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張網以待
夜色深濃,那些人的身影很快融入到黑暗中,而巴圖力卻依舊沒有做出決定,铮嚴烈看着面色沉肅的巴圖力,臉色一寸一寸的冷下去,眸子微微眯起,“大将軍,本世子在等你的回話。”
巴圖力用力的咬着牙,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心中的震怒像是滾雷一聲一聲轟鳴着在他的兇腔裡來回的飄蕩,耳朵裡也有些嗡嗡的。
他擡起頭,對着铮嚴烈毫無笑意的笑了笑,“世子,您一定要這樣做嗎?”
铮嚴烈手指下的刀鋒光華厲烈,“自然,本世子說過的話,何時反悔過?”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本世子知道,這事做起來有些難度,不過,大将軍,您不用親自去,昨日帶着隊伍入城,想必很多人已經認識了您,您隻要在夜間領隊前去,然後,再悄悄撤回,在大路上等待,到時與他們會合即可。”
巴圖力咬着後槽牙,聲音沉沉道:“是,世子睿智,為屬下想得周全。”
铮嚴烈像是聽不出他語中的諷刺,極慢的笑了笑,笑容在光影中如綻放的妖花,“大将軍過獎了。”
巴圖力不再多言,恨恨的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铮嚴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隐約還有一些沒有落下去的小紅點,摸起來有些微微的刺手。
無論是誰,這一次陷害自己至此境地,就等着自己手中這口刀吧!
城外的數小隊人簡裝而行,快速的向着那幾個村莊前進,這幾個村子都不大,人家也隻有二三十家左右,大都是因為家中有些薄田,為了不整日出城進城的麻煩,便索性沒有搬到城中去住,守着幾畝田地過日子,倒也安靜舒适。
因為距離京都很近,所以雖然戶數不多,但也比其它地方的村子要富庶許多,這些村子裡的裡正也都很稱職,天子腳下不敢懈怠,村子裡的事務都處理的井井有條,夜不閉戶。
容卿本來不想讓冷可情親自帶隊來的,但是看到她的神色和那雙放冷光的眼睛,又開不了口,此次行動他與司徒烨都不便出面,所以隻好囑咐米開朗基羅要好生照顧冷可情,不能有一絲的閃失。
冷可情來到的村子是這幾個村子中最大的一個,她依舊是男裝的裝束,穿了一身普通的侍衛服飾,高束着發,戴着軍帽,分明就是一個相貌俊郎的年輕校衛。
她到了村口下了馬,這些突然出現的官兵早已經引起了村民的注意,有人去通知了裡正,裡正快步前來,看到這麼多官兵,也不禁愣了愣。
米開朗基羅上前道:“你可是這村中的裡正?”
“……正是,不知諸位是?”裡正拱了拱手,臉上甚是疑惑。
“我等是奉了皇命而來,”冷可情從懷裡掏出一紙文書,她并沒有讓容卿誇張得寫聖旨,對于這點事兒,隻要寫了字,印了章便好。
裡正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也沒有太多的驚慌,畢竟是生活在京城附近的人,不像其它地方那般膽小,“不知有何吩咐?”
冷可情把手裡的文書遞到他的手中,低聲說道:“裡正,你應該聽說了吧,攻疆隊伍已經進城了。”
“是,在下聽說了,”裡正一邊說着,一邊展開紙張一看,上面分明蓋着一個大印,他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恭敬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又仔仔細細的看完每一個字。
上面寫的内容很簡單,就是說明了此時局勢有些緊張,外族隊伍入京,周邊百姓既要客氣體現我朝禮數,又要時刻留心謹慎不要被有人心鑽了空子。
裡正年餘五十,為人沉穩,心思轉得極快,他瞬間明白了這文書上的意思,而且又不是明旨,偏偏是這麼一紙薄書,這隻能說明陛下極為看重此事,但是卻又不想張揚。
他看完了之後,把文書雙手舉過頭頂還給冷可情,聲音微沉道:“謹遵皇上旨意,不知具體體該如何做,請官爺明示。”
冷可情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裡正的眼睛一睜,露出震驚之色,他沉默半晌,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是,草民即刻去辦。”
很快,包括冷可情所在的村子各個出入口,都被圍上了木欄,并派上了官兵把守,村裡的村民出入要憑裡正那裡開的證明,而其它的外村的陌生人,不管是什麼原因,一律不準入内。
這些村子對外聲稱,是因為村裡有人感染了不知名的病,為了不外傳,以免有造成溫疫的可能,所以一律不準外村人進入。
村裡的人自然會有些驚慌,但是憑着各村裡正的威望和幾番說辭,大家都算是安穩了下來,局面很快得到了控制,冷可情靜靜的守在村外,目光沉冷的望着茫茫的天空,心中暗下了決定。
若是铮嚴烈不派人來便罷,若是他真的膽敢派人來傷及無辜,那便讓他嘗嘗苦頭!
