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繡剛回府,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來,“二小姐,你可回來了,老爺夫人正等你過去呢?”
景繡不明所以地跟他來到大廳,原本略顯吵嚷的大廳因為她的到來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紛紛側目看向她,神色各異。
除了回府第二天,景繡還沒見過府裡所有人彙聚一堂呢,詫異地挑了挑眉,看向地上十個左右的紫紅色實木大箱子,目光詢問地望向坐在上首神色古怪的景天岚和沈柔。
“打開。”景天岚對管家淡淡地吩咐了一聲,管家立刻蹲下身子親自一個個的打開,景繡數了一下,整整有十箱,而且裡面的東西……
蹙眉道:“父親,這是……”這些東西全是城裡時興的女子的衣物首飾鞋襪手帕,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各色絲線布匹和胭脂水粉。既然景天岚專門把她叫過來,應該是跟她有關的,難道這是有人送她的及笄賀禮?
管家笑逐顔開道:“二小姐,這是有人送給您的及笄賀禮。”
景繡垂眸想了一瞬,心裡已經隐隐有了猜測,但還是擡眼問道:“什麼人?”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測是否屬實。
管家為難地搖頭,遞上一封信,“對方沒說,放下東西就走了,不過留了這封信。”
景繡接過來,目光在衆人好奇的面上過了一遍,含笑從信封裡取出信來,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後,神色一怔。竟然不是葉師兄?
景天岚起身走近她,看着她問道:“對方可有在信上表明身份?人家送了賀禮過來,我們也不能失了禮,看看你母親這兒有沒有落了人家的帖子。”
沈柔母女和四姨娘五姨娘并三小姐景榮全都一臉疑惑摻雜着妒忌看着她,這十箱東西每一樣可都是上等品,不說衣服鞋襪就單單那兩大箱璀璨奪目的珠寶首飾就價值連城,這不得不讓人心驚送禮之人的大手筆。
隻有二姨娘秦芳宜面上一派恬淡之色,但眼神之中也充滿了好奇和疑惑。
這景繡剛剛回府,在這平陽城中應該不認識什麼人才對,怎麼會有人出手如此闊綽,這十箱東西固然令人心驚,但這送禮人背後的動機更值得人探尋,及笄前送的賀禮可是有深意的。
景繡将信收入袖中,淡笑道:“父親,送禮之人并不在平陽城中,況且他也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帖子不用下,以後女兒見到他親自道謝就好。”
“這……”景天岚看着她的動作不滿地皺起了眉頭,能這麼大手筆的人肯定不是等閑之輩,人家給他的女兒送了這麼貴重的禮物,他難道還沒資格知道人家的身份嗎?
在景天岚眼裡,他雖然詫異景繡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闊綽的人,但也自信景繡是因為有他這個丞相爹,所以人家才會高看她,南宮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是,這個女兒好像竟天真的以為是她那張臉的功勞,所以才敢在他面前這麼端着。
景榮一張俏臉上寫滿了嫉妒,重重地哼了一聲,看着景繡陰陽怪氣道:“該不會是那送禮人和二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系吧?”這個景繡不就是仗着長得漂亮一點就到處勾男人麼,先是二皇子再是五皇子,現在竟然又冒出一個神秘的有錢人,看起來她在外這些年真的學了不少狐媚男人的手段。原來前幾天外面的那些傳言并不是空穴來風,這個景繡自己行為不檢點還說是母親和大姐故意抹黑她,真是不要臉!
