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話說到一半卻是不說了,臉上有隐忍之色,可是司空景此時卻是擡眸看着皇後,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原來這麼多年來,母後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母後沒有不相信你,隻是……”在這件事上,她實在是想不到還有别的可能。
而這個時候的太子妃薛涵泠和蘇芊雅對于這件事心中也是有着各自不同的想法,蘇洛甯死了,薛涵泠心中自然是高興的,隻是一想到太子殿下跟她發生了那種事情,她的心裡也是有個疙瘩。太子殿下做事一向穩重,如今卻情不自禁之下做出這樣足以讓天下人诟病的事情,看來他的确是愛蘇洛甯愛到了瘋魔,甯願在史書上留下不可磨滅的污點,也要得到蘇洛甯。
不過既然蘇洛甯都已經死了,那她也就沒有什麼好擔憂的,母後不會讓這件事坐實的,以皇家一貫的做事風格,一定會找個借口敷衍過去,把蘇洛甯的死僞裝是正常的,這件事不會對太子殿下産生這麼大的影響。
但是身處另一個院中的蘇芊雅卻并不這麼想,她對于這件事是十分擔憂的,既然晟王世子為了蘇洛甯的死都能這般提劍找上門來,那若是澈王殿下醒了,豈不是非要殺了殿下才肯罷休?以司空澈的性子,怕是很有可能的,他愛蘇洛甯愛得那般深,絕對不可能讓這件事情輕易揭過去的。所以,她很擔心,司空澈會不會一惱之下對殿下痛下殺手。
而對于蘇洛甯的死……她心裡的情緒卻是十分複雜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把蘇洛甯當做她的敵人,如今蘇洛甯死了,她卻好像并沒有絲毫高興的感覺,也許畢竟是血脈相連吧,蘇芊雅的心裡還是有些難受的,想起過往的種種,她自己也是有些唏噓。
不過,既然蘇洛甯已經死了,那祖父也應該重新考慮讓誰來接受蘇家生意的事情了……
司空宇從太子府回到澈王府的時候,驚訝地看到司空澈已經醒過來了,趙明朗不是說以他那下手的力道,澈要睡上一夜才能醒嗎?怎麼這麼快就醒過來了?
由于司空宇的回來,打斷了房間裡三個人的談話,但是司空宇見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怪異,也不敢貿然開口,隻是看着司空澈輕聲道:“你醒了?”
司空澈聞言點了點頭,倒是不見情緒有什麼波動,隻是輕聲開口問道:“聽說你去太子府了,司空景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不承認,辯解說當時他聞到了一股香味兒之後就暈了過去,後面的事情他都不知道,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澈王妃衣不蔽體地坐在他身邊哭。”說到此處,司空宇咬牙切齒地道:“這個太子殿下還真是夠卑鄙的,這樣的話他都說得出,誰信啊。”
可是這個時候,司空澈卻是淡淡道:“他說的未必是謊話。”
司空宇氣憤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滿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空澈,難道澈是被蘇洛甯的死給刺激大了,甯願去相信司空景的謊話?
“别這麼看着我,我現在很清醒,正因為清醒我才想起了一些細節上的事情,剛剛我已經跟隽和明朗說過了,今日甯兒在我的面前做了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她一直都嫌棄母後賜下的補湯味道太難喝,從來都是倒在花盆裡,不會入口的,可是今日當侍女把補湯端來的時候,她竟然十分自然地就端起來,喝了下去。當時她跟我說她精神有些不太好,想着喝了會好一些,我也就沒有懷疑,但是如今她的這一行為卻很有問題。”
“可是……”司空宇聞言微微皺了眉頭,“就一碗補湯,怕是說明不了什麼。”他當然也希望澈王妃還活着,但是在他看來司空澈說這樣的話卻是自欺欺人的辯解,今日他也看得出來澈王妃的精神的确是不太好,破例喝了補湯也沒有什麼,而澈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地認為這件事必定有問題。
“不,一定是有問題,從今早一開始,就有問題。”隻是自己一直沒有往深了去想,從早晨開始,甯兒就有些不對勁,在瑤兒滿月宴這樣的日子,甯兒是不會去賴床的,可是她今日卻是很晚才起床,再加上院子外面被打暈的暗衛,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不尋常。他心裡清楚,就算司空景再怎麼對甯兒有企圖,在他的心裡,最重要的還是那個皇位,他是不可能這麼莽撞在有這麼多賓客的滿月宴上做這樣的事情的,這等于是在親手毀了他自己。
這時候司空隽微微沉了眸光,道:“你是懷疑,有人偷梁換柱,真的蘇洛甯其實早已經被換走了,而跟太子殿下……”說到這裡,司空隽看了一眼司空澈,又是繼續道:“包括那個跳了河的女子都不是蘇洛甯?”
