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到門口有陰影,成悠夏下意識地往門口看去,見到司空隽正站在那裡,嘴角不由勾起一笑,因為她心性如此,這笑容看起來很有些孩子氣。但見她跳下椅子,站在那裡看着司空隽,含笑道:“你回來了?”
司空隽亦是淡淡笑了,一邊走到她身邊,一邊開口問道:“等了很久了?”
成悠夏嘻嘻一笑,“是有些久了。”說着又是好奇地追問道:“你每天上早朝都要用這麼長時間嗎?”
聽到這話,司空隽頓了一下,然後又若無其事地道:“大多數時候如此。怎麼了?這次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
“哦,我是來……謝謝你昨天晚上送給的那盞花燈。”說到這裡,成悠夏明顯是有些結巴和猶豫的,以司空隽的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于是道:“關于這個,昨天晚上你已經謝過我了。其實……有什麼話你可以直說的,我想我們應該也不算是外人了吧。”難得這小丫頭還有這樣吞吞吐吐,猶豫着不敢開口的時候,她可是一向心直口快的,估計是有什麼事情要求自己,開不了這個口。
成悠夏此時的确是有些糾結,她想告訴司空隽有關于那天自己在山腳下聽到的有關于楊雨寒的那兩個下人說的那些話,以便于讓司空隽明白那個楊雨寒根本就是動機不純地故意接近他,讓他認清楚,那個楊雨寒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子。可是她心裡又有些顧慮,一來,她是怕若是自己說了,司空隽會認為她是一個在背後說人壞話的小心眼兒的女子。畢竟,他也知道當初自己跟那個楊雨寒發生矛盾的事情,他會不會認為自己是故意在他面前抹黑楊雨寒呢?
二來,聽到那個楊小姐之前曾經那樣看不起他,隽王殿下心裡難免會有些不是滋味兒,這個……
看到成悠夏站在那裡,兩隻手扣在一起,手指不安地攪來攪去,一副局促不安,猶豫不決的模樣,司空隽不禁暗暗笑了,也不知道這丫頭究竟要求自己什麼事情,竟會猶豫成這個樣子。于是,司空隽這時不由開了口,聲音輕柔,像是哄孩子一樣的,“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隻要我能幫到你的,我一定會幫忙的。”
聽到司空隽說這個話,成悠夏連忙擺了擺手,“不是……我不是有事要求你,我是……”成悠夏看着司空隽不由暗自搖了搖牙,下定了決心一般,擡眸看着他,放在身側的手掌都是不由地握緊成了拳頭,隻聽得她繼續道:“我不是故意要說那個楊小姐的壞話,我隻是……那天恰好聽到了她的兩個下人說的話,我想了一整晚,覺得還是告訴殿下比較好。”
司空隽沒有想到她是要說有關于楊雨寒的事情,不由微微愣了一下,而此時成悠夏卻是一口氣說了下去,“那天在京城郊外,就是殿下把我帶回京城那天,其實在那之前,我在茶棚裡聽到了那位楊小姐身邊的兩個下人的對話,一個是她的貼身侍女,一個是她的馬車夫。我聽到他們說,是他們家小姐一早打聽了,你那天回京會經過那裡,所以事先故意把馬車的輪子給弄壞了,就是想讓你帶那位楊小姐回京。她的目的就是……就是接近殿下你。我還聽到他們兩個說,在這之前,就是澈王殿下還沒當上皇帝的時候,那位楊小姐曾經很看不起殿下你,說你……說你是個病秧子。”活不長的……,最後這幾個字她還是沒有說出口。
聽了她的話之後,司空隽卻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沒有說話,成悠夏說完之後,不由有些擔心,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殿下,你……沒事吧?”
司空隽看着她這個樣子,卻是輕輕笑了,“我沒事,我還沒脆弱到因為這些話就傷心欲絕的地步。”
成悠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連忙開口解釋道:“剛剛那些話,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因為我跟那位楊小姐有過矛盾,就故意說她的壞話,我……”
看着成悠夏這般着急的樣子,司空隽隻是輕聲開口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在背後說人壞話的那種人。”自己跟成悠夏相識也有很多日子了,她雖然有些小孩子心性,但是做人卻很誠實,她的心底很純真,故意抹黑别人這種事情,她是做不出來的。
聽到司空隽這樣說,成悠夏瞬間放松下來,下意識地微微低了一下頭,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卻是忍不住好奇,不由開口問道:“隽王殿下,你真的喜歡上那個楊小姐了嗎?”
