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他怎麼能說出不承認雁兒是蘇家小姐這種話?
卻聽得蘇老太爺沉聲道:“那難道她抹黑了我們蘇家的臉面,我還要笑着接受她不成?要麼,她給我馬上斷了對晟王世子的念想,要麼,她後果自負。”
她們母女兩個以為自己不知道呢,她們之所以這般對晟王世子緊追不舍不就是為了他的身份和地位嗎?芊雅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她們的眼前,可她們還這般執迷不悟。
蘇雪雁當然不會有那個勇氣壯士斷腕地當着衆人說她願意不顧一切去追尋司空宇,哪怕是被蘇家趕出去,但是也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司空宇,隻有低着頭在那裡沉默不語。
蘇老太爺見她如此,也沒有再說下去,反正自己的話是已經跟她說明白了,她若是再這般執迷不悟自己也沒辦法,到時候她自己釀下的苦酒,隻有她自己去喝了。
而琴姨娘的心情也很是複雜,現在這般一弄,蘇洛甯肯定不會幫雁兒了,那到底要不要放棄司空宇呢?不放棄吧,老爺子定然會不高興,可是若放棄,那就太可惜了,雁兒好不容易碰上這樣一個皇室中人,而且還年輕英俊,雖說名聲是差了點,但是對于雁兒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了。
另一旁的蘇夫人看到琴姨娘臉上這般糾結的表情,不由在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那晟王世子明顯不是良配,要換了自己,自己巴不得讓自己的女兒離那個晟王世子越遠越好呢,她倒好,還硬是把自己的女兒給貼上去。就算再怎麼想要榮華富貴,也不能拿自己女兒後半輩子的幸福做賭注啊。
說起來,當初甯兒嫁給司空澈的時候是迫于無奈,若是自己能做得了主,決不能讓甯兒嫁給那樣一個到處拈花惹草的男子,雖說現在看來,結果還不錯,但這也是上天眷顧。
至于芊雅……蘇夫人不由擡眸看了她一眼,手中的筷子也是停了下來,她本以為芊雅嫁給太子司空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畢竟人人都誇贊太子殿下溫良博學,是個出類拔萃的男子,可是看今日芊雅這情形,想來在太子府過得并不怎麼好。
所以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再怎麼操心,日子終究是她們在過的。
因為司空澈提起了蘇雪雁的事情,引得蘇老太爺和蘇之牧都發了火兒,這後半頓飯吃的是相當的沉默和尴尬。
衆人也隻是匆匆吃完了,便是各自散去。
蘇洛甯和司空澈告别了衆人,便是回到澈王府去了。
卻說此時已是冷風寒夜之時,一路上卻是熱鬧得不像是天暗閉戶之際,空中點綴煙花不斷,耳邊亦是爆竹聲聲,馬車外面亦是可以清楚地聽到孩子們的玩鬧聲,仿佛這場熱鬧永遠不會散去。
等他們二人回到澈王府的時候,府裡卻是一片寂靜,因着是新年的第一天,司空澈早已散了府内的下人們讓他們各自出去消遣了。突然安靜下來的澈王府顯得空蕩而寂寞,以往每年的這個時候,司空澈都是坐在書房裡自己一個人呆着打發時間的,今年卻是多了蘇洛甯在身邊,那種寂寞孤獨的感覺也是盡數散去了。
“累了嗎?”司空澈側頭看向身旁的蘇洛甯,輕聲問道。
蘇洛甯點頭,“有一點。”
卻見司空澈突然走到她的身前,矮身蹲了下來,“上來吧,我背你。”
蘇洛甯也不客氣,雙手搭在司空澈的肩膀上,整個人就趴到了他的背上,由司空澈背着她一步一步回到他們住的院落。
燈籠裡紅光散出一片暖意,司空澈踏着燭光而行,而他背上的蘇洛甯看着這滿院子的紅色,不由暗暗笑了起來,同時開口道:“今日這般情形倒讓我想起我們成親的那天情形來了。”
司空澈擡眸看了一眼廊下長長一排的紅燈籠,也是勾起嘴角,“的确是挺像的。”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裡了,蘇洛甯在司空澈的耳邊輕聲問道:“那日你牽着我走進這澈王府大門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了?”
她現在還記得那日他伸手牽自己下轎的時候,他的手是如何地冰冷,仿佛要把自己給凍傷一般。那時候自己不用看他的臉,就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的那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氣,所以當天晚上他沒有出現在新房裡,其實她倒也沒有怎麼奇怪。
這個問題問得很刁鑽啊,是實話實說呢,還是說一些善意的謊言呢?
