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前一天太累,景繡一夜睡得深沉,不過睡到自然醒時窗外也就蒙蒙亮。
想再睡已經睡不着了,遂起床穿衣。
打開房門青霜剛好過來,景繡看向她手上的盒子,“碎玉軒送來的?”
青霜點頭,打開盒子舉到她面前。
景繡拿出裡面的筆,指腹上傳來凹凸不平的觸感,她拿着筆轉身進屋。青霜忙跟着進去放下手中的盒子,去點燈。
景繡來到燈下,仔細看着筆上雕刻的龍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喃喃道:“不過一夜的時間竟然雕刻的這麼完美,碎玉軒的雕刻師父果然名不虛傳!”
若是在平面上雕刻,她也不至于如此驚訝,實在是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在筆上雕刻的。昨日也不過是因為司馬濬的一句提醒她臨時起意,在這麼小的一支筆上雕刻這麼繁複華麗的龍紋一定需要十分精湛的雕刻和繪畫技藝。而且還是在這短短一夜的時間裡完成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青霜聽她誇贊碎玉軒的雕刻師父仿佛與有榮焉般,頗為自豪的說道:“當然了,咱們碎玉軒的師父的雕刻技藝可是名不虛傳的。”
景繡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筆小心翼翼地放進盒内。
随口問道:“王爺還沒起嗎?”
青霜神色猶豫,“王爺他昨晚出府了,現在還沒回來……”
景繡詫異道:“去哪兒了,你們怎麼不通知我啊?”
青霜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當時小姐已經睡了……”
要是叫醒她,王爺估計會劈了他們。
景繡蹙着眉頭,司馬濬能去哪兒呢?而且他不會做讓自己擔心的事啊,即使有事去什麼地方應該也會說一聲,什麼事這麼匆忙?
“青銅跟他一塊兒去了?”
“沒有,王爺一個人離開的,他不讓人跟着……”
“什麼?”景繡臉色立馬凝重起來,“他一個人離開現在都沒有回來?”
青霜也是一臉擔憂,她和爹還有大哥擔憂了一夜都沒有睡,“小姐你知不知道王爺去了哪兒,我們馬上去找他?”
景繡心裡擔憂,越是着急腦中就越是一片混亂,什麼都想不起來。
青霜見她臉色煩亂,心裡也跟着着急,但還是柔聲道:“小姐别着急,王爺不會有事的,慢慢想一定能想到的。”
景繡坐了下去,腦中一遍遍的過濾着他們昨天說過的話,可是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司馬濬能去什麼地方,腦中一片混亂。
“不行,我出去找他!”想不到他能去什麼地方,她也做不到在這裡幹着急,出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撞見他呢。
說着人已經起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青霜着急的跟在後面,勸道,“小姐,我們都不知道王爺去哪兒了,怎麼找啊,王爺說了如果天亮了他還沒回來就讓我和大哥先送你進宮……”
景繡卻充耳不聞,一路連走帶跑的來到後院,随手解了一匹馬就翻身而上,揚起馬鞭就往外駛去。
趕過來的青銅差點成了她的馬下孤魂,堪堪躲開,立馬就對着她的背影大喊,“小姐停下!”
可是景繡哪裡理他,橫沖直撞的向府門而去。
青銅回身,就看到青霜也騎了一匹馬追了上去,于是他也牽了一匹馬跟上。
到了府外早已經不見了景繡的身影,兄妹二人急的直冒汗,隻能一左一右分開去追。
景繡先來了相府,剛好門人正在開門,她匆忙下馬抓住一個門人的衣領就急急的問道:“昨天晚上濬王可有來過?”
門人一臉的驚恐,過了兩秒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有。”
景繡直接越過他往裡面去,除了相府她不知道司馬濬能去哪兒,她要去試探試探景天岚。
相府的下人們好像剛開始一天的生活,此刻倒也忙碌,人來人往的,灑掃的端着碗碟的……各司其職。一切井井有條的。
看到她這麼急色匆匆的進來下人們都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向她看過來。不時還交頭接耳的說兩句。
景繡也不理會,直接往景天岚的院子而去。
景天岚雖然有幾位姨娘還是也還是有他自己的院子的,他不是個重欲的人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在他自己的院子裡歇着。
景天岚此刻也不過剛準備用早膳,剛拿起筷子就聽外面傳來動靜,疑惑地伸頭往門外看去,一邊問身邊伺候的丫鬟,“外面出什麼事了?”
話音剛落,景繡已經進來了,身後跟着一臉為難的管家。
景天岚詫異地看着她,見她神色有異,心裡疑惑,這是出什麼事了?
