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跟在他身後看着快步走過來的崇明帝,眼眶濕潤起來,心裡酸酸澀澀的,看父皇的樣子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回宮吧,走的近了又看到他雙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心裡頓時更加不是滋味起來。
再去看南宮彥和南宮珏兄弟二人,也都是一臉疲憊,顯然也都是一夜沒有休息好。
崇明帝看向馬車,“距離二月十五還早,不必急着趕路。”
司馬濬點頭,心知他是怕路上累到繡兒,“我會照顧好繡兒,您不用擔心!”
崇明帝點頭,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馬車,踩着凳子上去,蔣遷掀開簾子,他彎身進了馬車,看着人兒恬淡的睡顔,喉間哽咽,緩緩伸出手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景繡跟在他身後進來,看着他卸下往日的威嚴和霸氣,就如很多普通的父親一樣一臉慈愛地為自己的女兒蓋被子,小心翼翼而又無比輕柔的動作,生怕吵醒了她一樣。
她的眼眶瞬間濕潤,父皇和她以前在史書上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帝王完全不同,他是一個看重親情的好父親,他對子女的疼愛不比天下任何一個父親要少。
崇明帝目光一刻不離的看着她的睡容,就好像希望能将她的容顔深深的印在腦海裡一樣。過了許久,景繡才聽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嗓音低沉和緩的開口:“父皇沒辦法陪在你身邊你不會怪父皇吧?”
景繡拼命的搖着頭,當然不會,您是皇上啊,怎麼能随便離開皇宮呢!
“……父皇已經連夜吩咐下去,派人捉拿圓空和那宇文烈,不過圓空武功修為甚高,宇文烈又擅長易容狡猾多端,都是不太容易抓到的。但你放心,等你好了之後,父皇就給南疆皇去信給他施壓讓他交出宇文烈,朕一定狠狠的為你出氣,還有那圓空,朕也不會放過他的,除非他永遠不回西臨……”
景繡聽着他用着哄小孩子的語氣說着惡狠狠的話,破涕為笑,心裡感動的無以複加。
不知道過了多久,衆人才等到崇明帝從馬車裡出來。向來面色威嚴,眼神睥睨的帝王此刻面色沉沉眼眶泛紅,身上的銳利之氣不見了蹤迹。
他走到司馬濬面前,低沉地道:“朕交給繡兒的免死金牌和那空白聖旨可有帶着?”
司馬濬看了不遠處的青霜一眼,青霜忙走上前了,司馬濬問了一遍,青霜道:“小姐說一個小箱子是不準人碰的,想來在那裡面,已經帶着了。”
崇明帝道:“如果需要就拿出來吧,朕要繡兒好好的回來!”
司馬濬鄭重點頭,崇明帝又走向南宮彥,殷殷囑咐:“你身子不好,天寒路遠,保重好自己!”
南宮彥跪地磕頭,又被他忙拉了起來。
崇明帝招手将林楓喚上前來,對他們道:“林楓跟你們一起過去,遇到什麼困難直接讓他給朕傳消息。”
司馬濬雖然有把握能讓繡兒醒過來,并且有把握從南疆完好無損的全身而退,但是他明白崇明帝的心情,他讓身邊最得力最信任的人跟他們一起過去來彌補他自己不能陪着繡兒的遺憾。
于是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林楓卻是神色一變,詫異的看着崇明帝,“皇上……”
崇明帝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擡手制止他說下去,“西臨國泰民安,朝堂安穩,你不要擔心朕。”
這些年下來,林楓一直很明白自己的職責,那就是唯皇命是從,皇上讓幹什麼就幹什麼。雖然心中還是不放心崇明帝,倒不是怕皇上有什麼危險,隻是這些年他呆在皇上身邊已經成了習慣皇上大概也是習慣了他在身邊,他怕自己離開之後皇上會不習慣。
但是轉念一想,或許自己跟着濬王和三皇子一道前去南疆,會讓皇上多少心安一些,自己也能一路随時将消息傳遞給皇上,于是他感覺到了一股神聖的使命感,一臉堅定的點頭,“皇上放心,屬下一定會保護好五公主,讓她平平安安的回到皇上身邊!”
