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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你來我往

正統天命 聿天 2379 2024-01-31 01:12

  第一四九章

  京師裡面的确是出了大事。

  福建參議竺淵被葉宗留弄死的事兒,終究是傳回了北京城,而且在朝會上是被當做頭等大事來說的,朝廷體面、大明法度、封建禮制三者加在一起,沒有任何人敢将這件事輕輕放下。

  “先前,朕說要複開銀場,爾等卻以不可朝令夕改唯有拒絕,如今流民造反了,他們可曾知道朕的‘德政’否?!”朱祁鎮感覺自己從即位到現在,也算是第一次理直氣壯地在朝堂上說話了,他的上半身微微前傾,掃視着下面的文臣武将,眼中全是殺氣。

  這回沒人跳出來唱反調了,畢竟這事兒吧……太打臉,對朝廷來說,這是目無法度,對文臣來說,死的是個自己人,斯文掃地,兩邊都不占理,可不敢和皇帝剛正面,誰上誰死。

  眼看着衆多文臣慫了,朱祁鎮眯着眼睛開了口,十八歲的皇帝在這一刻,似乎是真有了如淵如獄的威嚴:“如今……爾等可有平賊良策?!”

  看了看左右,也沒人站出來,馬愉歎了口氣,自己站出班來,跪倒在地:“啟奏陛下,如今賊勢甚大,又殺朝廷命官,自不可放任姑息,臣請陛下派禦史出京,總督福建軍務,進剿逆賊葉宗留等,嚴明法紀,使流民不敢再犯。”

  朱祁鎮看着馬愉這個内閣輔臣,鼻子差點兒氣歪了,禦史督軍,好嘛,到頭來還是給你們外朝文官兒頭頂上攬官帽子,就那麼一小撮流民,不說反手可滅吧,福建都司出兩個衛所的兵丁,剿除了也是不費什麼力氣的,到時候這監軍的文官兒,是不是又要往上拔個三四級?你特麼當朕是傻子麼?

  所以眯着眼睛的朱祁鎮,臉上就顯現出了不虞之色,根本就沒讓馬愉站起來說話,自己直接開了聲:“逆賊作亂,殺傷朝廷命官,自然是要斬盡殺絕,以儆效尤的,隻是這匪亂平息之後,又待如何?再等着下一次流民嘯聚不成?!”

  這就相當于明白告訴馬愉,朕要複開銀礦了,可是那一片兒的銀礦,牽涉到了多少東西,馬愉這個内閣輔臣能不清楚嗎?他又不是竺淵,他當然清楚了,所以“臣請複開銀礦”這句話吧,誰能說,他都不能說,于是乎,他根本就沒回答,隻是将頭磕在地上:“臣愚鈍,不能顧全朝廷法度與陛下顔面,還請陛下處罰。”

  這其實就是個軟釘子,明白告訴了皇帝,當初關銀礦可是德政,你現在要複開,縱使有千般理由,那也是有不對的地方,反正名聲和内帑之間,陛下您自個兒選吧。

  朱祁鎮吃了這麼個然釘子,氣的臉色都是一白,然而馬愉說的又是實話,他也不能就直接把他扔進錦衣衛诏獄了,那對他自己的權威都是一種損害,今天已經占盡了天時地利,沒必要由着性子耍那點兒小脾氣。

  所以他的目光再度掃視全場:“這滿朝文武,就沒有一人有平賊良策了?”

  就看見文官末尾閃出一人來,一腦袋磕在地上,然後大聲疾呼:“臣徐珵有奏。”

  看見這個徐珵,正在班中站着的曹鼐右手就是不自覺地一握拳,可使朱祁鎮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徐卿請起,不知卿有何良策?”

  這會兒就看出來親疏遠近了,馬愉還在地上跪着呢,先讓徐珵起來答話,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徐珵說自己有平賊良策嘛。

  就見徐珵站起身來,低着頭,大聲回答道:“派兵進剿,勢在必行,葉賊宗留不殺,不能彰顯朝廷法度,然殺賊之後,終有百姓需要安撫,微臣鬥膽,請陛下複開福建銀礦,招納流民入礦,以其地利反哺其民,流民自然安穩。”

  說完這話,他停頓了一下,用更大的聲音回答道:“為社稷百姓計,陛下不舍得些許名譽乎?”

  最後這一句,簡直就是羚羊挂角,讓人無迹可尋,直接就把那幫還想着蹦出來喊打喊殺的禦史堵在隊伍裡面了,皇帝為了安撫流民,廢棄了舊年的成法,自己背着罵名,這能說是昏君麼?

  這特麼不但不是昏君,簡直就是千古明君的雛形啊!

  所以朱祁鎮點了點頭,一臉的沉痛:“朕即位之初,以關閉銀場為德政,然而時過境遷,昔年的德政,此時已成了禍患,朕又豈能為了一己私欲,看着黎民百姓流離失所、慘遭橫死?!”

  搖了搖頭,朱祁鎮磨練了九年的演技在這一刻火力全開:“宣旨罷,複開福建銀礦,内廷派中官鎮守,調浙江、福建、江西三省衛所士卒鎮守銀礦,進剿逆賊。”

  話說到這個份上,誰敢紮刺兒,誰就是給皇帝身上抹小黑點,就是阻礙皇帝成為當世明君的絆腳石,就要被無情地碾碎,至于銀礦所出直入内帑不入國庫……反倒是成了細節。

  眼看着皇帝旗開得勝,曹鼐咬了咬牙,直接站出班來,跪在地上:“陛下聖明,然進剿逆賊之人,須得派遣德才兼備、機智過人者,隻誅首惡,剿撫并用,方能根除匪患,彰顯陛下仁德,翰林院徐太史乃飽學之士,又有機變之才,前日廷議便有此策,對流民逆黨,定是了如指掌,臣請派徐太史南下,領剿匪諸事。”

  徐珵聽了這話,差點直接暈過去,他也是江南人,老家就在蘇州府,南方那點兒貓膩,多少還是聽說過的,這把他派過去,和送死有什麼區别?這平調一個監察禦史,官職沒升不說,還得了個掉腦袋的差事,這簡直……

  然而朱祁鎮一時間沒想到這些,王振這種窮的給自己來一刀的更是不知道裡面的貓膩,也就無從提醒了,其他的閹黨愣了愣,心說這小子搶了咱們的風頭,吃點苦也是應該的,所以朱祁鎮就那麼點了點頭,一臉欣慰:“曹卿之言,深合朕議,拟旨吧。”

  于是乎,底下的文臣武将們,少不得就給曹鼐豎起了大拇指,心裡贊賞一句“老哥,穩”。

  這事兒吧,最多算是内廷和外朝的一個回合,可就是這一個回合,讓外朝的看清楚了内廷的虛實——皇帝最多派中官下來做個鎮守太監之類的,可絕對不能讓太監出來做文官武将,文臣之中的閹黨,也不是團結一心的,而為了朝政的穩定性,勢必不能在朝廷内部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重演一下洪武年間的胡惟庸、藍玉舊事。

  皇帝畢竟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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