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筆,也無心去繼續糾結皇後和南宮璃為何反常,低下頭,神色端凝,一筆一劃猶如在認真雕刻什麼精美的藝術品一樣。
崇明帝三人聚精會神地往紙上看去,隻見她端端正正地寫下一句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崇明帝和南宮璃父子二人不由細細咀嚼起這句詩,這詩中透出的自信和抱負實在讓他們覺得震驚,實在不像一個剛剛及笄的女子能作的出來的。
但奇怪的是他們明明覺得這詩不像她所作,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說:這就是繡兒做出來的詩。
好像憑她的才華作出這樣的詩也不足為奇。
真是矛盾的心理。
皇後就簡單多了,她的心思不在詩上,她充滿了疑惑,不明白好好的她為什麼作詩了。
景繡拿起紙放在嘴邊吹幹上面的墨汁,遞給崇明帝,“皇上仔細看看這字與我素日所寫有什麼不同。”
他是見過自己的字的,并且十分看不上眼,還拿了他的墨寶讓她臨摹。她雖然練的不勤,但是書法比起當初剛進平陽城時已經精進不少。
不過也隻是在她原本的基礎之上有了進步,其實還是沒辦法拿出手的。
崇明帝見她問的奇怪,将注意力放到字迹上去,立馬看出她的書法已經進步了不少。但是直覺告訴他,她不是為了告訴他們她的書法有所進步。
景繡見他不明白,拿起筆重新又寫了一張,這次寫的很快。将新寫好的紙舉在他面前,“這才是我如今真實的書法水平。”
崇明帝看了一眼,和手上這張一對比的确遜色很多,但也是比當初好很多的。
“你們看這兩張像是一個人寫的嗎?”
聽她這麼一問,崇明帝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麼,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兩張紙上的字都是她所寫他絕對不會想到它們來自同一人筆下。
南宮璃盯着他們手中的兩張紙看,不确定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寫信的人很有可能在我們身邊,他在刻意改變自己的字迹怕人認出來?”
“對。”景繡松口氣,“你們難道不覺得那幾封信字迹顯得太過刻意了嗎,一筆一劃工整的像是照着書上描畫下來的一樣,很多地方本該可以一筆揮就的,卻在中間出現頓筆……”
之所以她能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來,就是因為她有過切身的體會。從她初來乍到,在祥雲寺中清竹師兄教她習字開始,到如今她都不習慣用毛筆。每次動筆手都打顫,很是羨慕那些想寫什麼提筆就能一揮而就的人。
這幾封信上的字迹雖然看着賞心悅目,說明對方不是像她這樣的的書法小白,那麼一個筆畫分成兩次甚至三次寫就太奇怪了。
三人一人拿起一封信看,經她這麼一點撥真的發現上面的字多有頓筆,而且很多字還有一種仿佛被修飾過的感覺,比如有些橫,好像被人後期加長了一些。
這說明對方寫這些信的時候是非常謹慎的,一筆一劃的寫完後還不放心地回頭去修飾。
皇後道:“也就是說寫這些信的人很可能就在我們身邊?”
景繡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皇後有些難以置信,他們身邊,不說後宮之中沒人有那個能力,就算有,哪個妃嫔會幫助柔妃得寵,願意費這麼大的力氣助淑妃回宮?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崇明帝和南宮璃都沒有說話,臉上陰雲密布,仿佛随時能滴下水來。他們的考慮的範圍已經不僅僅局限在後宮了。
殷全悄悄進來,站在門邊躊躇着不敢上前來,欲言又止。
崇明帝看向他,問道:“什麼事?”
他忙快步走上前來,“永春宮的人說剛才有刺客闖進柔妃娘娘的寝殿殺了她的兩名貼身宮女。”
崇明帝眉頭一擰,語氣擔憂地問道:“六皇子可有事?”
“皇上放心,六殿下平安無事。”
崇明帝松了口氣,擺擺手讓他出去。
他看向皇後,語氣疲憊地說道:“時間不早了,宮門已經關了,繡兒就在皇後宮中歇着吧!”
皇後道:“皇上放心,皇上還沒用晚膳,臣妾……”
崇明帝擺擺手,“皇後不必擔心朕,朕還有些事和璃兒說,你們先回去吃點東西歇息吧。”
皇後無法,隻好拉了景繡出來。秋郦帶着宮人跟在她們後面。
周圍一片寂靜,寒風刺骨,燭火搖曳,景繡忍不住雙臂環兇兩隻手搓着胳膊取暖。
皇後見狀忙回頭看了秋郦一眼,秋郦吩咐宮女回去取披風。
太監擡來軟轎,足夠坐下兩個人,秋郦先扶了皇後坐上去,然後來扶景繡。
景繡卻笑着搖搖頭,迎向皇後看過來的視線,行了一禮,說道:“時間不早了,皇後娘娘早點回去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皇後喚住她,“如今宮門已關,你如何回去?”