忙放下筷子讓丫鬟和管家都退下,等門關上才問道:“繡兒你這是……”
景繡恢複了一絲鎮定,神色自若的笑道:“我打算進宮了,才聽下人說濬王來相府找父親了,所以過來找他。”
景天岚眉頭一皺,眼中精光閃閃地看着她,“濬王來相府了,為父怎麼不知道?”
景繡打量着他的神色,詫異道:“難道他沒過來嗎,可是明明下人說他來了相府啊……”
“想來是下人聽錯了也是有的。”景天岚緩緩說道,停頓了一下又笑着道:“你既然回來了不如就坐下和為父一起用早膳吧,等會兒咱們父女倆一塊進宮去。”
他正焦慮今日怎麼讓人拖住她不讓她進宮呢,沒想到她就送上門來了,真是天助他也!
景繡想了想,憑一個小小的相府應該是困不住司馬濬的,而且她也想不通他抓司馬濬有什麼目的。
搖頭道:“不了,我先走了,父親慢用。”
她打開門剛跨出門檻,身後忽然傳來景天岚威嚴冷酷的聲音,“來人,攔住二小姐!”
景繡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反應,忽然從天而降十來個勁衣護衛團團将她包圍起來。管家和先前從屋裡退出來的兩個丫鬟臉色慘白的躲得遠遠的。
景繡轉身看向穩坐在桌前的景天岚,冷聲問道:“父親這是做什麼?”
景天岚神色如常地說道:“沒做什麼,父親不過是想和你好好吃頓飯而已,你連這麼一點小小的願望都滿足不了我嗎?”
景繡目光在周圍神色肅穆的護衛臉上掃了一遍,譏笑道:“父親真的隻是想讓我陪您吃頓早膳這麼簡單嗎?”
景天岚點頭,“當然,不然繡兒覺得為父有别的目的嗎?”
“沒有。”景繡搖搖頭,重新走進來,在他面前緩緩坐了下去,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老練精明的雙目,“是不是吃完早膳父親就會放我離開?”
景天岚嘴角一勾,親自給她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放到她面前,不置可否,滿臉慈愛地說道:“天氣冷,趁熱吃!”
景繡眼中小火苗蹭蹭的燃燒着,考慮到她的三腳貓功夫她不得不陪他吃這頓飯,等他和外面的那些護衛放松警惕的時候她再伺機逃走。
看這樣子,景天岚似乎想軟禁她啊,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今天宮中必有大事發生,景天岚這是不想讓她去?
為什麼,難道怕她破壞他們的計劃?
司馬濬會不會也是他故意支走的?
心不在焉的喝着粥,全部的心思都用來擔心司馬濬了,不知道他在哪兒是不是好好的……
她一碗粥見了底,放下碗和勺,看向景天岚卻見他慢條斯理不疾不徐的吃着,一碗粥幾乎沒動,不知道吃這麼長時間了到底吃的什麼。
她沒了耐心,面上卻一派淡定,說道:“父親慢慢吃,我先走了,如果日後父親想找我吃飯的話直接讓人去濬王府通知我一聲,我一定會回來的。”說着就起身往外走。
景天岚蓦地放下手中的瓷勺,勺與碗相碰發出一道清脆聲仿佛珠玉落盤十分動聽,和這蕭瑟的早晨和空氣中飄散的淡淡殺氣格格不入。
“站住!”景天岚蓦地低沉的聲音随之響起。
景繡停了步子,聽他問道:“昨日為父跟你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正在考慮。”
景天岚起身走過來,站在她旁邊,和她一樣望着門外不知名的方向,說道:“晚上我回來給我答複!”
說着就往外走去,景繡忙跟了上去,什麼叫晚上他回來給他答複,他難道真的想将她關起來嗎?
一隻腳跨出門檻,那十來個護衛就動作迅速地一齊湧了上來,在她面前鑄成一堵堵堅實的肉牆。
景繡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她看到景天岚一邊離開一邊轉身對着她笑,那笑容含着不屑,就仿佛一個大人看着一個撒謊的孩子般。
景繡頹然地收回腳,目光落在面前的十幾個護衛身上,他們堵的這麼堅實她根本找不到空檔可以逃出去。
而且以她的功夫根本沒辦法對付他們。
不用想這間房的窗子現在肯定也被堵死了……
司馬濬不知道怎麼樣了,萬一他回來見不到她一定會很着急的。還有父皇,今日她如果不出現父皇也會疑惑和失望的……
不行,她一定要逃出去!
