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要做的交易,之前已經在無聲的交鋒之中結束了,所以這酒桌之上,自然也就沒有了什麼唇槍舌劍,哪怕還是沒有什麼女子助興,備倭衙門和備倭都司的一衆頭頭腦腦照樣喝了一個熱鬧。
除了楊尚荊之外,全場當中最受矚目的,當屬徐尚庸這個備倭衙門下面的總旗了,别看隻是個七品官兒,出身好才是真的好,他老子魏國公給自己家子侄開方便之門可能要費點兒力氣,畢竟要顧慮着名聲嘛,“舉賢不避親”的另一個說法叫“任用私人”,相比于前者,後者顯然更容易被政敵利用,但是呢,給看起來好不相關的人提供一點兒便利,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指縫裡面随便流出來一點兒功勞,就足夠讓一個指揮使飛黃騰達了。
“要不是這徐尚庸早已成家立業,嘿,說不定這次能有多少個閨女倒貼呢。”楊尚荊不無惡意地想着,“在這兒能喝上酒的,最次的也是正四品的指揮佥事,勳貴領導的軍事系統裡面可能算不得什麼,可是擱在地方上也算是一個個山頭兒了,都是要臉的,不好意思讓自家嫡女去給做小妾啊。”
搖了搖頭,楊尚荊慢慢地舉起杯來抿了一口,氣氛活絡歸氣氛活絡,過度飲酒還是不太好的,他楊尚荊自問,自己的嘴上沒安個鎖頭,口風不那麼嚴實,尤其是在精神恍惚的時候,這種周圍大多數不是自己人的環境,一旦搞一個酒後吐真言出來,事情就有可能要大條了。
徐尚庸的親事,好像是娃娃親,老婆是貌似是另一家小勳貴的嫡女,妻族勢力算不上大,這也算是大家族為了維護嫡長子繼承權力的一個手段吧,不過也幸虧他早有訂婚,否則的話,以他的頭腦和決斷,隻怕會讓皇室相中,拿過去和某個公主、郡主之類的成婚,做一個“親上加親”出來,也算是皇室拴住一個有點兒思想的勳貴的手段了。
至于幾代之内不得結婚這種狗屁規矩……封建權貴們紛紛表示老衲沒有聽過,畢竟有點兒名兒的,唐朝那會兒,長孫無忌的兒子可是娶了自己親妹妹的閨女,這可是先例,李世民可是聖君啊。
想着這些,楊尚荊瞬間就想到了自己,穿越過來到現在,雖然也算是體會到了封建權貴的風流,把自己能享受的基本都享受了一邊,可是這婚事卻還是隻是個風聲,魏國公家那個嫡女,也就是徐尚庸的幼妹,自己練見面都麼見過,全憑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隻有等着自己掀開了蓋頭的一瞬間,才能知道将要陪着自己走過這輩子的老婆長得啥樣。
“簡直就是一種悲哀啊。”楊尚荊不由得歎了口氣。
然後就聽見一個聲音從那邊傳來:“徐總旗由南京調任浙江,想必也未曾攜帶甚麼家眷,軍中這些兵丁,也全是大老粗,怕是沒辦法伺候徐總旗周全,吾家中有一孫女謝氏,雖是庶出,卻也是頗通禮數的,若是徐總旗不嫌棄,可以帶在身邊,侍奉枕席……”
楊尚荊當時就是一愣,一扭頭,就看見昌國衛指揮同知謝安謝立鵬一臉巴結地站在徐尚庸的身前,一張胖臉在燈光下閃着一陣陣的油光,他的心裡當即就開始轉動了起來,想找找這個姓謝的到底是個什麼更低,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隻有那個名字還能讓他有些印象。
這年月女子雖然沒有什麼太多的嫡庶之分,但是把庶出的女兒孫女賣給權貴家,做個投名狀的現象,還是屢見不鮮的,而且因為是庶出,大抵也沒人會閑着沒事兒攻讦這個,就比如這謝安的孫女兒,到了徐尚庸府上,最多也就是個生育機器,根本不會有什麼名分,徐尚庸見了這個謝安,也不用像見到老婆娘家人那樣恭敬,但是謝家和魏國公徐家的關系,可就更貼近了一層,最起碼,謝家的女兒懷了徐尚庸的庶出子,多少還有點兒血脈親情不是?
徐尚庸此事也是一愣,很顯然想不到一衛的指揮同知,居然會突然玩這一手,而且是大庭廣衆之下玩了這麼一手,饒是他勳貴出身,對這浙江各個衛所的頭頭腦腦都有些了解了,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太特麼直接了,就像那種傳說中吃餃子拉餃子的直腸子一樣。
不過這個謝安,畢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基本上屬于靠着熬資曆熬上來的透明,在昌國衛之中的存在感連張安瀾這種指揮佥事都不如,所以徐尚庸愣是想了三個呼吸,這才想起來他是個什麼出身來。
嗯,謝家算是幸運兒了,早年跟着藍玉混的,然後當初太祖朱元璋搞了個胡惟庸、藍玉案,一通兒大殺特殺的時候,很幸運的活了下來,沒有受到清洗的那一批,不過失了主家,也就隻能靠着昔年的積蓄和朝廷求穩的心态,在浙江的衛所體系内做個小透明兒了,出人頭地之類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這次,這個謝安擺明了不要臉,想要抱住徐尚庸的大腿,實際上也算是謝家的一次站隊了,借着這個機會,抱住了徐尚庸的大腿,那麼外朝整倒了内廷,他們謝家就可以随着徐尚庸一飛沖天,得到一個雞犬升天了,要是外朝輸了個底朝天……
特麼的,反正都是風投,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了算。
想到這個,徐尚庸的臉上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說實話,他現在的條件,對于這種程度的站隊,那是一點兒都不怕的,因為他自己都是自身難保,這條船上多一個體量稍大的,就如同多了一塊壓艙的石頭,能開的更穩些,所以他點了點頭:“尚庸在此處,确是無人照顧,不方便的緊了,若是謝同知擡愛,豈敢有不從之理?”
聽完徐尚庸的話,謝安的臉上樂得開了花,連連點頭道:“明日老夫便送她到徐總旗的館驿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