這孩子是想回去見濬王吧,隻是這麼晚了又是多事之秋,她萬一出了什麼事自己如何向皇上交代?
景繡重新轉過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個腰牌,舉在手上,笑吟吟地問道:“亮出這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皇後的腰牌,自由出入皇宮總沒有問題吧。
皇後一愣,還待再說什麼景繡已經轉身揚長而去了。
“娘娘,這……”秋郦等着她的示下,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攔下郡主。
皇後道:“你快過去通知皇上。”她既然執意回去,恐怕不會輕易回頭。
崇明帝聽了秋郦的禀報,無奈地歎息一聲,叫來殷全,“多派些人手,務必将她安全的送到濬王府。”
殷全忙出去了。
秋郦也福身一禮跟着出去。
南宮璃将崇明帝的神情反應看在眼裡,這大半天的功夫他親眼見識了父皇是如何寵溺景繡的,看來外面的傳言一點兒都不假。隻是,這其中原因真的像父皇所說是因為他虧欠景繡嗎?
給她郡主之位,允她可以随意出入皇宮,面聖不必行跪拜之禮,甚至對她無意中坐上龍椅都不以為意……
他實在想不明白父皇到底欠了她什麼?
崇明帝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在身後刻着龍紋的椅子上坐了下去,說道:“璃兒,今夜辛苦你帶人守在永春宮了,你六弟沒經曆過大事,如今也處在悲痛之中,朕不太放心。”
南宮璃原以為自己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之後,已經失去了父皇的信任,可能一直隻能做個無所事事的閑散皇子。可沒想到今日這麼隐秘的事情父皇也沒有支開自己,如今更是對自己委以重任。
心裡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眉眼染上動容的神色,領命出去。
崇明帝揉了揉眉心,身心疲憊,但是一想到很快所有的事情都能真相大白,很快就能為良妃報仇,那股疲憊就仿佛減輕了很多。
景繡沒走多遠,殷全就帶人追上來了。
既然有馬車相送,她自然不會拒絕。然而來到宮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像是有什麼感應一樣,掀開馬車的簾子探出頭去。
不遠處一輛馬車靜靜而立,她看不清楚馬車的樣子,但是她認出那個向這邊走來的黑色高大身影是青銅。
忙讓人停下馬車,動作敏捷地跳了下去。
對還沒反應過來的殷全擺擺手,“你先回去吧,濬王府有人來接我了。”
殷全為難道:“可是皇上吩咐了讓奴才們一定要确保郡主安全回到濬王府才能離開。”
景繡也不好為難他們,看了青銅一眼,兩人早已養成了默契,不需要她說什麼,青銅就能猜到她的意思,輕輕地點了下頭。
景繡有些生氣,這個司馬濬身子還沒好就亂跑,這大晚上的萬一再遇到一次刺客怎麼辦?而且他現在應該是昏迷的狀态,他這麼出來萬一被人撞見被司馬峻嵘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怎麼對付他呢。
“這樣吧,我坐濬王府的馬車,你們跟在後面就行。”
殷全點頭,但是又忍不住疑惑,既然如此就坐着宮裡的馬車讓濬王府的馬車跟在後面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的換馬車呢?
他沒有說出來,景繡卻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說道:“我坐濬王府馬車習慣了。”算是解釋吧。
說着就轉身上了濬王府的馬車,青銅也跳了上去,調轉馬頭離開。
殷全聽她這麼一說也就了然的點點頭,帶頭跟在濬王府的馬車後面。
馬車行的很緩慢,再加上車上鋪着厚厚軟軟的毯子,景繡絲毫沒有感覺到颠簸的不适感。
司馬濬拉了她的手緊緊握住,入手的冰涼讓他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解下身上的披風,将她整個人包在裡面。
又倒了杯熱茶遞到她手裡,景繡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還是被燙到了,吐着舌頭不敢再喝,隻是兩隻手緊緊地握着杯身取暖。
“你怎麼來了?”看着司馬濬,有些嗔怪地問道。
司馬濬嘴角揚起溫柔的笑意,見她眼波流轉,想起了師娘早上的話,心裡湧出無限柔情,說道:“來接我娘子回家。”
景繡臉上霞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她不信宮裡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
他正了正臉色,說道:“宮裡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看她一眼,頓了一下又道:“丞相大人也知道了。”
景繡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聽到他後半句話時有些詫異,“他什麼反應?”
