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這時候,薛涵泠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這并不是一件怎麼光彩的事情。暗自咬牙,薛涵泠終于還是把這件事跟司空景說了,事到如今,再瞞下去也沒有什麼益處,她猜測司空澈和蘇洛甯應該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這些紙條和藥粉很有可能是他們搞出來的事情,除了他們,也沒有别人會這樣做了。就算當初那個賣花給澈王府花匠的人沒有死,他也肯定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
司空景聽得薛涵泠講完整件事情,不由沉眸盯着薛涵泠看了半晌,直看得薛涵泠心中發毛。許久之後,司空景終于開口道:“以前倒是我小瞧了你。”他一直以為這薛涵泠隻是一個愛計較的小女子,未必有多少的心機,但是這次她能瞞着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倒是挺讓他意外的。
而且這件事本來她是自己一個人做的,那個賣花給澈王府花匠的人也是她找來的,可以說這一切都安排得很順利,隻不過後來被她父親知道了,那薛太傅擔心自己的女兒會惹禍上身,這才找人去殺了那個賣花的商人,以絕後患。
但是司空景卻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薛涵泠是騙了他的,薛太傅并不是偶然才知道的,是薛夫人故意透露給她的。而薛夫人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薛涵泠的藥粉就是從她那裡拿的。不過薛涵泠為了掩蓋自己母親當初用這個方法害死四姨娘腹中孩子的事情,故意沒有說罷了,隻說她的父親是偶然知道的。
薛涵泠看着司空景這般表情,不由緊張起來,道:“我這麼做說到底也是為着我們的孩子着想啊,隻要除掉了蘇洛甯肚子裡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不就沒有威脅了嗎?殿下,你不也希望蘇洛甯肚子裡的孩子不要生下來嗎?”
她說這個話的時候,一直都在偷偷觀察司空景的表情,她自然是擔心司空景因為這件事而對自己産生什麼成見,畢竟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在自己心愛之人的眼裡是美好善良的。
司空景沉默了片刻之後,卻是道:“可是據你來說,這件事你已經做了許久了,為何澈王府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蘇洛甯滑胎了,這件事可是一件大事,不可能壓得下去的,可是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啊。
“可能是劑量還不夠重吧。”她等得又何嘗不焦急呢,既害怕被發現,又希望能聽到一些消息。
司空景轉眼看向托盤裡的那撮白色粉末,沉聲道:“如果司空澈和蘇洛甯已經察覺了的話,那這件事應該就是司空澈做的。”若是普通人隻怕還沒有這個能力在自己的府中安插下人手,還是說這人手他早就已經安插下了,這一次不過是正好用上。
薛涵泠聞言,不由伸手去拉司空景的手,眼睛裡浮現出無助的凄惶,看起來甚有幾分楚楚可憐,聲音亦是放得柔緩,“殿下,我很害怕,他們這是要害我和我們的孩子啊,殿下……”
司空景見得薛涵泠這個樣子也沒有說别的話,隻是對一旁站着的侍女卉兒道:“你把這些藥粉收起來,到外面找個藥鋪問問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太子妃口中說的那種草藥。”
“是,奴婢這就去。”
看着那侍女的走了出去,司空景卻在心中暗自沉吟,不管那究竟是不是能讓女子滑胎的藥粉,這都說明了一件事,自己這太子府裡已經被人安插了眼線,而且很有可能是司空澈的人。隻是要想抓住那個人,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此人必定還有下一步,自己隻要靜靜等着守株待兔就是了。
司空景這般想着,卻是轉頭對那薛涵泠道:“你先休息吧,等一會你的侍女回來了,讓她去書房找我。”
一聽得司空景這樣說,薛涵泠連忙抓住了司空景的衣袖,“殿下您别走,我實在是太害怕了,你能留在這裡陪我嗎?我現在什麼都不敢動,就怕沾染上什麼不好的東西,害了我們的孩子。”
畢竟薛涵泠跟司空景也一起生活了這許久,總還是有些感情的,而且司空景鮮少見到薛涵泠這般示弱的模樣,不由心也是軟了幾分,揚聲喚來外面一個侍女,對她吩咐道:“你去書房裡告訴雅側妃一聲,就說我這邊有事,不能過去了,你讓她先回自己院子裡去吧。”
那侍女忙是應了,便是走了出去,徑直去了書房通報。
這蘇芊雅本來正在疑惑那太子妃究竟是怎麼了,卻聽得外面一個侍女求見。
“殿下吩咐奴婢來跟雅側妃說一聲,他在太子妃那裡有事,不能過來了,請雅側妃先回去休息。”
蘇芊雅聞言,眼睛裡不由流露出失望之色,卻也隻是淡淡應道:“我知道了。”
“那雅側妃若是沒其他事情吩咐的話,奴婢就先走了。”
“嗯。”
看着那侍女離開,蘇芊雅這才回頭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書房,然後關上門,轉身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蘇芊雅的侍女見她這麼快就回來了,不禁問道:“小姐不是要和太子殿下在書房裡談事情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蘇芊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還能是因為是什麼,太子妃把人給叫走了。”
那侍女一聽,頓時為蘇芊雅打抱不平起來,“這個太子妃就是仗着肚子裡有太子殿下的孩子才敢這麼嚣張,若是沒這個孩子,看殿下可會踏進她屋裡一步?聽說她今日還動了胎氣,請了大夫,奴婢看估計全都是做戲,就是想要博取太子殿下的同情。”
蘇芊雅聽了這話面上更是無奈,“那又怎麼樣,人家肚子裡就是有太子殿下的孩子。”
“所以,小姐你也要争取啊,争取早日懷上殿下的骨肉才行,要不然豈不是被那太子妃越發往下壓了?”
