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雁此時并沒有跟蘇绮蔓一樣大動肝火,而是一臉得意地笑着道:“大姐,你這未婚夫遲遲不上門提親,你也不能把火全都撒在我身上啊,又不是我不讓他來提親的。何必要拉上我,說沒有人娶我呢?既然話說到這裡了,我也想跟大姐你說一句,如果柳先生不肯來提親的話,我們也就不等了,這樣耽擱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這話什麼意思?等什麼?耽擱誰了?”不等蘇绮蔓開口,蘇之牧就已經皺眉看向蘇绮蔓。
“父親,事到如今,我就跟您明說了。秦公子打算向我提親,本來是想等着您一回來就登門的,可是沒想到大姐也一起回來了,并且準備跟柳先生的婚事。我想着怎麼着也得遵循長幼有序的規矩,讓柳先生跟大姐的婚事先定下來,然後才輪到我們。可是這柳先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上門來提親……我們總不至于這麼一直等下去吧。”雖然蘇雪雁的神情看起來很有些苦惱,但是那語氣卻難掩得意,她向來以可以打擊到大房為樂,尤其是蘇绮蔓,這個被父親寵為掌上明珠的大姐。
“秦公子?你指的是誰?”但其實蘇之牧心裡已經有了猜測的人選,而這個人選讓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就是住在城南的秦家啊,家裡也是做生意的,雖然比不得我們蘇家,但是在京城之中也是有些名望的。”
名望?蘇之牧在心中冷哼了一聲,什麼名望?自己是不知道那秦老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但是他那個兒子秦光紀自己可是清楚的很,秦光紀在京城那可是名聲在外,簡直臭名遠揚。整個京城誰不知道那秦家的少爺是個好吃懶做的敗家子兒,吃喝嫖賭樣樣都沾。
“我不同意!”蘇之牧當即就丢下了這樣一句話。
“為什麼?秦家跟我們也算是門當戶對,為什麼大姐跟柳先生的婚事您都同意,卻不同意我跟秦光紀的婚事?父親,你這是偏心!”
蘇雪雁自認自己選的這門婚事要比蘇绮蔓的好多了,就算那個柳彥哲現在在朝廷裡當官兒又怎麼樣,不過就是芝麻大點的一個小官兒罷了,就憑着他那點微薄的俸祿能幹什麼呀?還是找一個手裡有銀子的比較重要。
心裡這麼想着,蘇雪雁更加得意起來,原本她看着蘇洛甯嫁給了司空澈,也想着嫁進官家的。但是現在想着,嫁進官宦之家有什麼好?規矩那麼多,人家又看不上出身商賈之家的人,平白地就矮了一頭。還不如嫁進商賈之家,彼此也能适應,更關鍵的是有銀子可以花,那秦家雖然比不上蘇家的百年基業,但也是财大氣粗的,自己嫁進去之後,還擔心沒有好日過嗎?等到秦家那老兩口死了,秦家的銀子還不随便自己花?倒是比嫁進官宦之家要自在多了。
蘇绮蔓的火氣未消,此時聽得蘇雪雁這樣說,便是瞪着她道:“你說你的婚事,扯上我跟彥哲做什麼?”
“大姐,你先别激動,我隻是覺得父親她偏心了而已,明明我跟秦家少爺名當戶對,父親卻這般反對,實在讓人不解。”
“我偏心?我若是答應了你跟那秦家少爺的婚事,那我這個父親才真是昏了頭要把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那秦家少爺是怎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他不僅是賭場裡常客,更是出了名的喜歡玩兒女人,家裡的生意一概不管,整個人一敗家子兒,你要嫁給她,你是腦袋進水了嗎?”真不知道雪雁是怎麼想的,平時看着挺聰明的,怎麼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卻是這般糊塗?嫁誰也不能嫁給秦家的那小子啊。
然而此時的蘇之牧忘記了,其實自己這個三女兒已經沒有多少挑選的餘地了。在傳出醜聞之前,她還可以在京城這些公子哥兒裡挑一挑,但是現在别說她自己挑了,就是别人來挑,也輪不着她。而普通人家的孩子,蘇雪雁又看不上,能逮住一個秦家的少爺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明白,那秦光紀之所以能看上自己,完全是因為自己這張臉長得還算漂亮,能吸引住他,這也算是蘇雪雁僅剩的一點優勢了。
“秦家少爺是喜歡胡鬧了一些,但是這有什麼關系,反正秦府有的是銀子讓他去玩兒,又不差這一點銀子。”
聽得蘇雪雁這般滿不在乎的語氣,蘇之牧氣得直摔筷子,“我看你就是為了銀子才想要嫁給秦光紀的。”
這頓飯,蘇之牧是徹底吃不下了,摔了筷子之後,就轉身離開了飯桌,留下蘇夫人她們幾個兀自沉默着。
已經鬧成了這樣,她們誰還能吃得下去飯啊,也便是陸續起身離開了。
看着大姐和三姐的婚事都弄成這個樣子,蘇雪彤的心裡也是有些擔憂,如果父親知道自己跟明朗少将軍的事情,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當初父親可是曾經想把自己許配給高志安的,其實父親心裡也是希望讓自己嫁一個普通人吧?
