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章
關于這兩個六品主事跑到這裡來給他當佐官,到底是因為在南京吏部、兵部被排擠了,還是純粹過來賭一個前程下一個注,還是朝堂之上的大佬們真的很看好他這個部門,都有可能,不過楊尚荊必須将這個問題刨根問題地搞清楚,因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如果是因為排擠的問題,他這個衙門今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做些什麼事情,弄點兒什麼資源,就得老老實實地打報告、走程序,小心做人謹慎做事。等做出一番成績來,再大聲和上面的說話。
如果是單純的賭前程,就證明朝中還是有人看好自己這個衙門的,他楊尚荊的行事作風,就可以帶着一點兒“将門虎子”的霸氣,用不着整天靠着和人賣萌,讨來些兵器盔甲。
至于最後這個,直接把正六品的六部主事塞到這個衙門做活,那就證明他楊尚荊完全可以以龍傲天的姿态,向着浙江藩司、都司和南京戶部、兵部要錢要人,甚至能向着南京吏部伸伸手,要幾個官職。
所以楊尚荊慢慢放下手中的文書,沉聲問道:“二位來之前,南京徐司馬可曾有甚麼話吩咐下來?”
徐景明是兵部正管,徐琦是他的“老領導”了,他能調派來這裡,南京吏部需要審核,但徐琦不放人也是白搭,對于這個問題,他是最有發言權的,所以他欠了欠身子,答道:“回郎中的話,徐司馬說,這衙門新立,人力、物力俱不齊全,郎中若有甚麼需求,隻管向浙江藩司、南京兵部讨要便是了,軍器、人手、錢糧,總歸是能給郎中調撥一些的。”
楊尚荊眉毛挑了挑,點了點頭,徐琦能說出這番話來,就說明兩個人前來這裡,不是最壞的那種情況,他想要讨要些東西,也是方便的,隻不過更進一步的東西,卻是不能從這兩個人的嘴裡打問的,南京的官兒成分複雜,沒有徹底了解底細之前,他還是要慎重的,所以他話鋒一轉,說道:“二位前來這黃岩縣,可曾帶了屬官、書吏等人?”
曾經的吏部主事韓安材笑了笑,略微欠了下身子:“我等幕僚、書吏都是帶來了的,不過流内官兒,還需從别處調撥,再有月餘,大抵就會齊全了。”
新成立一個衙門,可不是拍拍腦袋就能成立的,裡面牽涉到的人力、物力可是很廣的,最起碼從浙江分出三府來統領,就得先過浙江備倭都司李信這一關,然後兵部之中打個轉轉,再發往吏部選調官吏,七品往下的看着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可這也是正經的官身,縱然不是言官清流,也不是什麼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但有了這個出身就有了進身之階,各部觀政的進士、鄉下待诏的舉人,可都是眼睛冒着綠光地盯着呢。
再然後,這公文還得轉到戶部,畢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個備倭的衙門,需要的糧饷、軍械除了原本浙江備倭都司的之外,肯定要多分撥一部分,以示對這衙門的重視的,這就需要戶部給發錢了。
至于最後這公文要不要轉到工部,還得看楊尚荊有沒有什麼額外的需求,比如讓工部的大匠給弄點獨門的武器之類的。
而這些手續到了浙江,還要看省委部門的執行力度和支持力度,不過工部、浙江的都是後話,現在公文應該還在吏部、戶部之間打轉轉呢,所以楊尚荊點點頭,說道:“既是帶了書吏幕僚,這衙門也就算是勉強搭起了架子,城北臨近城門處,有本地大戶張氏獻上的宅邸,可以先做官衙之用,本官已命人打掃幹淨,二位稍後可随縣衙皂隸前往,看看好需要準備些什麼。”
停頓了一下,楊尚荊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北京中軍都督府前日裡發來了公文,将盤石衛的一應卷宗送來了這裡,本官已命人封存在那官衙之中,二位都是久曆官場的能人,自可以帶着人幫忙揀選一番,看一看其中是否有疏漏之處。”
雖然現在海門衛和他有過節,但是整人也要按照基本法,去按照上意揣摩法,不能報仇從早到晚,那會被說太年輕,太想搞大新聞,就被朝堂上的大佬們看輕了、被下面的同僚排擠了,所以這個時候,就得先解決了治所在溫州府的盤石衛的問題,然後再看看時機、看看上面的意思,選擇要不要去整一下海門衛的指揮使。
不過這話落在陳、韓二人的耳朵裡,可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因為科技不發達,信息傳遞太慢,盤石衛那邊觸了英國公張輔的黴頭,以至于張輔打算整治一番這件事兒,到現在還屬于機密範疇,出了中軍都督府之外,也就成國公朱勇、西甯侯宋瑛這種大佬知道些風聲,甚至盤石衛那邊自己都沒接到相關的消息,所以卷宗之類的東西到了黃岩縣,都沒多少人知道。
但是呢,北京的中軍都督府直接給遠在黃岩縣的楊尚荊下文書,還越過了北京六部和南京六部,甚至有可能直接越過了南京守備勳貴,這種事情代表着什麼,就是個傻子都能看明白,現在楊尚荊受外朝大佬,如楊溥、馬愉、曹鼐等人回護的事兒,整個南京六部基本都知道了,現在再加上張輔這麼個勳貴之中的标杆支持,可以說楊尚荊的地位,簡直可以和那些簡在帝心的牲口比一比了。
于是乎,韓安材二人站起身來,對這楊尚荊施了一禮,恭敬的成都瞬間就往上擡升了一個檔次:“下官遵命,這便前往衙署核對文牍案卷。”
楊尚荊也跟着站起身來,笑着拱了拱手:“二位一路舟車勞頓,去了官衙之後,還是館驿之中歇息一番罷,這公文也非甚麼急件,衙門人來齊之前看完,也便是了。”
兩個人連連稱是,随着皂隸下去了,楊尚荊深吸了一口氣,也踏步出了客堂,招來一個心腹家人,沉聲說道:“讓忠叔給南京去信,看看這兩個主事到底是個甚麼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