“嗯……當時挺緊張的,什麼都沒想。”
“說實話。”
“這是你自己要聽實話的,我要是說了,你不要生氣啊,秋後算賬的事情可做不得。”
蘇洛甯聞言冷哼一聲,“得了,不用聽也知道了,當時定是讨厭死我了吧?”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甯兒,公平一點,你當時對我一定也沒什麼好感,所以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提了啊。”
當時是母後突然給自己選中了蘇绮蔓,緊接着父皇的賜婚聖旨就已經下了,連給自己反應的時間都不給,後來那蘇绮蔓逃婚了,自己還以為能逃過成親一劫呢,卻又突然冒出來一位二小姐來替嫁,你說自己能開開心心地接受嗎?
說實話,當時自己跟甯兒拜堂的時候心裡是極其不耐煩的,等到賓客散了之後,自己就迫不及待尋了機會躲了出去。現在想起來,司空澈卻是後悔不已了,他就這麼毀了自己跟甯兒的洞房花燭夜,之前甯兒對自己的折磨也不算虧了,誰讓自己在新婚之夜抛下了甯兒一個人呢。
蘇洛甯當然不會真的去跟司空澈計較,當時他們兩個都是彼此嫌棄,誰跟誰去計較呢?
見蘇洛甯不再吭聲,司空澈輕聲道:“甯兒,明天我們也去逛廟會吧?”
“你忘了?明天我要進宮去給母後請安的。”
“那等你出宮之後,我們再去廟會吧。”
“嗯,好。”自己也沒有逛過京城的廟會,去看看也好。
次日,蘇洛甯收拾停當之後,便是跟司空澈一起進宮去給皇上和皇後請安。
卻見皇上和皇後坐在主位之上,下面幾位王爺和王妃已經到齊了,見司空澈和蘇洛甯相攜走進來,衆人也不由都含笑調侃了幾句。
等到司空澈和蘇洛甯一起向着他們二人行了禮,皇上和皇後便分别把兩個紅包遞給了司空澈和蘇洛甯。
“多謝父王,多謝母後。”司空澈和蘇洛甯齊齊叩頭行禮。
皇上一年到頭也是難得歇朝,今日便是跟幾個兒子開懷笑談起來,皇後見狀,便是攜着一衆王妃去了内殿。
她們這廂剛坐定不久,就見太子妃也走了進來。
卻聽得皇後道:“不是說不讓你進宮來請安了嗎?這還懷着身孕呢,别到處亂跑了。”
“母後,不礙事的,太醫也說了,适當的活動是可以的。”
皇後聞言輕笑道:“就算是這樣你也得小心着點兒,頭三個月正是不穩的時候,你得加倍小心才行,以後能免得禮都免了,這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兒,萬不能有什麼閃失知道嗎?”
“是,母後,泠兒以後會加倍小心的。”
皇後滿意地點點頭,這才笑着看向在座的這些已經封王的皇子們的王妃,開口道:“你們也都要加把勁兒才行,得趕快給皇室開枝散葉啊。”
說得那些王妃一個個低下頭,羞紅了臉。蘇洛甯的表情倒淡淡的,懷孩子這種事情講求的也是一個‘緣’字,難道說要懷就能懷得上的嗎?
“泠兒看澈王和澈王妃感情甚笃,想必很快就會好消息了吧?”
蘇洛甯淡淡一笑,面上亦是跟其他人一樣做出嬌羞之色,也并未應她的話。
不多時,見得有宮女進來禀報道:“皇上跟衆位王爺已經移步去了校場,吩咐說若是皇後和各位王妃說完話了,可以去校場觀戰。”
“好,本宮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那宮女屈身行了一個宮禮,也便退了下去。
接着便聽皇後對各位王妃含笑道:“行了,既然他們有這個興緻,我們也過去看看去,你們先過去吧,本宮換一身便利的衣服。”
蘇洛甯這廂起身正欲随着衆人一起離開,卻聽得皇後開口喚住她道:“甯兒,你先留一下。”
太子妃詫異地看了一眼蘇洛甯,不知皇後為何要把她單獨留下來,但是眼看着衆位王妃都走了,她也不敢多留,跟在衆人的後面也是走了出去。
“母後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最近你知道澈兒都在幹什麼嗎?”皇後沉着目光,盯着蘇洛甯的眼睛問道。
蘇洛甯在心中暗自沉吟了一下,這才謹慎地開口應道:“王爺一直都在府裡啊,沒有跟别的女子糾纏,也沒有去青樓。”
“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母後的意思是……?”蘇洛甯疑惑地問道。
“本宮說的是朝堂上的事情。”
蘇洛甯聞言連忙低下去,低聲道:“甯兒怎麼懂得朝堂之事?母後問這個,甯兒實在是不知。”
“不知?你是真的不知?還是裝作不知?”當初是她在皇宮裡見了蘇洛甯的,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自己會不清楚嗎?澈兒如今跟她這麼親近,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澈兒在朝堂上的動作?
