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甯垂眸看到蘇雪彤的手中正捧着那套枕巾,輕碧色打底,上面繡了春江垂柳,燕子銜泥,别有一番雅緻趣味,不由歎道:“果真漂亮,我還從未見過繡如此花樣兒的,這繡功也是極好的。”說着擡眸瞥到蘇雪彤微紅的臉以及嘴角浮起的消痕,心中頓時清明,“這是你自己繡的?”
“是。”蘇雪彤怯聲應道。
蘇洛甯頓時對自己這個少言寡語的妹妹刮目相看起來,就這繡功,那得勝了多少繡娘啊,難怪蘇雪雁衣服的繡紋多是别緻,想來都是蘇雪彤的功勞。
“真是了不起。”蘇洛甯這一聲贊倒是十足十地真心,因着她自己從來也不會繡這些,總以為是極難的。
蘇雪彤聽了這話,臉上更紅了,但是眼睛裡卻分明閃爍着喜悅,“二姐謬贊了,繡個花樣兒算得了什麼,不過是閨閣閑事罷了。”說到這裡,她張慌着擡起頭來,卻是定定地看着蘇洛甯道:“二姐才是真的了不起,做得了許多女子做不成的事情。”
蘇洛甯被她這突然而來的誇贊給弄得怔住了,一時也不知該應些什麼話,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呢,那蘇雪彤就已經把自己繡的枕巾猛地塞到蘇洛甯的手中,小跑着出了院門。
蘇洛甯愣了片刻,方才轉過身去看向司空澈,疑惑地問道:“我有那麼可怕嗎?她好像總是很怕我。”
“這不叫怕吧,應該叫……敬畏。”司空澈也很好奇,究竟為什麼這個蘇雪彤在看蘇洛甯的時候,眼睛裡會出現一種既崇拜又膽怯的神色?而她剛剛說的那句‘做得了許多女子做不成的事情’又是什麼意思?
他已經讓人去同州查蘇洛甯的事情了,不過還未有消息傳回來。但是從今天他在蘇府所見所聽來看,蘇洛甯在蘇府的地位明顯很高,甚至高于她的母親蘇夫人,或者說還要高于她的父親蘇之牧?……蘇洛甯究竟是因何獲得如此地位?
但如果蘇洛甯在蘇家的地位真的如此之高,那也不難理解為什麼蘇芊雅和蘇雪雁如此不喜歡蘇洛甯了。
敬畏?蘇洛甯聽到這兩個字,不禁自嘲地搖了搖頭,自己有什麼值得敬畏的呢?
“行了,王爺沒别的話要問我了吧?沒有的話,我可得去父親那裡了。”
“這麼急着去見你父親?讓我猜猜看……你去見你父親定是為了那梅姨娘小産的事情。”
方才他也跟蘇洛甯一起去見過那位梅姨娘了,看蘇洛甯對那梅姨娘的态度,司空澈猜測這位梅姨娘對她定是十分重要,可是一個正室所出的嫡女和自己父親的妾室怎麼會如此親近?
“能跟我說說你跟那梅姨娘的事情嗎?”
“王爺,你對我的事情似乎越來越好奇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蘇洛甯含笑看他。
“哦,如何不好?”
“這樣的話我在你面前豈不是如同透明一般,什麼都被你掌控?”蘇洛甯似真似假地開口。
“那你對我好奇嗎?你若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甚至有些期待她開口相問,問碧蕊,問岚晴,問自己的一切……
蘇洛甯眸光一轉,環起手臂看着司空澈,右手以食指輕點着下巴,似在思考着什麼,片刻之後她才笑着開口道:“我還是不問你了,省得問得你下不來台,至于你問我的……有關于梅姨娘的事情倒也沒什麼,告訴你也無妨。”
“父親因着生意的事情,得時常回到同州老家去,于是就在同州納了一房妾室,就是梅姨娘。當時我被送回同州老家,一直就是梅姨娘在照顧我,算起來,我跟梅姨娘相處的時間要比跟我父母親相處的時間長得多,我跟她自然親近。”去年的時候梅姨娘生了一場大病,這才被接到京城醫治,病好之後卻也留下了,這一來二去的,竟是有了身孕,隻可惜……
司空澈點頭,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那梅姨娘竟是充當起了甯兒母親的角色,難怪新婚之夜,甯兒明知道事後會被母後責罰,還要堅決回來蘇府。
目送蘇洛甯走遠,司空澈暗自感歎,這蘇府簡直就像一個小的皇宮,亦是勾心鬥角、争權奪勢。這明槍暗箭之中,甯兒又充當了怎樣的角色呢?
……
蘇雪彤一路小跑着回了她們母女三人住的院子,心中激動難掩,回想起剛剛蘇洛甯誇獎她的話,嘴角的笑意怎麼都掩飾不住。
在經過她娘親的房間時,正聽到娘親和姐姐在說話,便不由加快了腳步,想盡快回到自己房間去,她可不想聽母親和姐姐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可偏偏事與願違,她還未走出幾步,就聽得她娘親隔着窗子喊住了她,“彤兒,你這匆匆忙忙地趕着幹什麼去?”
蘇雪彤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方才道:“那個……給母親繡的那方絹子還沒繡完呢,我這趕着回房去繡呢。”
“繡絹子着什麼急?一天兩天的也不急着要,你且進屋裡來,正好你姐姐也在呢,我們母女在一起說說話。”
蘇雪彤雖萬般不願,卻也不敢忤逆自己母親的意思,低着頭,緩緩挪步走了進去。
流蘇垂地的紗帳之後,琴姨娘和蘇雪雁正坐在一起說話,見蘇雪彤進來,一時停了下來俱是擡眸看她。
琴姨娘看到蘇雪彤,不禁皺起眉頭,一雙鳳目中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開口語氣也很是嫌棄,“你瞧瞧你,整天低着個頭,地上是有銀子還是怎麼着?你就不能學學你姐姐?”
蘇雪彤猶是做錯了事一般低頭站在那裡,也不吭聲,可她越是這樣,琴姨娘就越是生氣,“難怪你父親不喜歡你,整日寡言少語,連見了你父親都是怯生生的,一身的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連個侍候人的丫頭都不如。”
見琴姨娘是動了真怒,一旁坐着的蘇雪雁連忙勸解道:“娘,你也别生氣了,妹妹一向這樣,您也不是不曉得,怎麼今日這般動怒起來?”其實她何嘗不知道自己母親為什麼動怒,無非就是被今日蘇洛甯回門的情形刺激到了,嫉妒夫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