“對,就是這個意思。”他剛開始覺得今日甯兒的反常是因為她昨晚睡得不好,精神恍惚,但是現如今在回想起來,很有可能是假冒甯兒的那個人為了隐藏自己而故意做出的假象。
“那……不如找澈王妃的貼身侍女過來問一問,她跟在澈王妃身邊這麼多年,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話,她應該也能看出來吧?”如果事情真的像澈說的這樣,有人偷梁換柱,做了這麼一出戲,那用心實在是險惡,一下子就毀了最有力的皇位繼承人,難道這件事還是沖着那個皇位去的?
不多時,寄雨便是被找了過來,她進來的時候腳步都已經虛浮,張口就問道:“是小姐有消息了嗎?”
她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一雙眼睛哭得紅紅的,神情很是凄惶。
“我找你過來是想問你一點事情。”司空澈擡眸看着寄雨,神情十分認真地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甯兒有哪裡有些奇怪,跟平常的她很不一樣。”
寄雨聞言驚訝地看着司空澈,“難道王爺也有這種感覺嗎?”
司空澈聞言心中一動,目光裡更是透露出幾分希望的亮光,“你說說看,你覺得今日的甯兒到底哪裡奇怪。”
“嗯……也說不上到底是哪裡奇怪,隻是一種感覺,感覺小姐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今日小姐起床之後,我給她梳妝的時候,她就那般直直地坐在鏡子前面,安靜得很,隻盯着鏡中的自己看,也不跟我說話,這太不像之前的小姐了,之前小姐梳妝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坐得那麼筆直,也不會安靜地不說話,反正,就是感覺很奇怪……”寄雨到底是跟在蘇洛甯身邊很多年的,聽到司空澈方才那樣問,自己又是仔細回憶了一番,便是明白司空澈是什麼意思了,頓時睜大了一雙眼睛看着司空澈道:“難道王爺認為小姐是被人換走了嗎?今日的那個小姐是别人冒充的?”
司空澈輕輕點頭,“我本來就很懷疑,此時聽得你說完之後,我更加确信了,甯兒一定還活着,她今天一早就已經被偷偷給換走了。”而現在關鍵的是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有什麼目的,肯定不是要殺了甯兒,否則的話,他沒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地把甯兒給偷走。既然他都有能力把自己布置下的暗衛統統打暈,那想要殺了甯兒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可他偏偏費盡力氣做出這許多的假象,目的是為了……讓自己跟司空景反目,難道是哪一個皇子?
寄雨聽到司空澈的這話,心中也一下子燃起了希望,“太好了,小姐還活着,她一定還活着,我就知道,以小姐的性子,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做出自殺這個選擇來。”
原本持懷疑态度的司空宇、司空隽和趙明朗聽了這話,心中也是激動起來,原來這并不是澈一個人的錯覺。寄雨是從小就一直跟在蘇洛甯的身邊的,可以說應該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蘇洛甯的一切,如果連她都覺得今天的蘇洛甯跟往常的不一樣的話,那澈說的話就很有可能是真的,今日這個蘇洛甯是假的,而真的那個已經不知道被什麼帶到哪裡去了。
“如果真的有人把真正的澈王妃給帶走了,并做出這些事情,那他的目的是什麼?”司空隽沉聲開口。
“皇位。”趙明朗借口道。誰都知道,現在皇位之争最熱的就是太子殿下司空景和澈王殿下司空澈,這個計謀是一石二鳥。以澈對蘇洛甯的深情,太子殿下做了這樣的事情,還害得蘇洛甯羞憤自殺,澈必定不會放過司空景,說不定一怒之下還真是會殺了他,這樣的話澈也會自身不保,難逃牢獄之災。皇位之争最有可能的兩個人一下子就都折了,那剩下的幾位王爺不就有希望了嗎?