南宮珏上前來,看了林楓一眼,林楓立刻明白過來,從懷中掏出昨天晚上照着宇文霈手腕所畫下來的圖案。南宮珏接過來展開遞給司馬濬,“這個圖案是在霈兒手腕上發現的,我們懷疑繡兒的昏迷可能和這個有關。夜裡霈兒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次,我問了,她說這個圖案是宇文烈在她手腕上剛畫下的。”她說的時候還很困惑,顯然根本不知道這個圖案有什麼作用,他也沒敢将景繡可能因為這個圖案而昏迷不醒的消息告訴她。
司馬濬接過紙張,認真的看了起來,景繡站在他旁邊就着他的手看着那圖案,伸手輕輕摸了上去,卻無半點感覺。
司馬濬側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将手中的圖案疊好收進了懷裡。
景繡和司馬濬一輛馬車,南宮彥一輛馬車,還有三輛裝着行李食物等,林楓等人騎馬前面帶路,馬車後又跟了大概三四十名便衣侍衛。
等南宮璃幾兄弟先後聞訊趕來的時候,一行人剛好轉彎消失在崇明帝等人的視線之中。
兄弟幾人都是昨天半夜得到消息的,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就迫不及待的趕過來了,可是還是來遲了。
看着崇明帝神色擔憂的看着馬車消失的方向,南宮璃等人心中縱算有數不清的疑問也忍着沒有問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崇明帝才恍惚回過神來,讓人擺駕回宮。
兄弟幾人看着馬車不疾不徐的朝着皇宮的方向駛去,心中都像是壓了塊大石頭般沉甸甸的。
南宮瑾終于忍不住,看着神色肅然的南宮珏,稍顯稚嫩的臉色糾結在一起,問道:“五哥,繡兒姐姐怎麼了,為什麼會好好的昏迷不醒了,濬王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其他幾人全都收回視線探詢的看向南宮珏,眼中交雜着疑惑、擔憂、焦急等多種神色。
南宮珏就這麼站在清晨凜冽的寒風中,将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可惡!”南宮瑾氣憤的說道,“一個小小的宇文烈也膽敢在我們西臨胡作非為,他現在不是還沒出西臨地界嗎,我去向父皇請旨親自去捉拿他,我就不相信抓不到他!”
南宮珏叫住他即将擡腳離開的身子,臉色沉重的厲害,“就算他有千萬張面孔,隻要他在西臨的地界上想要抓住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怕的是将他逼急了,害了繡兒!”之前抓不到他是因為他一直呆在平陽城中小範圍的活動,可是現在他應該在緊趕着離開西臨回南疆,一路上出城入城住店想抓住他雖然費力卻比在平陽城中要容易許多。
南宮瑾臉上帶着不甘,心裡暗暗想着等着繡兒姐姐好了,一定想辦法好好收拾那個宇文烈。
衆人默然不語,南宮洐忽然開口道:“宇文烈有沒有可能躲在東旗的隊伍中離開?”
南宮璃和南宮澤擡眼看向他,細細思量了一下覺得這很有可能。
南宮珏其實也想到了,很早之前三哥就猜測宇文烈遲遲不離開平陽城很有可能就是打着和東旗隊伍一道離開的算盤。
“他擅長易容,東旗的侍衛丫鬟加起來少說也有一百人,我們大戰旗鼓的去攔下他們搜人,恐怕對東旗那邊不好交代……”
“我們能想到的司馬濬和父皇如何會想不到,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讓繡兒醒過來,想對付一個宇文烈什麼時候不可以,不過就是讓他多快活一些時候罷了,等到繡兒醒過來親自解決他不是更好?”南宮澤陰恻恻的說道。
聽了這話,南宮瑾臉上的忿恨和不甘的神色褪去,好像已經可以預見宇文烈以後的下場了一樣,嘴角輕輕揚了起來。
濬王府内,瑞安看着面前端坐着慢條斯理用早膳的瑞親王爺,秀眉微蹙,“如今天寒地凍,王爺此去山高路遠,又加上姐姐身子不适,少說也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到達南疆,這麼長的時間王爺身邊怎麼能沒有人照顧,父王為何不讓我跟着一起去?”除了青霜如意外,别的丫鬟一個沒帶。
瑞親王爺喝着碗中的粥,眉頭擡都沒有擡一下,“誠如你所言,如今天寒地凍,此去山高路遠,你身份尊貴,從小養尊處優慣了,怕是路上吃不消,去了說不定不但不能幫上忙還會增添麻煩。”
瑞安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父王說笑了,我的身體很好的,一定不會給王爺添麻煩的。”
瑞親王爺卻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擺擺手道:“不用說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三天後你跟我一起回東旗。”
瑞安還想再說什麼,旁邊站着的扶桑溫聲細語的開口道:“郡主可是不願跟随我們去東旗?反正郡主和王爺還沒有……”
瑞安眼神一凜,不等她話說完,就說道:“怎麼會?就聽父王的,我和父王一起回東旗,好好打理王府,等着王爺和姐姐回來。”
扶桑隐下嘴角的諷刺,瑞親王爺滿意的“嗯”了一聲。
“郡主,這瑞親王爺是什麼意思?”
“還有那個桑姨,不過就是一個下人怎麼敢如此對郡主說話?”
