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住?”司馬濬聽她說了來意,心裡一陣怪異。
景繡見他神情有異,隻以為他是舍不得他,笑道:“嗯,你放心應該不會太久的,離萬壽節還有三個月,我想說不定一個多月後就會有來使到達平陽城,到時候我應該就可以出宮了。”而且她有皇後的令牌,偶爾出宮來看他應該不成問題。
“帶着青霜,一定要處處小心注意安全!”司馬濬不放心的叮囑道。
“知道了!”景繡鄭重點頭,“皇上說讓我暫停查案,不過我不打算聽他的,這次進宮是個接近淑妃的好機會。青銅那邊我也會讓他一直盯着林秋水的。所以我們分工一下,宮外的事情交給你,宮内的事情交給我。”
“不行!”司馬濬斷然開口,“案子交給我,你什麼都不要做,保護好自己就行!”宮裡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可怕的多,輕舉妄動的後果很有可能就是賠上性命。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如果不答應我我立馬就進宮跟崇明帝回絕……”
見他一臉認真且不容商量作勢起身的樣子,景繡隻能舉手投降,“好好好,我全聽你的!”她想如果真的是淑妃害死的良妃,那麼她隻要稍微透露出對當年的事情感興趣的樣子,淑妃應該就會做賊心虛坐不住,主動來找她了,不需要她做什麼。
“還有一件事……昨天晚上景仁義來找我,告訴我我真的不是景天岚的親生女兒……”
司馬濬并沒覺得詫異,心疼地看着她,起身坐到她旁邊來将她摟進懷裡,無聲地拍着她的背,給予安慰。
景繡先是身子一緊明白了他的意思後身子放松下來,伸手環着他的腰,在他懷裡笑道:“我沒事,本來和他也沒有感情,不是他的女兒對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我可不想有一個這麼虛僞的爹。”
“……那三姨娘是你親娘嗎?”他知道芸娘之于她的意義,本不想問怕引起她傷心,但想到什麼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景繡悶聲搖頭:“不知道……”應該不是吧,但是在她心裡芸娘就是她的娘,這一點無論什麼都改變不了。
膩歪了好一會兒,見蔣遷幾次進來欲言又止最後在司馬濬的眼神下又出去了。景繡知道他們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就戀戀不舍地帶着青霜離開了。
回到相府,覺得府内格外的安靜,管家見她回來忙跑過來道:“二小姐,沈老夫人去了,老爺帶着夫人,大少爺大小姐三小姐都去了,讓您回來也趕快過去。”
景繡點點頭,“我換身衣服就過去。”說着越過他往清楓院而來。
孫嬷嬷早就給她準備好了素淨的衣服。她快速換上,出來時青霜也已經換了一身同樣素淨的衣裳。
兩人往府門走去,還沒來得及上馬車,就看到不遠處兩輛相府的馬車駛了回來。
景繡和青霜相視一眼,駐足看過去。
馬車一前一後地停了下來,車夫掀開簾子,當前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是臉色鐵青的景天岚和眼睛紅腫憔悴不堪的沈柔,後面一輛下來的則是景仁義兄妹三人。景仁義和景榮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麼變化。至于景媛,幾日不見,她仿佛換了個人般,臉上光彩全無,形銷骨立,眼神呆滞,面色蠟黃。
許是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她掀了下眼皮向她看過來,但僅僅是一瞬又垂了下去。
不過景繡清楚的捕捉到就那麼一瞬間她原本呆滞的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恨意。
看來在大理寺監牢中待了這幾天還沒能讓她學乖。
“父親,你們怎麼回來了?”上前幾步,對着景天岚一禮疑惑地問道。
景天岚臉色難看,并不答話直接越過她進了府。
沈柔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扶着景媛,細聲細語道:“來,媛兒,咱們回府!”
景繡看着她們母女兩的身影,沈柔臉上雖有悲色然而并不強烈,許是因為景媛出來了的緣故沖淡了沈老夫人去世帶來的悲痛吧?!
景榮也默不作聲地走了進去,這個三姐是很可怕的,她還是離她遠遠的好。
景仁義走到她面前,歎息一聲說道:“舅舅不讓我們進府。”他對那個外祖母也沒什麼感情,進不進去他不在意。但是母親不能為外祖母披麻戴孝肯定是很傷心的。
至于媛兒這幾日的牢獄之災已經将她的棱角都磨沒了,人似乎一時還沒能從那種恐慌絕望的狀态中緩過來一樣。
景榮就更不必說了,巴不得不去呢。
至于父親,大概是覺得丢臉吧,尚書府百年大族,今日去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父親被舅舅當衆攔在外面不讓進去,面子上自然過不去,這心裡肯定堵着一團火氣沒處發呢!