那雙晶亮的眼睛仿佛看進了司空隽的内心深處,讓他下意識地滞了一下,不過這也隻是瞬間的功夫,卻見司空隽含笑擡手輕輕揉了一下成悠夏的腦袋,輕聲道:“你個小孩子,想得太挺多,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若是換了以往,成悠夏一定會着急反駁,但此時她隻是靜默了一瞬,然後語氣極其無奈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及笄了。”
可是司空隽仍是用哄孩子似的語氣對成悠夏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你說的話我都已經知道了,謝謝你,我知道你跟我說這些是為了我着想。那……如果沒有别的事情的話,我叫人送你回去吧,嗯?”
成悠夏聞言卻隻是低着頭,輕聲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司空隽此時也注意道了成悠夏情緒的不對,不由低下頭去想要看清她臉上的表情,面上的笑容也是稍稍斂了去,不由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了?”
這般片刻之後,成悠夏卻是擡起頭來看着司空隽,輕聲道:“沒有。我的話說完了,就先回去了。”說完,便是轉身離開,司空隽卻是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微微皺眉問道:“你真的沒事嗎?我看你似乎有些不對勁。”
成悠夏看了一眼司空隽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我真的要走了,我已經出來了這麼長時間,再不回去,爹娘要擔心的。”
“我讓人送你回去。”
成悠夏搖頭,“不用了,也沒多遠,我自己走着就到了。”
但是司空隽見成悠夏情緒這般不對勁,怎麼可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便是道:“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這次成悠夏倒是沒有拒絕,司空隽也便送了她回成家。
不過他并沒有進去,隻是把成悠夏送到了成家的門口,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你真的沒事吧?”
“我沒事。多謝殿下送我回來,那我先進去了,殿下也請回吧。”
司空隽看着成悠夏往成府大門内走,正要轉身離開,可是那成悠夏卻又是快步走了回來,司空隽不由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殿下真的喜歡那個楊小姐嗎?”
“嗯?”司空隽被成悠夏這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弄懵了。
“就算她真的是我剛剛在王府裡跟殿下說的那樣,殿下也喜歡她嗎?”不然剛剛他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司空隽此時靜默了片刻,這才對着成悠夏道:“夏兒,有的時候事情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簡單,不是喜歡不喜歡就可以概括的。”
成悠夏卻是不理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裡有那麼複雜?”
司空隽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等你真的長大了,你就明白了。”這個成悠夏,嘴裡一直說着她不是孩子了,已經及笄了,可她的心裡分明還是個孩子,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像她想象得那般簡單,這世上的事情也不都是非黑即白的。
“好了,你進去吧,我也該回去了。”說完這話,司空隽便是轉身離開了,留下成悠夏一個人站在那裡愣怔了好久。
走進府内,成悠夏正好迎面碰上了要去鋪子裡的成悠揚,那成悠揚見自己的妹妹似乎有些不對勁,異乎尋常地低落,于是不由上前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從哪裡回來的?”
成悠夏卻是擡眸看着他問道:“哥哥,你說這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還有人說不是這樣的呢?難道除了喜歡和不喜歡,還有其他的嗎?既喜歡又不喜歡?”
成悠揚聞言卻是不禁笑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你都快把我給繞暈了,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了?我們家夏兒該不會是情窦初開了吧?你喜歡上誰了?是不是原念陽?”他就知道,昨天晚上夏兒和念陽單獨在一起呆了那許多時候,而夏兒回來之後竟然沒有說念陽的壞話,看來這兩人的關系有了進步。
如此這般發展下去,爹和娘的心願就要達成了,這成家和原家結親,倒也是十分般配的一樁婚事。
“才不是呢。”哥哥怎麼會扯到原念陽的身上去,跟他有什麼關系?