一出了大廳,瑞安身後提着包袱的兩個丫鬟就蹙着眉頭不滿的開口。
瑞安臉色黑的猶如鍋底出,一邊往自己暫住的院子走,一邊沉吟道:“其實跟着老王爺回東旗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兩個丫鬟相視一眼,一臉的詫異不解。
瑞安道:“先回東旗,王爺此去南疆再從南疆回東旗最快也要四五個月的時間,這四五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在王府站穩腳跟了。”
兩個丫鬟相視一眼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的不滿和失望之色一掃而空,心情雀躍起來。
瑞安眼中閃爍着算計的光芒,臉色卻依舊不虞。
兩個丫鬟臉上的笑容隐了下去,眼中都帶上了不解的神色。
“那郡主為什麼不高興?”其中一個丫鬟一臉探詢的問道。
瑞安語氣低沉的說道:“如果不趁着景繡昏迷的時候将王爺的心拽回來一點,等她醒過來隻怕我難有機會……”就算她再會籠絡人心,哪怕讓全東旗的人都認識到自己比景繡優秀又如何,關鍵還是要看司馬濬對自己的态度。
丫鬟不說話了,均是一臉的糾結,看來還是跟着王爺離開比跟着老王爺回東旗好啊。
三天後,紅叔就已經準備好諸般事宜,瑞親王爺進宮見過崇明帝之後就帶着濬王府衆人離開平陽城,出發回東旗。
府中大半的下人都是西臨人,不少人依舊選擇留在了西臨,因此濬王府隻是比平日更加冷清了一些,但也不是全無人居住了。
崇明帝派人帶了話過來,濬王府以前的規矩是怎樣的現在就照舊,濬王和濬王妃還有回來的一天。因此府上的下人依舊每天規規矩矩的打掃房間灑掃庭院,滿心期盼着王爺王妃回來的那一天。
崇明帝得知瑞安以司馬濬未過門側妃的身份和瑞親王一并出發去了東旗的消息,勃然大怒地将平陽王叫進宮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平陽王一聲不吭,整整一個時辰後才灰頭土臉的出了禦書房,逃也似的出了宮。唯一的女兒遠走他鄉還給人做小,他自然也是萬分不高興的,可是誰讓那孩子死了心的執意如此呢,甚至不惜将刀抵在脖子上以死威脅,一向心軟又膽小的他,自然不忍心看着唯一的女兒丢了性命,隻能硬着頭皮成全,大不了也就是被皇兄罵上一頓而已。
得知崇明帝龍顔大悅,皇後匆匆而來,安慰道:“皇上息怒,濬王心中隻有繡兒一人,别人是破壞不了他們的感情的,瑞安即使有那東旗皇撐腰,隻要濬王心志堅定,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崇明帝這才稍微平息了怒氣,沉吟半晌,放下話去,不準平陽王以及平陽王府内任何一個人與那瑞安有任何接觸或是書信往來,從此以後不管瑞安過的好與不好都不準她再踏入平陽城半步!
年關将近,司馬濬一行人一路上走過,所見皆是人來人往,生意興隆的繁華景象。買賣年貨的,各種吆喝叫賣和歡聲笑語不絕于耳,景繡一掃郁悶的心情,因為這将會是她和司馬濬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雖然此刻的她是這樣的情形,但是心裡依舊喜滋滋的。
司馬濬仿佛也能感受到她開心的情緒,臉色也好看了很多,連帶着話都多了起來。一路上他不停的跟她說話,講述東旗年俗,講很多過年時候發生的趣事,景繡沒覺得他講的有多麼的有趣,但還是聽的津津有味。
大年三十的晚上天空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鵝毛大雪,在星星點點的溫暖燈火和喜慶的炮竹煙火中顯得那麼的甜蜜和夢幻。
他們包了一家客棧住下,大家在樓下開心的喝酒吃肉,司馬濬一個人回了房間。将房間的窗戶打開,看着外面的萬家燈火,心頭一陣柔軟。
轉頭看向她,目光那樣的專注和溫柔,好像真的能看到她的音容笑貌一樣。
“繡兒,以後我們每一個年都要在一起過。”歲歲平安歲歲相見。
景繡用力點頭,也不管他聽得見聽不見,“司馬濬,新年快樂!”
司馬濬仿佛心有靈犀,說道:“繡兒,新年快樂!”
南宮彥不想打擾大家的興緻,用托盤端着一小壺熱酒兩碟下酒菜和兩雙筷子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的站起身子上了樓來到司馬濬的房門前,擡手敲門。
司馬濬轉頭看向房門,說了聲:“進來。”
南宮彥推門進來,将手中的托盤放到桌上,率先坐下,看向他,挑眉道:“喝一杯?”
司馬濬仿佛漫不經心的看了身旁一眼,莞爾一笑走到桌前坐下。
南宮彥看了床上睡着的人兒一眼,壓下心頭的惆怅,倒了兩杯酒,兩人都是寡言的性子,所以就這麼沉默的不緊不慢的将一小壺酒下了肚。景繡一直坐在他們旁邊,含笑看着他們。
“繡兒會沒事的!”臨走前,南宮彥看了床上的景繡一眼,語氣半期盼半肯定。
房門關上,司馬濬才轉身看向景繡,說道:“一定會沒事的!”
景繡點頭,含着淚重複道:“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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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章可能會比較無聊一點吧,畢竟身為女主的繡兒都靈魂出竅成隐形人了……
(呃,是不是都在心裡腹诽:明明一直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