驿館裡的铮嚴烈已經聽雪凝郡主提起了有人曾經夜裡來闖過的消息,他猜想着如果不是來探查自己的病情的,就是想與自己取得聯系的,無外乎就是這兩種。
至于是哪一種,他自然想不明白,隻能靜靜等待,此時他的身體還未全面康複,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何況此時他的目标太大,貿然出去與盟友見面不但于事無補還有可能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所以,他能做的,隻有等。
夜幕終于降臨,铮嚴烈站在窗前,兇口的刺痛減輕了不少,身上的那些紅點又退去了些,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目光比黑沉的天空還要暗上幾分。
天空中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子,黑漆漆的一片,院中的燈籠在那裡紋絲不動,空氣潮濕而悶熱,像是巨大的蒸籠籠罩着大地。
驿館裡那些侍衛來回的舉着燈籠巡邏,步子整齊劃一,铮嚴烈每每看到他們,眼中都湧現幾分怒意,也不知道這些侍衛究竟是來保護自己的,還是來監視自己的。
忽然,樹尖上似乎有人影一晃,很快,但是铮嚴烈仍舊看到了,他不認為那是自己的幻覺,他的心頭一動,呼吸也微微的一緊。
那隊巡邏的侍衛過去不久,腳步聲剛剛遠去,铮嚴烈緊緊的盯住那棵樹梢,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如果那裡真的有人的話,一定會很快出現。
果然,樹尖一動,人影再次一晃,一條黑影直奔窗子飄來。
铮嚴烈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手指按在了刀把上,他不知道來人究竟是何意,到底是盟友還敵人。
黑衣人的身手很好,在夜色中輕如燕子快如閃電,手中也未有任何的兵器,這讓铮嚴烈的心微微安了安。
黑影在窗前停下,低聲說道:“世子,在下是漠王府的人,不知能否入室說話?”
铮嚴烈聽他如此說,又提到了漠王,那些巡邏侍衛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黑影從窗子裡一躍便入了屋,随後輕輕關上了窗子。
黑衣人除去了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大衆的臉,此人大約四十多歲的模樣,古銅色的肌膚,眉毛微濃,兩腮很瘦,下巴上略有些胡子,一雙眼睛極亮,在黑夜中閃着光。
“世子,”黑衣人拱了拱手,“昨天夜裡在下便來過,隻是沒有見到世子。”
“噢?”铮嚴烈一聽,急忙問道:“昨天夜裡被人發現追捕的人是你?”
“不,”黑衣人搖了搖頭,“是另外一個人,雖然他不肯說他是誰,但在下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他應該和在下一樣,也是來探聽消息的。世子,”他打量了铮嚴烈幾眼,“您的病……”
“哼,”铮嚴烈冷哼了一聲,“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先不說這個,漠王派你來,所為何事?”
黑衣人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打了幾個轉兒,清楚的看到了他臉上的紅點兒,心中頓時了然,拱了拱手說道:“世子,在下是奉王爺之命而來,前來探望世子的病情,不知……要不要緊,可需要王爺從中周旋,為您請太醫來醫治?”
“不必了,”铮嚴烈擺了擺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養幾天便沒事了,隻是……可惜了計劃。”
黑衣人對于這種問題不方便答言,他的目的隻是看铮嚴烈好了沒有,情況是否嚴重,如此而已。
“不知世子有何舊疾?可需要什麼藥物?王爺說了,漠王府的藥資雖然不多,但是幾樣名貴的藥材還是拿得出手的。”黑衣人收回了目光道。
“不必了,”铮嚴烈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自己舊疾的事,隻是沉吟了一下道:“本世子年少時随父王前去打獵,受了些傷,便落下了毛病,已經很久沒有犯過了,不過此時可能是因為路遠跋涉,以至于影響了身體吧。”
“那還希望世子好好調養才是,”黑衣人點了點頭說道:“在下這就回去向王爺複命了,不知世子爺可有話需要在下帶的?”
铮嚴烈一笑,目光中透出冷意,“告訴你家王爺,本世子決定屠幾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