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殺
眼看着冷可情一步一步走回了冷宮,重新把厚重的門關上,慕容晉咬牙切齒卻突然覺得無計可施,心中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把這個情妃毫不留情的殺死。
冷可情慢慢回首,看了看身後緊閉的宮門,外面依舊是火光沖天,她知道,外面互相對峙的雙方依舊沒有離開,看起來,今天不讓慕容晉進來,他是不會甘心的。
她慢慢停下了腳步,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四周,院子裡的宮燈又滅了兩盞,僅存的一盞在風中擺來蕩去,像是無處可歸的魂。
冷可情身子突然輕輕一躍,到了一間破舊的房間上面,如她所料,後房坡上果然趴着一個人,那人一動不動,即使離得很近,不仔細看的話,也會忽略看不清楚,他幾乎與暗夜融為了一體,很高明的潛藏術。
那人顯然也看到了冷可情,四目相對,黑衣人錯愕震驚的眼神一閃而過,冷可情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夜色中她的目光如星,似乎沒有看到黑衣人的錯愕,她俯下身,低聲說了幾句。
黑衣人心中大駭,但是,還沒有來得及表态,冷可情已經縱身跳下,消失不見,快得像是一道閃電,而方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黑衣人吞了一口唾沫,無數次的任務,從來沒有像今天的這一次這樣讓他心神激蕩,坐立不安,突然想起那一次……他不禁微微紅了臉,紅過之後才又想起這隻有自己,紅了也沒有人看到。
那夜情妃身中情毒毒發,與皇上一夜纏綿,皇上就曾抱着昏迷過去的情妃說過,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得情妃周全,當然,如果在她有能力自保,有勁兒折騰的情況下,讓她盡情的去折騰。
最後幾句,聽起來怪怪的,一點都不像是皇上的口吻,而且,那時候的皇帝雖然臉上的表情不變,但是眼底閃動的隐隐的喜悅的光,讓他幾乎以為是自己見了鬼。
四周的風聲輕輕,宮外的對峙依舊繼續,黑衣人想着皇帝之前的命令,再沒有半分的猶豫,縱身一躍,跳下了房坡。
天邊已經浮現了魚肚皮,就要天亮了,冷可情望着那片微微的白,想起那日與容卿一起去護國寺的時候在皇城上方看到的日出,她微微翹了翹嘴唇,今天是一個新的開始,必須要有人為這次的事情付出代價。
她從外面回來之後便沒有再進正殿,而是去了其它的偏殿内,反正冷宮大得很,在哪都無所謂,想必慕容蓮也不願意再看到她,省得兩相厭。
冷可情伸了一個懶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個個晶瑩如玉,閃着粉嫩的光,她輕輕的笑了笑,眼中盡現殺機。
漠王命人把莫名中毒死去的有黑衣人扔了出去,正準備派人去打探一下情況,另一個黑衣人已經悄然而至。
漠王看着他,心情有些淡淡的煩躁,“如何了?”
“回王爺,今日傳出來的信息是百合。”黑衣人恭敬道,他并不知道百合是什麼意思,隻是如實的傳話而已。
漠王的臉色微微一變,擺了擺手,黑衣人快速的退了出去。
漠王看着窗外的天色,他的眼中意味不明的不,負手而立在窗前,把今天所得到的消息都慢慢的梳理了一遍。
不好!
漠王突然心中一驚,他立即道:“來人,備馬!”
慕容晉最後的那點耐煩心已經快被消磨幹淨,他看着面前依舊冷淡的趙闖,咬了咬牙說道:“你不讓開是吧,好!好!本相今天……”
他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一聲尖細的聲音在人群外面響起,“太後懿旨到!”
衆人愣了愣,慕容晉的心底卻爆出喜色,他率先轉過了身,标準的行了禮,朗聲說道:“謹接太後旨意!”
其它的衆人也回過神來,呼啦啦的施了禮,在那裡接旨。
“太後懿旨,請丞相入冷宮探望,任何人不得阻攔。”
很簡單的話,卻讓周圍的空氣陷入了死寂,趙闖等人都沉默不語,慕容晉那邊的人卻臉上飛起了得意的笑,眼中一個勁兒的閃着招人揍的光。
“臣謝太後……”慕容晉聲音響亮的拉長了聲調,嘴角含着笑意。
衆人紛紛站起身來,慕容晉隻顧看着趙闖,甚至都沒有看那傳旨的太監一眼,他抖了抖袍子,淡淡的說道:“本相可以進去了吧?”