想起趙明朗,蘇雪彤的心裡又是一陣甜一陣酸的,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将軍裡養傷呢吧?聽二姐說,趙将軍把他給軟禁起來了,就算不軟禁,他又能下得了床嗎?心上人受傷卧床,蘇雪彤自然是心疼難受,但是一想到他是為了要跟自己成親,才心甘情願挨的這打,心裡又是一陣甜蜜了。
在這樣糾結的心思下,蘇雪彤的表現自然跟往常有了很大的區别,她又不是一個懂得掩飾的人,所以她的侍女們都已經在暗自想着自家小姐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不過蘇之牧和蘇夫人他們卻是沒有注意,他們此時各有自己煩心的事情,哪裡還分得出心思來給蘇雪彤。
這也讓蘇雪彤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現在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大姐和三姐的身上。
蘇之牧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大女兒的事情還沒解決,現在二女兒又給自己弄了這麼一出,這兩個女婿自己是都看不上,可是自己兩個女兒卻是各有打算。現在他才算知道,蘇洛甯和蘇芊雅的婚事多麼讓他省心,自己這兩個女兒可真是夠能作的。
蘇之牧這廂挾着滿身的怒氣剛回到房間,蘇夫人後腳便是跟了過來。
蘇夫人這廂剛跨進房間,就聽到蘇之牧對侍女吩咐道:“去給我拿壺酒來。”
那侍女應聲而出,正好看到在門口站着的蘇夫人,忙是行了禮,“夫人。”
蘇夫人輕輕應了一聲,那侍女也便是走出了房間去給蘇之牧取酒過來。
“老爺不要這般動氣,傷了肝火。”蘇夫人一邊說着,一邊用手輕撫着蘇之牧的後背為他順氣兒。
“我也不想跟她們生氣,你看看她們一個兩個的這都是做的什麼事情。绮蔓的婚事已經搞得我很頭痛了,現在雪雁又上來湊熱鬧,那個秦光紀是什麼樣的人,她難道不清楚嗎?雪雁又不傻,她選中了秦光紀,就是看中了秦家的錢财。”
“老爺,說到這裡,我就要說句公道話了,雪雁看重了秦家的錢财這并沒有錯,她也是在為自己的将來打算,雖然她可能想得不夠深遠,但是她這麼想的本身是沒有錯的,這天底下的女子哪一個不想自己成親之後,日子過得好一點呢?”