“住嘴!”景天岚看向景榮臉色鐵青的怒斥一聲。吓得景榮一個哆嗦躲到了四姨娘的身後。四姨娘扯着笑臉看着景天岚道:“老爺,三小姐她還小,口無遮攔慣了,不是有心的。”
景天岚并不看她,阮香琴又忙對着景繡賠着笑臉道:“二小姐,我帶三小姐向你道歉了,你是做姐姐的,還望你多擔待三小姐一些。”
景繡并沒說什麼,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她真沒心思去和一個差了她兩三輪的孩子計較。撇開目光看向景天岚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可說的,隻是父親和大家都不認識他,而且他又不在平陽城中我也沒辦法介紹大家認識,所以才沒說。既然大家如此好奇,那告訴大家也無妨,這個人是扁鵲姑娘的義兄,以前幫過我幾次,我都是跟着扁鵲姑娘一起叫他大哥的。”
景天岚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這位公子既然是扁鵲姑娘的義兄,我們就更不能怠慢他了,他和扁鵲姑娘兄妹二人皆對你有恩,如果他哪日來平陽城你一定要請他來府上坐坐,好讓為父親自感謝他對你的照拂之恩。”
“女兒知道了,他日大哥再來平陽城我一定邀他來府上做客。”
景天岚吩咐管家親自帶着人将這十箱東西都擡進了清楓院,景繡也就跟着離開了。沈柔不甘心地看着景天岚道:“老爺,你看,那些珠寶首飾可是整整兩大箱啊,我看繡兒平時也不怎麼喜歡戴首飾,不如勻些出來給媛兒和榮兒……”
她話沒說完就遭到了景天岚不滿的一瞪,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沈柔清瘦的臉上狠狠地扭曲了一下,景媛及笄的時候除了她以景仁義的名義準備了一份豐厚的賀禮外,也就太子殿下送來了一份。雖然太子送來的有十二箱,但實際上每箱裡面裝的東西并不多,而且大都是衣物,珠寶首飾一共就那麼幾件,十箱加起來也不足剛才那一箱珠寶來的貴重。
景繡不僅得了南宮洐的一份賀禮,如今再加上這一份,還有從自己這裡厚顔無恥要去的那一份,這些東西加起來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老爺竟然讓全搬到景繡的清楓院去,這實在是讓她肉疼的緊。
景媛雖然全程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但是心裡卻一點都不平靜,她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自從景繡回來後,她就變得黯然無光了。景繡不僅搶走了父親的疼愛,還搶走了屬于她的風光,明天過後,景繡在平陽城的風頭一定就會蓋過她。不僅如此,景繡還敗壞了她的名聲,害的她這些日子都不敢出門,深怕一出去就迎來街上百姓的指指點點。這樣下去,皇上皇後一定不會讓她嫁給太子的。不,她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能!
四姨娘和五姨娘也是一臉苦澀,難掩羨慕,她們這麼多年的積蓄說不定都不及剛才那箱子裡其中一樣首飾的價錢啊。這二小姐真是好福氣,有了這兩箱珠寶,即使嫁個普通人家應該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秦芳宜視線在衆人面上淡淡掃過,嘴角勾起一絲譏笑,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清楓院,孫嬷嬷看着眼前這十個大箱子,眼睛都看直了,尤其是那兩箱閃閃發光的珠寶首飾。景繡淡笑道:“嬷嬷有看中的盡可以拿去。”
孫嬷嬷忙擺手道:“奴婢哪配得上這些啊,小姐别開奴婢玩笑了。”她知道小姐對自己大方,但是她一個下人,帶這麼貴重的東西實在是糟蹋了。
景繡不贊同地搖了搖頭,蹲下身從箱子裡挑出一隻祖母綠的镯子,替她套到手腕上,見她掙紮着手不肯受,輕笑道:“這镯子太老氣,不适合我,嬷嬷戴着正好!”孫嬷嬷這才停止動作。
景繡低頭苦惱的看着一屋子的箱子托盤,這些東西這麼貴重,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放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啊,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剛才在大廳那些女人眼紅嫉妒的樣子她可都記着呢。尤其是那沈柔,說不定哪天忽然想到什麼歪主意就将這些東西弄進府裡的庫房去了,這些可都是别人送給她的,屬于她的私有财産,絕對不能充公!
掏出袖子裡的信,仔細地端詳着上面的畫像,絕美傾城的臉蛋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畫的還真挺像的,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彈了兩下畫像,水眸一轉,“有了!”重新看向地上的珠寶首飾,誰送的就讓誰替她保管,而且由他保管是最穩妥最讓她放心的了。
因為明天需要早早的起床裝扮,所以在孫嬷嬷的強烈建議和不停唠叨下,景繡早早的熄了燈閉上了眼睛。
而此時的世安苑内,景媛焦躁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娘,你到底有什麼計策就告訴女兒麼,明天整個平陽城的人就都知道咱們相府有一個傾國傾城的二小姐了,你難道真的要看着女兒被那個賤丫頭比下去嗎?”總說什麼讓她耐住性子稍安勿躁,現在她都稍安勿躁這麼多天了,也不見娘有什麼動作啊,過了明天誰還記得相府大小姐啊,估計提到相府第一時間就會閃過那個賤丫頭那張狐媚子臉。
沈柔拉過她的手,安撫道:“你還信不過娘麼,你放心娘都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娘一定讓那個賤丫頭名聲掃地,讓她從此以後在這平陽城中沒法立足!”隻要讓大家親眼見識到景繡的真實面目,大家就會相信之前的那些關于景繡的謠言,既然關于景繡的謠言是真的,那麼那些故意诋毀她和媛兒的謠言也就會不攻自破,這簡直是個一舉兩得的妙計。
“真的嗎?”景媛喜道。但是很快她的臉又垮了下去,擔憂道:“可是娘,你的計劃不會壞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吧?”太子很看重景繡的用途,萬一她名聲掃地的話,那用途可就大打折扣了,太子那邊……
沈柔搖頭,高深一笑,“媛兒隻管放心就是,太子那邊我已經派人去打過招呼了,娘的計策實行的好的話可是一舉三得。”
景媛一聽這話臉上的擔憂頓時消失不見,饒有興緻地疑惑道:“一舉三得?”