“那我們就可以從這幾位王爺開始查,總是能查到線索的。”司空宇擡眸看着司空澈道。
“線索要查,戲也要做,我倒是要看看背後的那個人究竟要做什麼。”
甯兒,現在的你究竟在哪裡,你一定好好好地等着我去找你……
……
搖搖晃晃之中,蘇洛甯緩緩睜開眼睛,她的腦袋一時還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小姐醒了?”一旁坐着的一個女子看着蘇洛甯含笑出聲。
蘇洛甯正想開口問,你是誰,可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驚慌之下的蘇洛甯不由擡手捂上自己的脖子,怎麼會這樣?自己為什麼沒有聲音了?
看到她這樣,一旁的那個清麗女子開口解釋道:“小姐不用怕,你隻是暫時說不出話而已,等過幾天就好了。”
蘇洛甯聽到這話倒也是鎮定了下來,她緩緩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輛寬大的馬車之上。她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自己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澈王府裡準備瑤兒的滿月宴嗎?怎麼會在馬車上,旁邊還坐了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侍女,而且自己還說不出話來了,自己現在真的不是置身在夢中嗎?
想到這裡,蘇洛甯不由伸手朝向那馬車的窗簾,卻發現這窗簾已經被釘死了,她詫異地看着那侍女,用口型道:“為什麼?”
“小姐先别慌,等到了客棧之後,我自會把這一切都告訴小姐你的,但是現在還不能說。”
蘇洛甯聽她這樣說,也沒有再詢問什麼,看這女子對自己的态度還算是和善,暫時應該不會傷害自己。穩定下來之後,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發現這并不是自己的衣服,這就更加确定,自己是在睡着的時候被他們從澈王府裡給劫出來的。
她在心中默念了‘劫’這個字,劫,他們劫走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這個時候司空澈一定已經急瘋了吧?
馬車一路前行,因為看不到外面,蘇洛甯也無法确定自己這個時候是不是還在京城,不過聽剛剛那女子說,會在客棧落腳,那時候自己就能看看自己究竟身處何處了。
仔細想了一番之後,蘇洛甯慢慢平靜了下來,既來之則安之,且看看他們究竟要做什麼吧。
而那女子一路上也很安靜,很少跟蘇洛甯說話。
蘇洛甯的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隻微微閉着眼睛靠在軟墊上養神,但卻不敢讓自己睡着,時刻保持着警醒。
直到馬車停下,蘇洛甯也沒有睜開眼睛,那侍女倒是很熟練似地抱着蘇洛甯下了馬車,蘇洛甯也落得輕松,就這般閉着眼睛,任由那個女子把自己抱到了樓上,但是耳朵卻沒有閑着,她在聽周圍人說話的聲音,而這些聲音讓她一顆心沉了下來,因為從口音來判斷,這裡顯然已經遠離京城,他們究竟要把自己帶到哪裡去?
而且聽得腳步聲,同行的不止是那女子一人,後面還跟着一個人,但是他們二人卻沒有交談。
直到那女子把蘇洛甯給抱到了樓上,放在了客棧房間的床上,那侍女才低聲開口道:“方才在馬車上,她醒了一會兒。”
另一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驚訝,“什麼?!”是個男人的聲音,蘇洛甯在心中暗道,聽起來應該四十多歲。
那女子連忙低聲道:“你幹什麼這麼大聲,還想把她吵醒是不是?”
那男人也趕緊壓低了聲音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醒呢?難道是我們的藥下的不夠?”
接下來卻沒有說話的聲音了,蘇洛甯隻聽得輕輕的腳步聲,那女子在靠近自己,她趕緊平緩了呼吸,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像是沉睡未醒。
果然,片刻之後,那女子探了探蘇洛甯的脈息,這才轉身對着那男子低聲道:“也許是吧,不過現在也用不着再給她下藥了,眼看着這馬上就要出了祈靈國了,澈王殿下是絕對尋不着她的蹤迹的,畢竟這個時候澈王妃已經跳河自殺了,世上再也沒有澈王妃這個人了。”
閉着眼睛的蘇洛甯聞言心中一驚,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自己已經跳河自殺了?世上再也沒有自己這個人了?難道司空澈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嗎?
盡管心中如此震驚,蘇洛甯還是盡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她知道這兩個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自己若是稍稍不小心就會被他們發現。
但是這兩個人并沒有在蘇洛甯的房間多呆,也許是怕吵醒了她,兩人很快就是開門走了出去,在門口的地方竊竊私語。
等他們離開之後,蘇洛甯這才睜開了眼睛,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客棧裡,可以看到門外的兩個身影,知道他們兩個在說話,可是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