聽到這話,蘇之牧卻是苦笑一聲,“有啊,我們绮蔓就是,我給她安排的親事她不要,非要去嫁一個靠着朝廷俸祿過活的芝麻大的小官兒。明知道這門婚事可能會引起太後的不滿,卻還是堅持要嫁給柳彥哲,她這不是自找苦吃是什麼?”自己的這兩個女兒啊,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绮蔓是被我們慣壞了,什麼事都按着自己的性子來。”
蘇之牧深深歎了一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是她自己堅持非要回京來跟柳彥哲成親的。”
“老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我打算讓绮蔓離那柳彥哲遠遠的,但是可能嗎?看绮蔓那架勢是非要嫁給柳彥哲不可的。算了,就這麼等着吧,我倒是要看看那柳彥哲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上門來。”
“那……雪雁的事情呢?老爺作何打算?”蘇夫人試探着問道。
“當然不能同意了,那秦光紀不是個能托付終身的人。更何況他跟我們家還有些過節,夫人應該還記得吧,當初就是這個秦公子把次品的布料賣給芊雅的,讓我們蘇家的鋪子賠了一大筆銀子,之前有過這樣的過節,我們怎麼可能跟他結親?再說了,那秦家跟成家又是對手的關系,我們跟成家向來走得近,若是我們跟秦家結親了,這關系就會尴尬了。”
雪雁的事情,自己先晾着她,那個秦光紀也是個朝三暮四的人,隻要他們兩個不見面,那秦光紀肯定會很快忘了雪雁的。
不過,蘇之牧卻是在心中暗自想着,雪雁跟那秦光紀是怎麼認識的?自己不過離開京城這短短的時間,雪雁和秦光紀竟然就已經到了要上門提親的地步。
想到這裡,蘇之牧的一顆心不由緊了一下,雪雁跟秦光紀該不會已經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吧?如果這樣的話,那真是就麻煩了。
“夫人……”
“老爺,怎麼了?”見蘇之牧的面色猛地一變,又是這般喚着自己,蘇夫人不由暗自詫異。
“你覺得雪雁跟秦光紀會不會已經……?”
蘇夫人立刻就明白蘇老爺那未完的話是想說什麼了,心中亦是起了懷疑,是啊,蘇雪雁這麼急着想要嫁給秦光紀是不是因為他們兩個已經有了肌膚之親?那秦光紀是個極好色的人,在自己跟老爺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裡,蘇雪雁究竟有沒有……?他們兩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确立了這樣的關系,有了肌膚之親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因為蘇雪雁并不是蘇夫人親生的女兒,她也不好說什麼,隻是輕聲道:“應該不會吧,就算雪雁再怎麼大膽,這種事情她也應該知道是萬萬不能做的。”
“我們在這裡瞎猜也沒用,得親口問問她才能知道。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方便,夫人,就有勞你去試探一下她的口風了。”
蘇夫人心裡當然是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一個弄不好,那蘇雪雁還會恨上自己,而且自己畢竟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也不見得會跟自己說實話。
不過,既然蘇之牧都已經說出口了,蘇夫人也隻有應了,這個時候除了自己能出面問一問蘇雪雁,也沒有别的人更适合了。
蘇夫人進到蘇雪雁屋子裡的時候,蘇雪雁沖着她笑了笑,但是蘇夫人怎麼看怎麼覺得這笑似乎有些嘲笑的意味,不過對于蘇雪雁,她也習慣了,這麼多年來,她總是這麼陰陽怪氣的,多半也是受了她娘親的影響。
而此時的蘇雪雁心中已經明白,蘇夫人這次過來肯定是自己的父親讓她來的,不然以蘇夫人跟自己的關系,她并不會主動到自己房間裡來。
“雪雁,我想你應該也已經猜到了,我為什麼會來找你。我可以坦白跟你說,對于你跟秦光紀的事情,你父親是很堅決反對的。但是他擔心你跟秦光紀之前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所以讓我過來問問你,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雪雁,你到底有沒有?”
蘇雪雁聞言靜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着什麼,之後才擡起頭看向蘇夫人,“沒有,我跟秦光紀之間并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那就好,你父親就是擔心你……算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回房去了。”蘇夫人說完這話便已經站起身來。
蘇雪雁見狀,隻是送了她離開,别的也沒說什麼。
對于蘇雪雁和秦光紀的時候,蘇夫人是不怎麼操心的,那蘇雪雁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蘇绮蔓的事情她還顧不過來呢,又怎麼會把蘇雪雁的事情放在心上。
回去房間之後,蘇夫人把蘇雪雁的話轉告給了蘇之牧,蘇之牧這才放了心。但是随之而來的卻是氣惱,“這個雪雁也太沒規矩了,我離京之前千叮咛萬囑咐,跟她說沒有重要的事情千萬不要出府去,她還是把我的話當做了耳旁風。”看來,自己是得找雪雁身邊的下人們好好問一問了。
在這種焦頭爛額之下,蘇之牧終于是等到了柳彥哲上門,看着眼前的男子,蘇之牧有一種恍然的感覺,自己第一次見到柳彥哲的時候,也是在前廳之中,他以同樣的距離站在自己的面前。與之前不相同的是他臉上的表情,比起當初那副寒酸的樣子,如今的柳彥哲的确是要氣派了很多,神情也比那個時候自信了。
蘇之牧輕咳了一聲這才看着柳彥哲,沉聲開了口,“你說你今日過來是要提親的?”
