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楊尚荊驚詫“自家”有錢,也不是他繼承的記憶有問題的鍋,實在是在家那會兒,整天就是被關在屋子裡讀書,出去走走也是求學或者和其他士子吟詩作賦裝個逼,和家裡的一般性事務不搭邊。
再加上養馬,尤其是養戰馬這種生産活動,實在是太高大上了些,這些馬不僅僅比人吃的好的問題,而是好太多的問題,可以說,一匹合格的戰馬至少能頂的上兩三個普通人的消耗。
就在楊尚荊思考着這個問題的時候,楊二走上前來,對着他見禮:“楊二見過少爺。”
這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大概是常年在外跑的緣故,皮膚黝黑,臉上一道巨大的刀疤從左眼角劃到下巴上,讓整個人都兇悍了不少,手上厚厚的老繭證明,這也是個舞刀弄槍的好手。
旁邊的忠叔開始解釋,不過有點兒語焉不詳:“楊二是咱們家護院的頭目,常年是在閩北的,少爺早年在家苦讀,應該是沒有見過的。”
嘛,懂了,這不就家裡的白手套嘛,負責在閩北幹點兒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回應該是家裡分不出什麼人手了,不得不把這些人調出來了,畢竟整個楊家現在,能在官場上不靠蔭庇混出點兒名堂的,也就他自己了,可不能就那麼折了。
“免禮免禮,接着向南走吧。”楊尚荊擺了擺手,讓楊二起來,“大家繼續向南走吧,早一日到達黃岩縣,也好交差才是。”
聽了這話,不拘是一旁觀察的蔡大家,還是成國公府上的家丁,心中都是充滿了鄙夷,你要是想早些到任,在通州就上船了,還要一路上走這麼久?
不過這種鄙夷也就是想想,大家都不會說出來的,無論是蔡大家還是成國公府上的家丁,都知道他這般選擇的意義所在。
和楊尚荊的内心驚詫、表面平靜不同,成國公派來的家丁頭子那真是各種理解,而且很快和自己地位相當的楊二打成了一片,互相吹捧,聊着自己曾經的峥嵘歲月。
各家各戶其實都有自己私底下的一班人馬,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也算是封建年代的潛規則了,嚴格上來講,成國公朱勇家發迹的時間還是有些晚了,比起建安楊氏這種百年世族,還是差了不少的,畢竟号稱萬畝林始祖的楊達卿,不但很裝逼地不在明朝出仕做官,就是元代的異族統治者一樣不給面子,就這樣的家室、就這樣的傳承、就這樣的底蘊,要是真像明面上這麼幹淨,才叫有鬼了。
最重要的是,哪怕他們不知道建安楊氏的風光,也能從當年楊榮在京城裡的種種風光猜出一二來,當時不收授高額賄賂,反而隔三差五給皇帝打個報告,然後大排筵宴的宴請京中諸多好友的,翻來翻去也就楊榮這麼一個人,有錢任性都是貶低了楊榮的境界,哪怕是這些家丁,都對楊氏的家底有所耳聞――别的或許沒有,但就是有錢!
“今上雖然定都于順天府,改了這行在的稱呼,但是南直隸畢竟是太祖龍興之地,朝廷一直未曾輕忽,老太爺的門生故舊,可又不少人在這裡任職,少爺要不要進這應天府,和他們打個招呼?”趕着車的忠叔一邊兒甩着馬鞭子,一邊兒問道。
楊尚荊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還是算了罷,等到了應天府,我們直接換成水路南下,溯永甯江而上,直至黃岩縣便是了,金英的耳目還沒有徹底除去,還是少生事端為妙,免得讓他們抓到了把柄,或是讓他們受了刺激,做出些不好的事情來。”
金英能在他的身邊擺上一個蔡大家或者是婉煙,就肯定有發送和接收消息的渠道,自己走陸路走了這麼久的時間了,人家的消息估摸着早就送滿了沿線的所有節點上,這個時候去擺放楊榮的門生故舊,簡直就是在拍着屁股告訴人家――來啊,小太爺兒我沒别的,就是出身好門路廣,哪裡都有親爺爺的門生故舊,有種你來搞死我啊!
忠叔很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聽了楊尚荊的話之後,微微點頭:“少爺說的是,倒是老仆欠考量了,想來老太爺的那些門生故舊早已收到了北直隸的消息,對中樞的事情有了一定的了解,不會因此怪罪了少爺。”
楊尚荊點點頭,算是把這個問題揭過去了,反正從京師離開的時候,外朝就給了他一個很明确的信号,那就是在浙江可以随意地折騰,隻要不是搞得特别過分,弄出來一個民怨沸騰,那麼他的考績必須都是上上。
過了一會兒,楊尚荊終究還是沒忍住心中的疑問,問道:“忠叔,我看楊二他們前來,都是一人雙馬,我們建安楊氏世居閩地,乃是多山多水之所,舟楫用的素來比馬要多,怎麼會養上這樣一批好馬?”
忠叔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這些馬都是戰馬,可不是咱們楊家的東西,雖然來曆不甚清楚,但總是跑不脫東南這些衛所的馬廄,當年老太爺在中樞的時候,可是以軍事專長行走于内閣,這各地的都指揮使司,還是多少能使上一些力氣的。”
這就是出身的重要性了,有個好祖宗,在封建年代比啥都強,在牛叉的穿越者沒有個好出身,也得為了一個一展所長的平台奪走不少的彎路,真指望着“英雄敬不問出身”……
呵呵,現在這正統朝,身居高位的也就楊士奇一個是随母親改嫁,然後被繼父特許改姓的,然而他的繼父也是官宦人家,沒有這個出身還想着爬到高位?起步的時候就能被酸死。
所以楊尚荊點頭表示理解,然後說道:“說來也是,我楊家現在怎麼也有了一個世襲都指揮使的正二品武職,雖然沒有實授兵馬,但養些軍戶、家丁也沒什麼,借調些人馬,就算是朝廷知道了,也會一笑而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