早日懷上太子殿下的骨肉?至今為止,自己跟太子殿下都沒有圓房,怎麼可能懷上他的骨肉?他們兩個雖然說是同處一室,卻也是睡在兩處的,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小姐……您要主動一些才行啊,原先在蘇府的時候,那琴姨娘為何會得到老爺的寵愛那麼多年,不就是因為她善于在老爺滿前示弱撒嬌嗎?”
看到蘇芊雅面上似有糾結之色,那侍女又是繼續道:“奴婢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雖然不敢妄自揣測小姐的心思,但是多少也能看出點兒什麼,小姐此刻這般不高興,不就是因為太子留在太子妃的房裡陪她了嗎?其實在小姐你的心裡未必不在意太子殿下……”
聽到自己的侍女這樣說,蘇芊雅也不禁悄悄紅了臉,是的,到如今自己已經無法否認,自己對太子殿下的确是有些不一樣的感情,這種感情最近越發明顯起來,她剛剛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兒都不希望太子殿下去太子妃那裡,方才那侍女到書房裡傳達太子殿下的話的時候,自己心裡那一瞬間的失落是那麼顯而易見。到此時,她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可是,自己知道他心裡喜歡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太子妃,而是自己的親姐姐,而他也認為自己心裡喜歡的人是司空澈,在這樣的關系下,自己跟他有怎麼可能有什麼進展?
蘇芊雅想到這裡,不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罷了,順其自然吧。”
“小姐這樣未免有些消極了,小姐你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華有才華,比起那太子妃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隻要小姐肯放下身段主動接近太子殿下,沒有不成功的道理,到時候小姐跟太子殿下舉案齊眉不是一件很美滿的事情嗎?”
蘇芊雅聽得自己的侍女這樣說,兩隻手便是不由地糾結在了一起,自己跟太子殿下……或許可以試一試……
“我們去看看太妃吧,她今日不是動了胎氣了嗎?我這個做妹妹的,理應去看看她。”
一旁蘇芊雅的侍女聞言,不由浮起一笑,道:“是。”便是陪着蘇芊雅一起去了太子妃的院子。
當蘇芊雅踏進這院子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抵觸的,想起自己上次過來這裡,還是被太子妃給故意陷害,說是自己故意推她,想要害她肚子裡的孩子,導緻自己被禁足了一個月,從那以後,自己就再也沒有來過這院子了。
隻是看着這光秃秃的院子,蘇芊雅不禁有些奇怪,上次自己來的時候就是這樣,這院子裡的花全都被拔掉了,也不知道太子妃這是要幹什麼。
“啟禀太子、太子妃,雅側妃來了。”門外的侍女通報道。
薛涵泠聞言眸光不由沉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才把殿下給留下來,這個女人卻又來這裡做什麼?
“讓她進來吧。”司空景開口道。他心裡也是奇怪,剛才不是已經吩咐人去告訴她,讓她先回去了嗎?怎麼這又過來了,自從上次之後,她不是從來也不踏進這院子的嗎?
片刻之後,隻見蘇芊雅盈盈袅袅地走了進來,身着妃色春綢越發顯得嬌豔動人,那蓮步生花,環佩輕響,她本就是容貌不俗之人,此時這般姿态更是惹人心動。
太子妃見她如此,不由在心中暗道:這是來自己這裡砸場子來了。她這般袅娜生姿,自己卻是挺着個大肚子,故意做給自己看的嗎?