景繡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他們這麼快就回來了,怪不得景天岚的臉色那麼難看。不過說起來,這事也不能怪沈耀文。不管怎麼說沈老夫人的死和他們父女脫不了關系,沈耀文心裡怨怪也是很正常的。
景仁義看着她又說道:“謝謝你,你放心,等過幾日我就說服母親将媛兒送到莊子上去。”
景繡擡眼道:“我勸大哥還是不要這麼做的好。”難道景天岚沒把皇上的原話轉告給他們嗎?
景仁義不解道:“為什麼?”将媛兒送到莊子上不就避免和她日日相見,她也不用擔心媛兒再害她了!
“皇上隻是答應免大姐一死,讓她回來給沈老夫人披麻戴孝聽候發落的。皇上發落之前大哥還是看好大姐,别讓她亂跑或者做出什麼罪加一等的事情來。”語氣平靜的說完就轉身進府了。青霜立馬跟在後面。
景仁義臉色凝重起來,他原本還想着将景媛送到莊子上去,過個兩年,多陪些嫁妝将她嫁給一個普通人家,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沒想到,她雖然從監牢出來了,但是頭上還懸着一把刀呢!
明明他原本想的是隻要能讓她保住一條命就好,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着,可是現在似乎有些不滿足了。
但他也知道景媛犯了那麼大的罪,皇上能免她死罪的确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景繡也應該是盡了力了,想要她真的被無罪釋放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就等等看吧,看看皇上到底打算怎麼懲罰她!
晚上囑咐了青銅一些事情,然後又收拾了一番,景繡才睡下。
可是雖然困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裡一直浮現出崇明帝今日看她的神情,似乎還紅了眼眶,雖然他極力掩飾,但她還是能感覺到他似乎在隐忍着某種感情。
她不敢想他隐忍的到底是什麼,覺得那麼的不可思議。如果她心中的猜測是真的,那麼南宮新月又是誰?司馬濬曾經說過,東旗的朝陽公主和南宮新月長得十分相像,這難道隻是巧合嗎?
……
迷迷糊糊到三更才真正睡了過去,五更的時候就被青霜叫了起來,将臉埋在清涼的井水裡好半天才覺得腦袋沒那麼暈沉沉的了。
吃了飯,就帶着青霜進宮了。
到宮門口下車,亮了皇後的腰牌然後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皇後宮。
宮人進去禀報很快就出來請她們進去,景繡見那宮人态度恭敬,心裡微微放松了幾分。
皇後看着她低着頭款款走進來,能感覺到她的拘謹,也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
“臣女景繡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淡淡笑道:“起來吧!”
景繡聽她語帶笑意,狐疑地直起身子,皇後當真如此寬宏大量?
“皇上說了讓本宮好好教教二小姐宮廷禮儀,還有其他各國的禮儀風俗,順帶着也讓二小姐多多練習琴棋書畫,針織女紅。”皇後看着她,放下手中繪有龍鳳呈祥的杯子。
景繡恭敬道:“辛苦皇後娘娘了!”
“辛苦的不是本宮,是二小姐自己還有幾位教習嬷嬷。”
景繡從一進門就注意到殿内站了好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嬷嬷。原來是給她找的老師。
秋郦走向那幾個舉止有度的嬷嬷,一一指着她們對景繡介紹了一遍。
景繡一一對着她們行了禮,對方也都對她回了禮。
“今日就先熟悉熟悉這宮裡,明天一早就開始學習吧!”皇後揮手讓幾個嬷嬷退下,對景繡說道。
景繡福身,“但憑娘娘安排!”
皇後目光複雜地看着她,對秋郦使了個眼色,秋郦會意忙帶着宮人下去。
景繡知道這是皇後有話要對她私下說了,于是也用眼角餘光示意青霜退下了。
偌大的宮殿隻剩下皇後和她兩個人,一個一身宮裝雍容高貴,在坐在高處眼神睥睨,一個一身簡單的青衣羅裙淡雅清新,低垂着頭靜靜地站着任由高處的人打量。
皇後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失笑道:“本宮還以為二小姐面對任何事任何人都能安之若素呢,卻原來并不是這樣啊?!”雖然她掩飾地極好,但是依然讓她看出了破綻。
景繡也笑着答道:“娘娘謬贊了,那是以前,現在不同了!”
皇後好奇道:“哦?以前如何?現在如何?”