她緩緩退進屋裡,剛準備關門兩個護衛忽然向前跨了一步,一左一右一将她桎梏住,然後又有一個手拿繩子的護衛上前來毫不憐惜的将她的雙手從背面緊緊地用繩子捆綁了起來。
然後又是雙腳,景繡雖然努力掙紮但是對方畢竟是三個人高馬大的習武男子。她還是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然後她的嘴裡被塞進了一團布,接着就被擡到了床上。
那三個護衛再三确定了窗子已經被密封住,又拿走了枕頭下的一把匕首還有抽屜裡的一把剪刀才走了出去。
景繡掙紮着,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身上的繩子就像一道鐵鎖一樣,牢固的很!
*
青銅青霜焦急的四處搜尋景繡的身影,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早上那會兒街上正是商販開始一天生意的時候,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嘈雜聲太大,而且霧色朦胧,以至于沒人注意到景繡。
青銅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刮子,王爺再三交代他要寸步不離的跟着小姐他還給跟丢了,王爺回來他要怎麼交代?
青霜都快急哭了,不過遲了那麼一步怎麼就把小姐給跟丢了呢。王爺還不知道去哪兒了怎麼樣呢,小姐又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右眼皮莫名的突突跳了起來,跳的她心慌意亂的。
司馬濬一身風霜風塵仆仆的回來就聽紅叔說景繡出去找他了。立馬緊張地問道:“可有人跟着?”
紅叔忙道:“王爺放心青銅青霜都跟着呢,繡兒不會有事的。”
司馬濬心裡卻莫名的升起一絲恐慌,仿佛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也顧不得連夜趕路的辛勞,忙回頭重新翻身上馬,叮囑紅叔道:“如果他們回來讓他們不必再出去找我,我馬上回來。”
紅叔知道攔他不住,隻能點頭同意,無奈地看着他疾馳而去的身影出身。
他站在門口焦急的等待着,好不容易等到青銅青霜從兩個方向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回來。
紅叔面上一喜,可是當看到他們二人身邊都沒有景繡時頓時面色一垮,不等他們下馬就急急地問道:“繡兒呢,繡兒呢?”
青銅和青霜兩人相視一眼皆是一臉悔恨的神情,沮喪地搖了搖頭。
紅叔心咯噔一下,該不會繡兒出了什麼事吧?
若是以前他也不至于會這麼擔心,因為離他們出去也就過了一個多時辰而已,說不定就是簡單的迷了路才遲回來。
但是經過上一次司馬濬遇刺之後他就變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擔憂地呵斥道:“那你們回來幹什麼?”
弄丢了繡兒,他們還有什麼臉面見王爺,還好意思回來?
兄妹二人一臉自責,青銅問道:“爹,王爺回來沒有?”
紅叔也知道現在不是斥責他們的時候,說道:“王爺剛剛回來一聽說繡兒出去了就出去找你們去了。”
青銅和青霜聽了又是高興司馬濬沒事又是悔恨沒攔住景繡。
“行了行了,你們趕快去找王爺,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紅叔指着司馬濬離開的方向說道。
青銅和青霜聽了這話立刻重新上了馬,揚起馬鞭朝司馬濬離開的方向而去。
司馬濬目光一路搜尋着,總也不見景繡三人的身影。心裡越是擔憂腦中反而越發清晰,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繡兒出來找他的……
她能去哪兒找?
想到這兒他忙調轉馬頭,往丞相府而去。
*
景繡在床上掙紮着,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她都松不開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反而弄的精疲力竭滿頭大汗的。有些絕望地放棄了掙紮,閉上眼睛大聲的喘息着。
忽然耳朵一動,聽到外面有說話聲,可是她聽不到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麼,于是放棄了,拼命的掙紮着,用頭去撞擊床闆,企圖用動靜引外面的人進來。可是撞了半天都不見人進來,她又急又痛渾身都是汗,正在懊惱間門忽然開了。
然後她看到景仁義走了進來,她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詫異,然後就激動起來,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由于太過激動一個不小心從床上跌落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她痛得悶哼了一聲。
景仁義忙神色緊張地上前來,食指放在嘴前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看到她點頭才動作迅速地取下她口中塞着的布,然後又幫她解開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白皙的手腕和腳腕上已經留下了一道道血痕景繡卻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般,迅速地褪下身上的繩子,然後一臉焦急地看着他,輕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立刻離開這裡,你能不能幫幫我?”
景仁義毫不遲疑的點頭,他本來就是來幫她逃出去的。
景繡一喜,由衷地說道:“謝謝你!”
景仁義搖搖頭,“我現在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景繡見他神色凝重,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點頭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