蘇芊雅盈盈走到太子妃的面前,恭敬地行了個禮,道:“聽聞姐姐今日不慎動了胎氣,此時應該是沒事了吧?”
雖然心中惱恨,但是這薛涵泠的面兒上卻努力維持着輕笑,畢竟還當着司空景的面前,隻見她用十分友好的語氣道:“有勞妹妹挂記了。”
這兩人你來我往,面上看起來都很和氣,但是彼此心裡卻都是另外一番樣子了,上次薛涵泠故意陷害蘇芊雅的事情,這兩人的梁子已經結下,算是解不開了。
眼看着這蘇芊雅一直在這裡陪着說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那太子妃不由道:“我真的沒事,妹妹不用在這裡陪着我了,有太子殿下在這裡陪着我就行了。”說着,還故意挽住了司空景的胳膊。
蘇芊雅的眸光凝滞了一下,然後含笑道:“沒關系,左右我也是無事,不如就陪着姐姐在這裡說說話吧,或者下棋也行,姐姐喜歡下棋嗎?”
司空景聞言立時道:“好啊,那就來下棋吧。”他坐在這裡陪着薛涵泠也是無聊,有蘇芊雅在這裡,自己還能輕松一些。
薛涵泠心中自然是百般不願,但是既然司空景這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她自然也不好拒絕,隻好不情不願地吩咐侍女拿了棋盤過來。
他們這廂剛把棋盤擺好,薛涵泠的貼身侍女便是回來了,她急匆匆地進來,卻見到蘇芊雅也在這裡,一時也沒有開口說話。
司空景看了一眼坐在那裡的蘇芊雅,然後對那卉兒侍女道:“說吧,大夫如何說?”
那卉兒看了一眼蘇芊雅,然後又是看向自己的主子,這才開口道:“大夫說這隻是普通的面粉。”
薛涵泠頓時驚訝道:“普通的面粉?”
司空景淡淡地看了薛涵泠一眼,然後道:“那人是故意吓你的。”
對于他們的對話,蘇芊雅卻一句都沒有聽懂,隻能一頭霧水地坐在那裡。不過,她倒也懂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道理,如今聽到了,卻也隻當是沒聽到,也不去問。在皇室裡生活,就得懂得收斂自己,這她在嫁給司空景之前就明白。
見到蘇芊雅這般安靜地坐着,一句話也不問,司空景的眼睛裡不由流露出贊賞之色,從上次薛涵泠故意陷害她,到這一次她能穩住不問,司空景對于蘇芊雅還是挺欣賞的。比起薛涵泠來,蘇芊雅的确要更勝上一籌。
“殿下……這件事你要幫我查清楚才好啊,那個人這般輕而易舉地就能在我的膳食裡動手腳,萬一他要是……”說到這裡,薛涵泠像是被自己的想法給吓到了一般,頓時躲進了司空景的懷裡。
可是她的那雙眼睛分明在瞟蘇芊雅,不出她的意料,那蘇芊雅見狀面上果真閃過一抹異色,薛涵泠心中不由有些得意。蘇芊雅任你再怎麼盈然生姿,也比不得我肚子裡有殿下的孩子。
司空景又何嘗猜不出薛涵泠這般心思,她這分明就是故意做給蘇芊雅看的,但他也不會去揭穿,這淡淡應道:“這件事我自會去查清楚的。”他想,這件事真的是司空澈做的話,他不可能就此收手,以後定然還會有别的招數。
而這個時候的澈王府,已經開始另外一番忙碌,原來的花兒都被拔掉了,司空澈又命人重新買了一批栽上,他知道蘇洛甯是極喜歡花兒的,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因噎廢食,從此院子裡就不種花兒了。
這一次陸英是一株一株地仔細檢查,确認沒有任何問題才栽上的。
看着外滿忙碌的下人,蘇洛甯不由語帶惋惜地道:“隻是可惜之前的那些花兒來,本來長得都是蠻好的,卻是被人拿來利用,撒上了害人的藥粉。”
司空澈聞言輕輕攬着蘇洛甯的肩膀,在她的耳邊道:“今天這一天太子妃過得應該是不怎麼好,聽說,她受驚吓,動了胎氣。”
蘇洛甯聞言一淡淡笑,“是嗎?”
司空澈亦是一笑,“可以想見她接下來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他們二人正在這裡說着話,一個侍女卻在外面通報說殷明意和岚晴來了,蘇洛甯聞言不由笑道:“快請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