“他去找了宇文烈。”
景繡沒有過多奇怪,雖然景天岚之前和宇文烈幾乎沒有接觸過,但是他們同樣和淑妃有往來,如今淑妃做下的壞事敗露,他們碰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雖然目前好像已經證據确鑿,淑妃的确是害死良妃的兇手,而且還有證據表明她也是害死柔妃的嫌兇,但是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不然,皇上為什麼不直接抓了淑妃呢?
她實在想不明白,問道:“你覺得淑妃有可能脫罪嗎?”
司馬濬毫不猶豫的搖頭,“不可能。”
“為什麼?”
“等着瞧吧!”
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景繡不禁有些狐疑。“有一點我不明白。”
司馬濬眼角微挑,等着她說出來。
他沒有戴面具,一般隻要在府上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都不會戴面具。琥珀色的瞳仁微微上挑的眼角,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五官俊美如鬼斧神工的藝術品。
燭火搖曳,在他的臉上映上一層暖黃色的光,顯得臉部剛毅俊朗的線條柔和了許多,溫潤如玉冷靜睿智。
她一時看的有些呆了,直到他戲谑的笑聲傳來她才猛然回過神來,臉上有些熱熱的,輕咳一聲,問道:“淑妃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對柔妃動手,而且我知道她一直在給柔妃的百合香裡摻能導緻人昏迷不醒的慢性藥,這說明她并不急着置柔妃于死地,為什麼會忽然想要柔妃的命呢?”
而且想要柔妃的命對淑妃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很多能讓人立馬死去的方式,她為什麼要選擇穿腸散和昏迷藥結合的方式呢?
這實在讓人想不通。
司馬濬笑道:“因為隻有在萬壽節之前動手才有人幫她,萬壽節之後幫手走了她就孤立無援了。”
“你說的是……宇文烈?”
司馬濬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可還是說不通啊,她總覺得選擇今天這個時機對柔妃下手太過突然了。
“好了,不想了。”司馬濬見她臉因為困惑皺成一團,臉上疲憊之色那麼明顯還不消停,“回去吃完飯好好睡一覺,明天你想知道什麼我通通告訴你。”
“真的?”
“真的!”
馬車直接駛入府内,将府門緊閉之後,司馬濬才牽着她下了馬車。殷全看着府門關上才帶着人離開。
剛下馬車,就有一道模糊的黑影急匆匆地跑向景繡,“繡兒……”
是南宮珏。景繡突然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神情有些僵硬,“你來啦!”
“我有事跟你說。”南宮珏不由分說地拉住她的手臂就要離開。
卻被司馬濬抓住手腕用力甩開,他黑着臉,神情有些不耐,冷聲說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你……”南宮珏很着急,但是又不想跟他争執,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鬥不過他。隻能憤憤地瞪他一眼,眼神祈求地看向景繡。
景繡并不知道他今天也進宮了,看他這麼焦急的樣子隻以為他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找她确認的。
看向司馬濬,眨着眼睛哀求地說道:“就一會兒,你先讓人給我準備吃的,我馬上就來。”
司馬濬哪裡受得了她這樣的眼神和語氣,于是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帶着青銅不情願的走開了。
“母妃跟我說那摻了昏迷藥物的百合香是德妃從她這裡要走又還回來的,她說是德妃在百合香中做了手腳。”
南宮珏蹙着眉頭臉色凝重地看着她,開門見山的說道。
景繡一愣,問道:“你今日也在宮裡?”
“嗯。”南宮珏點頭,“柔妃一出事母妃就宣我進宮了。”
景繡奇怪道:“淑妃娘娘宣你進宮就為了說剛才的話?”
“嗯。”
景繡挑眉看着他,“你相信嗎?”
南宮珏被問住了,他茫然地說道:“我很想相信,但是……”但是理智告訴他淑妃在說謊。
“三哥怎麼看?”
南宮珏搖頭說道:“我還沒有告訴三哥。”三哥身子在慢慢恢複中,他擔心将事情告訴三哥後會影響他的身體恢複。
景繡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這些話告訴自己。
南宮珏迎上她的視線,緩慢而又艱難地說道:“三哥都告訴我了,良妃娘娘的死很有可能是母妃害的。”
景繡蓦地睜大了眼睛,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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