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疑惑
司徒的心中微微一詫異,那縷思緒如同小小的石頭,投擲到他的眼中,突然就亂了眼神,他竟然生出一絲恍惚,這個丫頭……樣貌明明和以前是一樣的,隻是,這神情……
從前的冷可情天真純淨,一雙眼睛明亮,像沒有被塵世染過的純淨雪山之水,很美,但是難免有一種說不出的空洞,而眼前的女子,眸子依舊明亮逼人,眼底卻不再是空蕩的水,而是映了它周圍的一切,像是一擁溫柔博大的手,攬了一切在眸中。
然而,溫柔的隻是表面,似漫過雪山頂的金光,看似溫暖,卻冷銳逼人。
他微微抽了一口氣,仿佛看到一隻搖搖擺擺的小鴨子,突然一個轉身,便褪去了全身稚嫩的羽毛,成了九天飛旋的鳳。
冷可情慢慢直了腰身,她看着逆光而站的男子,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她淺淺的一笑,雙手微微提着裙子,行了個西式的禮,欠身說道:“見過司徒老師。”
司徒愣了愣,一個如驚雷般的想法橫沖直撞的闖入了他的腦海,這個想法讓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他居然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不過片刻,他慢慢走到院子中,拱了拱手說道:“該是司徒見過貴妃娘娘才是。”
“哪裡,哪裡,”冷可情想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是看這玉樹臨風的司徒,她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轉身看了看維多利亞,“準備兩把椅子,沏兩盞茶來。”
維多利亞福了福身,轉身下去準備了。
司徒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從上到下的打量冷可情,冷可情微揚着眉角,眼睛也打量着他,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唇角勾出一個漂亮的弧。
“大好了?”司徒忽然輕聲問道,這一句的語氣平常,說得淡淡,仿佛真的就是在話家常一般。
“嗯。”冷可情點了點頭,語氣比他的還要淡靜上幾分,轉頭看到維多利亞擺上了茶,伸手讓了讓說道:“司徒老師,請喝茶。”
司徒一笑,也不再客套,掀袍子坐了,修長的手指端起青花瓷的茶盞,幹淨的指甲有貝殼一樣的光澤。
很好看的一雙手,冷可情在心中贊歎道,隻是,她眼尖的發現在司徒的寬大袖袍微微一滑的瞬間,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有一道傷痕,而且,并不是新傷。
她不動聲色的坐下,看着垂下眉目的司徒,一時間看不透他的來意,按照原來冷可情的記憶,他是她的老師,教她書法和畫畫,但是聽冷肅提到的司徒,好像還會制香,也清楚的知道原來冷可情的喜好,更奇怪的是,容卿在提到司徒時的神情,還有那奇怪的語氣,一直萦繞在冷可情的腦海。
茶香飄散,熱氣升騰,男子的側臉線條精緻,一雙眉眼攏在熱氣裡,更顯得飄渺高遠,如同站在雲端,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曆?又為什麼會教冷可情那個呆呆的女孩子呢?
“味道如何?”冷可情問道。
“很好,”司徒的目光轉過來,在冷可情的眉宇間似乎微微一凝,随即調開,“當初教你學茶道,你是死活不願意的,後來也擔心水太熱會讓你受傷,所以也便罷了。果然是貴人有福,如今你不用自己煮茶,也能喝到這樣的好茶了。”
冷可情含笑看着自己端着茶杯的指尖,心中卻在思付,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聽起來這語氣這麼怪?呃……這其中有隐情啊有隐情。
“老師博學多才,學生就算是窮盡一生之力,也不能學盡老師才能,哈哈。”冷可情摸不清頭緒,還是說一些不偏不斜的客套規矩話比較好一些。
司徒抿了抿嘴唇,他轉過了目光,長睫卷翹,不知道目光落在了何處,盯了片刻,慢慢的飲盡了茶杯裡的茶,“那香還滿意嗎?”
他突然轉了話題,冷可情微愣之後想到冷肅給她的那瓶香,點了點頭,誠懇的贊道:“很好,還未曾謝過老師。”
“一瓶香而已,”司徒轉過了頭,眼睛裡波光滟滟,像是載了三分春色,眸子微斂,變得有些細長,不複方才的冷漠,倒有幾分迷離,“以前不知道給了你多少,也未曾見過你道謝。”
冷可情心中苦笑,越聽越不對了,怎麼覺得這個司徒……好像是對自己有意思似的?呃……可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無論哪方面都是極其出色的,怎麼會看上之前的那個呆呆的小丫頭?
變态?特殊癖好?容卿有雙重人格,這位有什麼?哎呀……怎麼一個個都不讓自己省心呢?