沈柔得意地笑着解釋道:“這一,讓那丫頭名聲掃地,這二,自然是挽回我們母子的名聲,至于這三,那就看明天太子殿下的表現了。”太子若成功了那便是一舉三得,不成功那便是一舉兩得,不管哪種情況都是值得高興的。
景媛喃喃道:“太子的表現麼……”太子又怎麼會讓她們失望呢,所以這是個一舉三得的計策無疑了。雖然因為得知了有太子的參與她更加好奇這個計策到底是什麼,但是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下去,明天她就等着拭目以待,看看娘和太子替她準備了怎樣的一場驚喜吧。
“對了媛兒。”沈柔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臉色頓時嚴肅起來,“我給那扁鵲也下了帖子,娘知道你和她有過節,但是明天你可千萬别去招惹她,咱們明天的主要目标是景繡,你可千萬别壞事啊!”
景媛不在意地輕笑一聲,“娘你就放心吧,現在全平陽城的人都知道那扁鵲是個醜八怪,她一定沒臉出現的。”除非她想自取其辱,那日見到她真容的人又不是自己一個。不說榮兒,就說那秦小姐秦雨柔也不會放過這個揭她傷疤的機會,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
沈柔淡淡道:“我就是叮囑你一聲,畢竟那個扁鵲住在濬王府中,誰知道她和濬王什麼關系。”得罪濬王可不是好玩的。
景媛嗤笑道:“話說,這濬王和那扁鵲還是挺般配的,全是醜八怪……”
沈柔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輕聲斥責道:“在外人面前可别胡說八道,你忘了百花宴上皇上是怎麼對那濬王的麼,咱們可得罪不起。”
景媛點頭,“女兒不傻。”
*
翌日寅時剛過,景繡就被孫嬷嬷叫了起來,剛用了早膳隻見沈柔帶着四五個丫鬟走了進來。景繡微挑眉梢,起身道:“夫人這麼早怎麼過來了?”
沈柔滿臉親切虛僞的笑道:“今天是你及笄的大日子,做母親的自然要早點過來替你打點打點。”她說着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接着道:“既然已經用過早膳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景繡不置可否,任由她拉着坐到了梳妝鏡前,然後任由幾個丫鬟圍着她在她的臉上頭上不停的擺弄着。沈柔坐在一邊,耐心溫柔地看着,負責上妝的丫鬟拿出一盒胭脂,打開用手指抹了一點就往景繡的臉上抹去,景繡鼻翼微微翕動,頭猛地往後一仰。
沈柔神色一怔,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不着痕迹的心虛,關切地問道:“繡兒,怎麼了?”
景繡不吱聲隻盯着丫鬟手上的胭脂盒看,沈柔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胭脂盒,笑道:“這胭脂是平陽城裡最好的胭脂了,這一小盒可就值五十兩銀子呢,就是你大姐我都舍不得給她買。”
景繡一臉受寵若驚地看着沈柔道:“既如此,這胭脂就拿去給大姐用吧,我平日裡是不喜用這些胭脂水粉的,夫人一片好心,花了這麼多銀子買來的不能放在我這裡浪費了。”
沈柔不贊同道:“你也說了是平日,今天可是你的及笄禮怎麼能不用胭脂呢。”她說着看向那拿着胭脂盒的丫鬟吩咐道:“時間不早了,還不快替二小姐上妝!”
“是。”那丫鬟應了一聲,立刻擡手向景繡的臉上抹去,兩個梳頭的丫鬟也立刻重新活動起來。
等到胭脂塗好後,沈柔起身來到景繡身後,看着銅鏡中那張絕美傾城的臉點頭笑道:“這胭脂五十兩買的值!”
景繡端詳着鏡子中的臉,十分滿意的點頭道:“夫人說的是,一分價錢一分貨,這胭脂的确不錯。”
“好了,我先去前面忙了,你們幾個一定要把二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聽到沒有?”
“是!”
聽到回答,沈柔滿意地出了房間走出了清楓院,一出了清楓院頓時換了副得意的臉色,整個人一掃連日來的陰郁顯得神采奕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