“以前不怕死,現在有了想與之相伴一生的人就怕死了。”景繡平靜地說道。以前這個世上沒有她想要去珍惜的人,現在這個人出現了,她就得更加的珍惜自己的性命,因為她如果死了,他會很傷心的。她也想要陪着他好好過完餘生,舍不得死。
皇後沒想到竟是這個理由,也沒想到她能這麼平靜坦然的說出來,臉上的笑容微收,問道:“二小姐說的這個人是濬王殿下?”
景繡嘴角挂着清甜的笑容,毫不隐瞞地點頭:“是!”
皇後眼中閃過一絲什麼,半晌沒說話。看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她當真和濬王情投意合互許終生了嗎?
“本宮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回答本宮!”皇後闆着臉,語氣沉沉地問道。
景繡不明白明明剛才好好的,怎麼忽然變了臉。心微微提了起來,答道:“娘娘請問!”
皇後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道:“本宮問你,你可與那濬王殿下有過肌膚之親?”
景繡面上一臊,怎麼都沒想到她要問的問題竟然是這個。而且聽這語氣,她好像還很緊張答案一樣。這個時代成親之前和男子有肌膚之親是會被人狠狠唾棄瞧不起的,有些家風嚴謹的人家,把女子逐出門或者硬逼着削發為尼都很正常。
但是皇後問她這種話也太過奇怪了,她身為皇後管好這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就好了,怎麼還管上大臣的女兒有沒有失貞來了?
景繡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她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
聽她又厲聲催促道:“回答本宮的話!”
聽着好像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十分重要一樣。景繡就想不明白了,她也不是她兒子的未婚妻,她的貞潔和她有什麼關系?
感受着頭頂越發淩厲的目光,她深吸了口氣,才開口回答這令她覺得難以啟齒的問題。
“回皇後娘娘,臣女與濬王殿下之間清清白白,并沒做出任何越禮之事,濬王殿下是正人君子,臣女也是知禮儀懂廉恥的,不會在成親前做出讓家族和父親蒙羞的事!”
皇後松了口氣,緊繃的身子也慢慢軟了下去。
景繡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變化,微微擡眼困惑地打量着她,心裡越發狐疑怪異起來。
她好像很在意她的貞操,很在意她是不是處子之身,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
“好了,你下去吧,秋郦會帶你去你的房間!”皇後不理會她狐疑困惑的臉色,懶洋洋地說道。
景繡福了福身,轉身滿腹疑惑地走了出去。
令她怎麼都沒想到的是她居住的地方竟然是一座獨立的宮殿,而且十分的雅緻。
景繡和青霜二人看着眼前這雖然小卻十分雅緻幹淨的宮殿眼中都是疑惑之色,不敢往裡去。
秋郦聽不到腳步聲轉過頭來,笑問道:“二小姐怎麼不走了?”
景繡仰頭指着頭上三個金閃閃的燙金大字,扯着嘴角問道:“姑姑,這聽雪閣真的是專門讓我住的嗎?”
秋郦笑道:“怎麼,二小姐不喜歡嗎?”
景繡趕忙搖頭,“不是不喜歡,是受寵若驚!”
“這停雪閣地方不大,清新雅緻,隻可惜空了很多年了,皇後娘娘說二小姐住在這裡正合适,就讓奴婢派人過來連夜打掃了一番,若是二小姐不喜歡豈不是辜負了娘娘一番美意。娘娘也是擔心二小姐住在皇後宮中不自在,所以才想到了這聽雪閣。”秋郦一邊往裡走,一邊笑盈盈地說道。
景繡一邊跟在她後頭打量着四周一邊道:“姑姑回頭幫我謝謝皇後娘娘,就說這聽雪閣我很喜歡。”
秋郦應承了,帶着她們來到一間房,在門口道:“我就不打擾二小姐了,二小姐如果有什麼不懂的或者想要的東西隻管讓門口那兩個公公去皇後宮傳話給我。”
景繡福身,“有勞姑姑了!”
秋郦點頭,轉身離開。
景繡和青霜兩人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青霜擔憂道:“小姐,皇後娘娘她是不是在打什麼主意啊?”太子被廢,不管怎麼說都和小姐有些關系,皇後的心情定然不好,即使深明大義不恨小姐,也不至于對小姐這麼好吧?這也太太太太深明大義了點兒?!
景繡腦中有些亂,若有所思地搖搖頭,皇後此舉的确有些奇怪。宮中很多品階低的後妃都沒資格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單獨宮殿。包括一些不受寵的公主都是跟着母妃一起住的,或者和别的公主一起住,她一個大臣的小庶女竟然住單獨的宮殿?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青霜沉思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問道:“小姐,會不會……是想讓您被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