“是的,蘇老爺,懇請您同意将您的掌上明珠蘇大小姐許配給在下。”說到這裡,柳彥哲轉身看了一眼擺在前廳之中的聘禮,繼續道:“蘇老爺請見諒,彥哲如今還是朝中一個小官,身上并無多少積蓄,希望蘇老爺和蘇夫人不會覺得彥哲的聘禮太過寒酸。”
坐在蘇之牧身邊的蘇夫人卻是暗自打量着李彥哲,當初自己并沒有好好注意過這個人,如今見他這樣打扮一下,跟以前自己認識的那個李彥哲真的大不一樣了。這般看起來倒也是一表人才,很有斯文儒雅的味道,光是從外表上來看,跟自己的女兒绮蔓倒也勉強算是相配了。
可是蘇之牧卻并不這樣想,他是越看柳彥哲越覺得來氣,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的女兒也不會跟自己鬧到這樣的程度。現在自己還不得不接受他這個女婿,心中實在有些憋屈。
“算下來,我們回京已經有五六日的光景了,你為何直到今日才上門來?”本以為他會在得知绮蔓回京消息的當即就趕來蘇府,可是自己竟然生生等了他六天,他才登門提親,這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誠意。
蘇之牧的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自己也從府裡的守衛那裡證實,自從自己帶着绮蔓離開京城之後,柳彥哲真的隻來過蘇府一次。從他的這些行為裡,蘇之牧就覺得他對绮蔓恐怕不是出于真心。
可是柳彥哲并沒有因為蘇之牧的話而有任何的慌亂和難堪,隻是泰然自若地道:“因為這幾天大理寺太忙了,在下一直都不知道蘇老爺你們已經回京的消息。”
太忙?這個借口找得也實在太敷衍了一些吧?
“是嗎?但願你說的是實話。”
“在下所言句句屬實。”
“行了,聘禮先留在這裡,我們會跟绮蔓商量一下的。如果親事定下,我會派人到你府上,到那時你找一個媒人過來商量成親的日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是吧?那許多事情就要由你來跟我們商談了。當然,如果婚事不成,我們自會把聘禮退還給你,我們蘇家還不至于會貪你這一點東西。”
聽到此話,柳彥哲的眸光沉了一下,繼而拱手道:“在下明白。”
待到柳彥哲離開之後,蘇绮蔓這才從側門後面走了出來,蘇之牧見狀不由瞪了她一眼,斥道:“躲在那裡像什麼樣子?”
蘇绮蔓想到就快要能嫁給柳彥哲了,心中正高興呢,也就不在乎自己父親的冷臉了,此時不由走上前來,想要查看了一下那些聘禮。
蘇之牧卻是在淡淡掃了一眼之後,語氣略帶諷刺道:“這些東西也值得你去看一看?”
“父親何必要這樣挖苦,彥哲本來就出身清貧,他能走到今天也全是靠着他自己的才華和努力,比那些隻靠家裡的公子哥兒要強多了。”
蘇绮蔓隻顧着幫柳彥哲說話,豈不知也把自己的父親給數落了進去,她自己的父親不也是‘隻靠家裡的公子哥兒’嗎?
聽到蘇绮蔓說這樣的話,蘇之牧心裡自然是不悅,語氣更是嚴厲了幾分,“這還沒嫁過去呢,就這麼幫着他說話了,可我卻沒能看出那柳彥哲對你有多真心,整整等了六天才上門,他的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在你身上,你還傻乎乎地幫着他說話。”
“那彥哲剛剛不是已經說了嗎?他這幾天忙,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已經回京了,這怎麼能怪他呢?”
蘇之牧聞言冷哼一聲,“就你傻,這樣明顯是托辭的話你也信?我看他就是故意拿喬,特意拖延了時間上門,他是吃定了你肯定會死了活了鬧着要嫁給他的,就你傻,還相信他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