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李嬷嬷回到宮中,越想越氣,她并沒有細想,自己在盛怒之下做出的決定将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隻知道,她要做的,就是把悶在心中的這口氣狠狠的吐出來。
在她看來,自己的主子孫嫔是新入宮的小主,是新任丞相之女,今日在這皇宮中走了走,去太後和皇後的宮中請了安,今日後宮中無人不知道新來的孫嫔小主深得皇上的寵愛,一入宮便封了嫔位,第一晚來到孫嫔的宮中留宿。
今日走在去内務府的路上,有多少宮中的宮女嬷嬷、首領太監見到她都是面帶微笑,語氣和善的,哪裡有一個像今天晚上那個宮女的?
她氣憤難平,又想到在情貴妃的宮門外站了那麼久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李嬷嬷回到自己的房間,提筆寫了一張字條,她入了丞相府一直跟在孫曉姗的身邊,所以也識文斷字,寫個字條倒也不難。
她唰唰點點,很快寫好,仔細的想了想,喚了守夜的小安子,微笑道:“小安子,今兒收到小主給的賞了吧?”
小安子不過十九歲,生得眉目清秀,孫曉姗入宮來,帶了許多的散碎銀子,一來為了收買人心,二來也為了立威,賞罰立得分明,這小安子因為人機靈說話也會讨巧,得了不小的賞。
一聽到李嬷嬷問他,他急忙打了個千兒道:“還多謝嬷嬷照就着,奴才知道嬷嬷是小主身邊的紅人,以後有什麼吩咐奴才自當盡力。”
幾句話說得李嬷嬷心中喜悅,正中了下懷,她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隻要你忠心,自然有你的好處,咱們小主你也看到了,人樣子是一等一的,又有才學,這宮中的主子有幾個能比得上小主的?皇上的心啊……早晚隻在這裡,咱們小主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主子好了,咱們做奴才的,自然也會跟着好。”
“是。是。”小安子連連點頭。
李嬷嬷見話說得差不多了,從懷裡掏出那張字條來,遞給他道:“我聽說明兒一早你要去宮外買東西?”
小安子立刻會意,笑着說道:“是的,本來這事兒也輪不到奴才去,是奴才的同鄉病了,讓奴才頂個缺兒,嬷嬷這是有事兒吩咐?小安子一定以嬷嬷的事兒為重。”
李嬷嬷眉開眼笑,笑罷又收斂了笑意,嚴肅道:“這字條十分重要,關系到……小主今後的榮辱,自然也關系到你我的前程,務必要好生送到。”
“是。”小安子也立即點頭,一臉正色的說道:“奴才一定照辦,嬷嬷,這字條要送到哪裡去?”
“孫丞相府。”
冷可情一早便醒了過來,這兩天睡得太多了,感冒也好得差不多,她一早也便沒有了睡意,她剛剛醒來,維多利亞便走過來伺候,伺候她穿好了衣服,便示意她外面有人等着。
冷可情愣了愣,她沒有想到,這麼早就有人等着,她點了點頭,示意讓人進來。
時間不大,腳步聲響起,那人走進來請了安,冷可情一看,原來是布公公。
“什麼事?”冷可情問道。
布公公從懷裡掏出張字條,往前一遞,維多利亞接了過去交給了冷可情,布公公說道:“回娘娘的話,這是今天一大早奴才得到的東西。”
冷可情聽他說着,把那字條展開仔細的看了看,上面寫着幾句話,她微微皺眉,又看了看落款,心中不禁有幾分慚愧:一個奴婢,寫的字都比自己的好。
她收了字條,問道:“你倒是能耐,還能得到這東西。”
布公公淺淺的一笑,“回娘娘,奴才慚愧,不敢當娘娘的誇獎,這字條若非是皇上早有先見之明做了安排,想必此時也不會在奴才的手中。”
冷可情沒有答話,她明白布公公這樣說的意思,容卿是在孫嫔的宮中做了安排,否則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就拿到了字條,垂下眼睑,她臉上的神情淡定,看不出喜怒。
窗外的晨風絲絲縷縷,已經是夏季了,晨風也帶了幾分的燥意,讓布公公身未動,額頭上便滲出幾分汗意來。
自從這位情妃娘娘清醒了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大部分都看在眼中,這一件一件,連同皇上的反應,哪一次都讓他心驚。
這一次,他實在是不願意看着皇上經常的發呆走神,一副失心落魄的樣子,偏偏這位情妃娘娘卻越發冷了起來,他這才自作主張把這事兒告訴冷可情。
良久,也不知道冷可情想了些什麼,她慢慢側首,看着在一旁站着的布公公,“還有事嗎?”