算了,不問哥哥了,他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成悠夏幹脆也不再理會成悠揚兀自走開了。
而成悠揚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由勾唇笑了笑,看來自己這個妹妹真的是情窦初開了,這般一臉煩惱的樣子,還問自己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問題,這不正是喜歡上了一個人的表現嗎?除了原念陽還會有誰呢?這丫頭不願意自己提起原念陽,估計是害羞了。
成悠揚這般想了一番之後,卻也是快步走了出去,去鋪子要晚了。
而這廂成悠夏則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進到内室,正見着自己的侍女在擦拭那盞琉璃蓮花燈,成悠夏連忙道:“别動。”
那侍女被吓了一跳,卻也是趕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猶豫地開口問道:“小姐,怎……怎麼了?”
“沒怎麼?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來擦。”
那侍女聞言不由奇怪地看了成悠夏一眼,然後上前把自己手中的素巾交到了成悠夏的手中,而此時站在門口的成夫人把她們兩個這般對話全都聽到了耳中,不由笑着走了進來道:“夏兒,這盞琉璃花燈到底是哪裡來的啊?讓你這般寶貝?昨天晚上我問你,你也不說,難道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就是赢來的,猜燈謎赢的。”成悠夏一邊擦拭着那盞花燈,一邊開口應道。
“猜燈謎?”成夫人笑着道:“我記得從小到大你最不擅長的就是猜燈謎了,怎麼?你這一夕之間突飛猛進,猜燈謎都這麼厲害了?還能赢得這麼漂亮的花燈回來?”自己女兒是個什麼水平,自己還不知道嗎?這盞花燈一定不是她自己赢回來的,而看她對這盞花燈這麼寶貝,一定不止是單純地因為花燈漂亮這麼簡單。
成悠夏此時倒也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是我赢的,是别人赢了送我的。”
成夫人倆忙問道:“是誰?是不是念陽?”除了念陽還有誰呢?聽揚兒說,昨天晚上,他們早早就散開了,隻有念陽跟夏兒走在一起,除了念陽還會有誰呢?而且昨天晚上又是念陽送夏兒回來的,看起來他們兩個玩得也很開心,那一定就是念陽了。
成悠夏卻是不耐煩地道:“不是原念陽,為什麼你們都要在我面前說起他呢?真的不是他。”
可是成夫人卻隻以為是自己女兒害羞,便是含笑道:“好了,娘不說了,娘不說了還不成嗎?我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我要去一趟你原伯母那裡,你要跟我一起過去嗎?”
“我不去。”
“真的而不去?”
“哎呀,說了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得,那我走了啊。”成夫人作勢要走,還故意回身看了一眼成悠夏,可是成悠夏隻是低着頭細細擦拭着那盞琉璃花燈,并沒有作什麼表示。
成夫人微微搖了搖頭,在心中暗自笑道:這年輕人的心思啊,就是這麼别扭,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估計啊,是不好意思了。這麼想着,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越是心裡喜歡,越是擔心别人看出來,自己這女兒啊。
成夫人到底也沒有在管成悠夏,自己一個人去了原府那裡,見了原夫人,兩人便是自然而然說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成夫人還跟原夫人說了那盞琉璃蓮花燈的事情,她在心底已經認定那時原念陽送給成悠夏的了,此時也便是這般跟原夫人說的。而原夫人自然不會懷疑成夫人的話有假,此時也是高興不已,這正和了她的意了,原本她還有些擔心,這兩個孩子不肯好好相處,讓自己白白失去了夏兒這樣一個稱心如意的好媳婦,如今聽得成夫人這樣說,她心裡倒是松了一口氣,看來夏兒到底還是跟他們原家有緣,注定是他們原家的媳婦了。
送了成夫人離開,這原夫人不禁在自己的房間裡暗自踱步,隻可惜先如今老爺帶着念陽去家裡的鋪子巡視去了,不然自己可得好好跟老爺說說,他一定也會高興壞的,老爺可是比自己更希望夏兒能嫁到他們家來。
這般一等,便是到了傍晚時分,原老爺帶着原念陽回到了原府,而他們父子兩個一進門,原夫人就是看着那原念陽在笑,而且笑得很是暧昧,那原念陽一頭霧水,不禁問道:“娘,你看着我笑什麼?我怎麼了嗎?而且,你怎麼笑得這麼奇怪?”
那原夫人卻是不理會原念陽,而是看向自己的丈夫,“老爺,你不知道,今天成夫人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