說罷,他大搖大擺的在衆人的注視中,一步一步走入了冷宮,他的步子邁得極穩,标準的官步,挺拔的身子,走出當朝宰相的尊嚴,而在他的心中,他想的卻是,等到這件事情結束,一定要找機會把這些今日與自己作對的那些人好好的收拾個幹淨,而此時,他首先要替自己的女兒出氣,好好的與同在冷宮裡的冷可情好好的過過招。
他邁入了宮門,宮裡很靜,天邊已經露出太陽的光線,一層一層,穿射過雲朵,飛射而來,廊下的一盞燈落在了地上,被燒出一個大窟窿,露出黑乎乎的燈架和未燃盡的蠟燭,一陣微風過,有淡淡的餘灰被風旋起。
慕容晉不知道怎麼的,心頭突然一跳,他覺得這冷宮真不是什麼好地方,一定要盡快把女兒救出去才是,現在是太後下了旨,等到下次再下旨的時候一定就是讓蓮兒出冷宮的好消息了。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笑紋,一步一步登上台階,忽然想起年輕的時候步入仕途,心懷壯志的想要為百姓謀福利,一心為天下蒼生着想,想想那個時候……慕容晉不禁微微笑了笑,奇怪自己怎麼今天這麼多的感慨。
他的腳步在殿門口停下,清了清嗓子道:“蓮兒?”
他還正奇怪怎麼女兒也不出來迎迎自己,按說她應該聽得到自己與侍衛在外面對峙了那麼久啊,忽然耳朵裡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慕容晉眸子猛然一縮,他擡手扶住了門框,側耳仔細聽了聽,臉上的血色一寸一寸的退去,扶着門框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一點一點的變白。
愣了不過片刻,卻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并沒有其它的人,臉上的神色微微松了松,提着袍子快速的沖入殿内。
沖,像是一頭發了瘋的老豹子。
冷可情透過偏殿的窗子,冷冷的看着他的反應,自從他進入冷宮之時開始,慕容晉的一切反應都在她的眼中。
他的洋洋自得,他的自信滿滿,他的慌亂失措,包括,他此時的沖動失态。
慕容晉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殿内依舊點着殘餘的燭火,破舊的蠟燭,一滴一滴的燭淚滾落堆積在一起,長長的燭芯有氣無力的垂在燭淚上,火苗子突突的燒着,冒出滾滾的黑煙。
冷宮裡的一切用度都是其它的宮中不用的,甚至還不如宮女太監們用的,自己的女兒從小到大都沒有用過這種蠟燭,見都沒有見過,而此時,她卻顧不上去理會這些。
她在忙着。
在床上忙着。
慕容晉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在剛才的“沖”之後突然之間凝固不動,他像一個木頭人,全身上下隻有眼睛裡還散發出震驚、懊惱和憤怒,狠狠的盯住床上翻滾的兩個人,幾乎要迸出血來。
床上的一男一女,正是慕容蓮和她的表哥,兩個人的身上僅蓋着一條披風,蘇繡的披風,質地華麗,名貴非凡,隻是此時出現在這裡,而且以這樣的作用出現,成了一個巨大的諷刺。
慕容蓮面色潮紅,腮邊如同盛開的蓮,嘴裡不時的溢出輕輕的呻吟聲,聲音不大,但是在如此安靜的地方安靜的時刻卻如滾滾驚雷。
他的表哥也是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樣,雙手緊緊的抓着慕容蓮雪白的肩膀,微閉了眼睛,魂飛天外。
慕容晉的魂兒也飛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進宮,威脅了太後,闖了冷宮,見到的居然是這樣的一番情景。
“嗯……”慕容蓮又是一聲嬌呼。
慕容晉一張老臉紅了個透,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他似乎在這一瞬間活了過來,三步并作兩步,腳下一路的踉跄竄到了床前,一巴掌抽在那男人的臉上,“混帳!混帳!本相要殺了你!”
他一邊說着,一邊四處尋找着被子,準備把這該死的起不了什麼作用的披風給掀了,無論如何先保護了自己的女兒再說。
正在沉迷的兩個人猛然驚醒,兩雙眼睛帶着紅色的血絲,看向慕容晉,短暫的呆愣之後,眼中重新浮現幾分欲望。
慕容晉愣了愣,他心中一驚,看這兩個人的神色,莫非……
他突然想起來,進了冷宮這一路走來,似乎還沒有看到冷可情的身影,這一切難道是她……
他正要回過頭去尋找冷可情,突然覺得背上一痛,似乎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劃破了皮肉,穿過了肌骨,從身體的前端冒了出來。
他低頭看了看,是一把冰冷的黑色刀尖,帶着鮮紅的血珠,耳後有人低聲說道:“丞相大人,我等這一刻,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