司徒還在盯着她看,好像依舊在等她的回答,冷可情抓了抓下巴,覺得這種氣氛真是詭異,勉強笑了笑說道:“以前……學生不懂事,讓老師……見笑了。”
司徒聽到她的話,把茶盞放下,手指似乎微微抖了抖,茶蓋與杯身輕輕碰撞,發出輕微的清脆聲響,那聲響遮住了他低低的語聲,“我倒情願你不懂事。”
還沒有等冷可情明白過來,司徒已經站起身來,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向着院門口走去,身姿挺拔,錦袍反射出的光芒閃動,仿佛他又走入了煙雨畫中。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冷可情依舊沒有摸着頭腦,這個司徒……怎麼這麼奇怪呢?他到底什麼意思?
冷可情心中納悶着喝了幾口茶,拿出冷肅給她的那個小瓶子在手掌心來回的擺弄着,輕輕扯開瓶塞,裡面的香氣飄了出來,清新雅緻,非常的特别。
她垂着眼睑,目光看着那小小的瓶身,仿佛瓶子上有她想要的答案。
突然有腳步聲傳來,還有另一種香氣飄過來,冷可情擡起來,看到莺兒慢步過來,手裡也拿着一個瓶子,她面帶着微笑,來到冷可情的面前施了個禮道:“奴婢見過娘娘。”
“起來罷。”冷可情把手中的瓶塞塞好,放到了桌子上。
莺兒的目光在那瓶子上掠了掠,又飛快的垂下眼下,冷可情清晰的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一抹複雜的神情,有些落寞有些不甘。
有意思。
“奴婢今日一早為娘娘采了一些古蘿藤的葉子,剛剛制成了汁,特拿來獻給娘娘。”莺兒說着,把手中的瓶子向前一遞。
維多利亞走過來,伸手就要接過,莺兒的手突然往回縮了縮,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遞了過去。
冷可情對她的動作視而不見,她猜想之前的冷可情對這個莺兒肯定特别的信任和依賴,所以才讓這個丫頭居然有了幾分傲氣,忘記了誰是主子誰是奴婢,雖然冷可情并沒有什麼封建思想,但是她是雇傭兵出身,深刻明白等級分明和嚴格遵守等級的重要性。
莺兒的目光再一次在冷可情的那個瓶子上轉了轉,冷可情再次無視,隻是問道:“還有其它的事嗎?”
莺兒抿了抿嘴唇說道:“回娘娘,沒有了。”
“下去吧。”
“……是。”
冷可情看着她的背影走遠,目光深深如無底的深水,她眯了眯了眸子,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的敲了敲。
冷可情把瓶子給了維多利亞,讓她收好,她自己在房間裡換了衣服,又讓維多利亞也換過,主仆二人瞬間變成了俊俏的美少年和俊秀的小厮,一起從後門偷偷溜出了冷府。
街上熱鬧得很,冷可情剛到街上,愛因斯坦就現了身,他也換了衣服,普通的棉布衫長袍,腰間紮着帶子,沒有什麼裝飾,隻挎了一把彎刀,猛得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般富戶人家的三等護院。
三個人搖搖晃晃慢步走着,一邊逛着街,一邊留意着路邊的鋪面房,冷可情此番出來,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租下一個門店,一邊做生意,一邊把自己的勢力聯絡點定下來。
有勢力在手中握着,她的心裡才能夠真正的踏實。
她手中握着一把扇子,雨竹做的骨,微黃的紙上畫了一幅山水的扇面,看上去并不太顯眼,但是冷可情知道,這東西在關鍵的時候,還是可以拿出來唬一唬人的。
冷可情的心情很不錯,這還是她到了這裡以後第一次逛集市,街上賣什麼的都有,人來人往,街上飄蕩着各種香氣,有酒樓裡傳出來的酒肉香、茶館裡的茶香、路邊書攤的書香還有點心鋪子裡新出鍋的點心甜香。
維多利亞也很興奮,她沒有什麼機會出宮,更别提扮成男裝這樣在街上走了,臉上有些緊張又覺得處處透着新鮮,一步也不離冷可情的跟在她的身後東看西看。
愛因斯坦的一雙眼睛也沒有閑着,他對這集市并不感興趣,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危險,他的責任也便越大,他時時處處都加着小心,仔細的觀察着四周。
冷可情從街的這一頭快要走到另一頭,愛因斯坦有些為難的低聲說道:“……赫本,還是不要再往前走了。”
“嗯?”冷可情有解,“為什麼?”
愛因斯坦面露難色,還沒有說出來,對面便走來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