,和南京裡面誰都搭不上關系,收她進房,也不過是李信那厮一時興起罷了,着小妾……嘿!她老子連個小旗都沒混上。”
小妾不算人系列嘛,穿越過來這麼久了,楊尚荊表示我見得多了。
“那依着侯爺的意思……”内心沒啥波動的楊尚荊咧着嘴,抽了口冷氣,這要是小妾自己一時起了殺心也還好,這要是真有人玩這套,那就是壞了規矩,在找出這個人之前,大家都不會消停的。
“驗屍的那些個法子,惟行還未敢嘗試,隻恐破壞了現場,讓來的欽差發了怒。”李賢搖搖頭,一臉無語,“好在尚荊你那制冰的法子不錯,便是這天氣,屍首也不至于壞了。”
楊尚荊聽了這話,嘴咧的和瓢一樣,這特麼……老子做火藥的副産品,被你們拿過來保存屍體,做法醫工具?這管死和管埋雖說無縫切換,總也不太好啊。
不過這年月,也沒有什麼好手段,檢驗被燒死的人生前體态的法子,也就那麼兩種,潑酒、淹醋算一種,拿着稻草往死人的地方放,然後點火讓油脂浮起來,展現死前形态,也算一種。
然而這兩種方法都有問題,那就是一次性問題太嚴重,用了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而且僞造現場什麼的,那就是給内廷送把柄。
所以楊尚荊歎了口氣,顔色一正,說道:“若是說着福建剿匪事宜,戬想要推舉一個人。”
眼瞅着楊尚荊口風一變,豐城侯的眼睛也跟着眯了起來:“卻不知是哪位俊傑?”
“徐尚庸。”
楊尚荊緩緩吐出這三個字,豐城侯的眉毛頓時就豎了起來:“資曆太淺了些。”
豐城侯這話倒也在理,徐尚庸這點兒資曆,根本就不夠看,哪怕這兩年在東南沿海刷資曆刷的很爽,但是朝堂上論資排輩,戰功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年限,在二者出現沖突的時候,年限的權重往往在戰功之上。
楊尚荊眯着眼睛,看了看一旁的李勇,然後說道:“戬此次南下,所遇截殺數次,不少都是浙江境内的土匪所為,故此戬準備上書浙江藩司衙門和臬司衙門,在浙江全境進行剿匪,以安黎民之心。”
頓了頓,楊尚荊加重了語氣:“這帶隊的,就選徐尚庸了,侯爺看來,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