“甯兒是真的不知,還請母後明示。”
皇後盯着她看了片刻,方才開口道:“最近不知怎麼地,澈兒突然開始在朝中拉攏起大臣來了,他這是要跟他的親皇兄作對啊,難道你會一點都不知道?”
蘇洛甯眸中神色微凝,口中依舊恭謹道:“怎麼會呢?據甯兒所知,澈王殿下從來都沒有要跟太子殿下争的意思,大約是母後您誤會了吧?”
“這明明白白的事實,本宮怎麼可能會誤會?甯兒,你身為澈兒的妃子,應該作為他的賢内助,輔助他,提點他,他若是做了錯事,你就應該糾正他。之前司空隽的事情,我也就不跟你們計較了,但是他在這皇位的事情上胡來,本宮就絕對不能允許了。你也别以為本宮是偏袒太子,澈兒也本宮的親生兒子,從小到大,我心疼他并不比太子少,可是這凡事都要講究給先來後到、長幼有序,既然太子已經是儲君了,他就不該有别的心思了,這一點,你作為他的正妃,應該提醒他。明白嗎?”
雖然她現在也有些後悔當初那‘治國策’的事情,但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不能輕易更改了,否則牽一發而動全身,朝堂之上不知又會掀起怎樣的風浪,難道自己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骨肉相殘嗎?
相比較澈兒來說,景兒對皇位的渴望顯然更強烈,而澈兒呢,他一直都是遊戲人間的姿态,想到什麼便做什麼,他這樣的人是不适合做皇帝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景兒已經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了,他這些年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學習怎麼樣去做一個出色的帝王,兢兢業業,勤勤勉勉,不敢稍有懈怠。如果這個時候,澈兒忽然把他從太子的位置上拉下來,那他說不定真的會瘋了。
以前自己是擔心有别的皇子來跟景兒搶儲君的位置,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會是澈兒來跟景兒争儲君的位置,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是為了當初換了‘治國策’的事情?可是當初他也沒有說什麼,這些年來也都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啊,為什麼這麼突然地就要跟景兒争起來?
看着皇後皺緊眉頭的樣子,蘇洛甯也不吭聲。
皇後見她沉默,卻是追問道:“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本宮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甯兒聽明白了,隻是……這種事情……怕是母後您誤會了,我會跟澈王殿下說的,到時候看看澈王殿下會怎麼說吧。”
皇後凝眸看着蘇洛甯,淡淡地開口道:“如果你說服不了澈兒的話,那本宮就不得不再尋一個女子來代勞了,甯兒,認為如何呢?”
蘇洛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翻了一個白眼,又來這一招,皇後娘娘您都不膩的嗎?蘇洛甯此時真想撂給她一句:你愛找誰找誰去。
但是這話是萬不能說出口的,但見蘇洛甯面上仍是恭敬的神色,輕聲應道:“甯兒定會竭盡全力。”
等到皇後換好衣服,蘇洛甯這才随她一起去了校場。本來一直見不到蘇洛甯人影,已經有些着急的司空澈,此時看到她正朝這裡走過來,面上這才露出一絲輕笑。
卻見一旁的三王爺看着他開口道:“怎麼回事兒?今日五弟的箭法有失水準啊。”
司空澈聞言,淡淡收回放在蘇洛甯身上的目光,轉而眼神淩厲地看着放置在自己前方的箭靶,嘴角勾起邪邪一笑,笃定而驕傲,“剛剛是我在故意讓着你們呢,現在比賽才算真正開始,我就不讓各位了啊。”
說話間,一支利箭嗖地射了出去,正中紅心!
“好。”一旁的皇帝笑道:“看來剛剛澈兒是故意隐藏實力啊。”
另一邊的太子司空景見狀,亦是舉目看向司空澈,但見司空澈一臉的笑意的自傲,眸中的顔色不由深了些,手臂用力,已是拉滿了弓,猛地松手,一隻羽箭亦是朝着靶子射了過去,同樣是正中靶心。
見這兩人一箭一箭地往外射,像是卯足了勁兒似的,而且準頭還都是那麼精準,都是正中紅心。
其他幾位王爺均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司空澈和司空景兩個人之間的較量。
蘇洛甯随着皇後來到看台之上,見此情景,又想起剛剛在皇後殿中,她跟自己說的那番話,心裡不由生出一些不舒服的感覺。
轉眼之間,蘇洛甯的目光掃過皇上的臉,但見他微微皺着眉頭,眼睛裡一片幽暗深沉,完全看不透他此時究竟是何種想法。既然皇後都已經察覺到司空澈的不尋常,那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又偏要司空澈随他一起去祭天,究竟司空澈是他的棋子呢?還是司空景是他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