“……”布公公抿了抿嘴,“回娘娘,沒有了。”
“送布公公出去吧,本宮有些累了。”冷可情擺了擺手說道。
布公公滿心不甘的走了,冷可情慢慢擡頭,看向窗外的目光多了幾分冷銳,看起來自己“死”的太久了,這些人還真是一個一個想要飛上枝頭了嗎?
漠王這陣子有些焦頭爛額,慕容晉的死讓他的計劃大亂,而皇後那邊境況又不明朗,他思來想去,終于想到了一步好棋。
與漠王相反,冷肅這些日子倒是心情不錯,慕容晉身死,他心中也跟着暢快,倒不是因為慕容蓮和冷可情之前發生矛盾的關系,他身為軍人,還是從大局出發,慕容晉手中的權柄過大,他心中着實擔憂。
這下好了,慕容晉死得幹脆利索,而且死因又是如此,他的那些黨羽就算有的不甘卻也沒有什麼借口,大部分的權柄也被容卿順利接收,而那一小部分的人--權力之柄總歸是要用血來洗刷的。
不過,他高興的同時,心中還是有幾分隐憂的,自己的寶貝女兒和慕容蓮一起被關入了冷宮,現在慕容父女的下場都昭告了天下,唯有自己的女兒聖旨中隻字未提,他難免有幾分不安。
可是,每每他想問皇上幾句,皇上都說了幾句含糊的話給他,意思好像是讓他寬心,情兒并沒有什麼事的樣子,那麼……既然沒事,為什麼遲遲不見旨意把晴兒放出來?這一點,他頗為不解,也甚是擔心。
這日下了朝,他剛剛回到府中換了常服,府門上便有人來報,“大将軍,漠王求見。”
“誰?”冷肅把手中的茶盞放下,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聽清楚。
“漠王。”
冷肅心中十分疑惑,漠王來做什麼?自己跟他可從來沒有過什麼來往啊……但來者是客,何況漠王的身份也不同于一般人。
想到此處,他擺了擺手,“請他進來。”
門子應了聲是,快速出去,時間不大,便引着漠王快步而來。
冷肅遠遠的看着,漠王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長袍,走起路來身姿挺拔,衣袍帶風,如翻起的雲朵,烏發束在玉冠中,如散開的絲綢,閃着瑩潤的光,他的長眉微挑,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眼角輕輕飛揚,像是載了三月的桃花豔光。
他手中輕輕搖着一把玉扇,扇骨瑩潤潔白,卻像不及他的手指潔白,扇面畫着風景,春色動人,卻不及他本身便是一幅風景畫。
冷肅的腦海中不禁想起一個詞兒:芝蘭玉樹。
他晃了晃頭,暗笑自己一個武将,也學文人弄起什麼詞彙來了,他站起身來,往前迎了幾步,對着剛剛走進門來的漠王道:“下官見過王爺。”
漠王收了扇子,扶了扶他說道:“大将軍免禮,和本王何需客氣?”
冷肅的心中一動,和你不需要客氣嗎?好像和你并沒有很深的交情吧?他想着,伸手道:“王爺裡面請,”說罷,又對着身邊的人說道:“愣着做什麼?上壺好茶來。”
“是。”
漠王爽朗的一笑,打開扇子又晃了晃,“聽聞大将軍素來愛茶,今日本王可要好好的品上一品。”
冷肅也笑了笑,濃眉微微一挑,“今日上朝未曾見到王爺,聽聞王爺是向皇上告了病,不知……”
他的目光在漠王的身上轉了轉,“可好些了?”
漠王自然知道他此話何意,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有些意味深長的意味,他并沒有立即答言,隻是晃着扇子,眼光深深,似是泛着波光翻湧的海面。
冷肅與他的目光對視,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他是多年征戰沙場的大将,手中和兇腔裡的心都是浸過的血的,周身的氣息自然更為凜冽,即便是面對着漠王也沒有落了下風。
漠王唇邊的笑意濃了些,扇子的淡淡暗影落在他的臉上,本來俊秀的臉突然多了幾分深沉和陰冷之氣。
“本王也沒有什麼大病,不過是壯志難書,心中有些不舒服罷了,”他說着,收了扇子,“啪啪”輕輕在自己的兇口處拍了拍,“本王……這裡不舒服。”
冷肅聽出他此話的深意,并沒有答言,隻是朗聲笑了笑,随即眯了眯眼睛道:“王爺可是來錯地方了?下官的府中若是找件兵器,刀槍棍棒之類的倒還有,隻是……這身子不适嘛,不論是哪裡不适,也該去找大夫才是,下官對這些事兒可是無能為力的。”
“噢?”漠王的語調微微一揚,像是帶着一個小小的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