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血淋淋的會春節遊園會終于落下帷幕,容皇後的鳳駕先行離開,被吓得一個個臉色慘白滿身冷汗,像是生了場大病的貴女們,這才虛弱地三三兩兩動身,返回崇安城内。
水濯纓為了盡量減少跟貴女們的碰面交談,特意落在最後。
辭冬園到崇安城有十多裡路,中間要穿過大片的田野和一片小樹林。這時候天色已是傍晚,兩輛馬車到達小樹林時,暮色四合,四周茂密的樹木在漸漸暗下去的天光中,顯出幾分黑魆魆的詭秘氣氛來。
崇安城門在西時之末,也就是大約七點的時候關閉,車夫趕車趕得快了一些,道路上還有另外兩輛貴女乘坐的馬車,也在趕路。
“什麼人!”
外面突然一陣細微的風聲掠過,車夫一聲呼喝,緊接着水濯纓就感覺到馬車車身微微一震,車頂上輕響一聲,有人落到了車頂上。
聽這羽毛一般輕盈的動靜,對方的身手絕對頂尖,大約就是古代的一流輕功。
“有刺客!保護小姐!”
水濯纓這次去辭冬園赴宴,隻帶了兩個大丫鬟水晶和琥珀,以及兩個護衛,一個趕車的車夫。來人下殺手顯然毫不留情,隻聽見外面一片驚呼尖叫中,幹脆利落地傳來血肉被劈開的唰唰七聲,馬車猛然撞上什麼東西,停了下來。
水濯纓掀開車門的簾子,外面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的屍體。兩個護衛和車夫全都身首異處地倒在地上,另一輛馬車邊是水晶和琥珀的屍體,此外就是拉車的兩匹馬,同樣也被斬下了頭顱,鮮血橫流一地。剛剛的那唰唰七聲,一聲殺一個,竟是毫不拖泥帶水。
遠處的另外兩輛馬車,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早就吓得疾馳狂奔,去得遠了。
水濯纓的馬車前面,站着一個黑衣蒙面人,手裡一把染滿鮮血的明晃晃長劍,寒氣凜然,正直指着她的咽喉。
然而,這黑衣人在見到她的一瞬間,猛然睜大了眼睛。水濯纓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丢下長劍,對着水濯纓跪下來,恭敬謙卑地伏身一拜。
“你……”
水濯纓隻感覺這人的一雙眼睛很是熟悉。那黑衣人一拜之後擡起頭來,眼中全是驚喜交加的灼灼光芒,同時伸手拉下了臉上的面幕。
一張青年男子的面容展露出來。棱角分明,線條硬朗,五官輪廓深刻如刀劈斧鑿,皮膚顔色比一般東越人要深一些,但仍然不失俊美。
“寒栖!”
水濯纓一震,一下子脫口而出,同樣是又驚又喜。
這個黑衣人,竟然是她在夏澤時的暗衛,寒栖!
四年前,夏澤滅國的時候,她的父母安王爺安王妃都被殺害,她和寒栖、貼身丫鬟白芨、還有府裡的幾個下人一起從夏澤王都陵京城逃了出來。路上遇到東越軍隊,一行人失散,她被東越士兵俘虜到東越,幾經轉手,最終賣到了丞相府裡面。其他幾人的消息,後來就再也沒聽到過。
“寒栖,竟然是你!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其他人呢?”
水濯纓繼承了身體原主的記憶,乍然見到闊别四年渺無音訊的故人,一時也是滿懷激動,連忙下車扶起寒栖。
寒栖是她小時候在陵京郊外救下的,那時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受了重傷,小濯纓救回他之後,他就留在她身邊當了一名藏在暗處的影衛。
寒栖天生啞巴不會說話,心智似乎也有些不全,但武功很高。并且對水濯纓忠心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隻聽從她一人的吩咐,眼裡也幾乎隻看得到她。水濯纓小時候開玩笑讓他大中午去陵京大街上裸奔一圈,他毫不猶豫真的要去,王府中一群人都拉不住,最後水濯纓收回命令,這才罷了。
寒栖打手勢告訴水濯纓,崇安城裡面還有其他兩個同伴,但再複雜具體些的其他意思,他就表達不出來了。
水濯纓沉吟了一下。她本來就不打算一直這麼假扮沈繡薇下去,沈則煜原本打算等到七月盛夏,皇室衆人搬去湘山行宮避暑時,趁着這次出宮的機會,讓水濯纓逃走。
不過,眼下顯然就是個絕好的時機。前面就是另外一個貴女的馬車,看見了她遭到“刺客襲擊”,那麼她現在完全可以假裝失蹤。反正容皇後的遊園會她都已經去了,在返回的路上出事,容皇後再怎麼也怪不到沈家的頭上。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帶我進城去找他們吧。”水濯纓說,“其他的話見了他們再說。”
寒栖點點頭,帶水濯纓來到路邊小樹林中,那裡有一輛十分簡陋的馬車,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他給了水濯纓一套鄉下女子的細棉布衣裳讓她換上,自己也穿了一身粗布衣服,扮成一對從鄉下來的主仆倆,進入崇安城。
進城之後,兩人到了城西。這裡算是城裡的貧民區,居民大都是市井中的貧苦工人、商販、下人等等,白日裡一片嘈雜混亂,但晚上倒是安靜。
寒栖在一個相對還不算太破舊的獨立小院門口停下來,輕三下重三下地敲了一陣門。大門打開,一個半老婦人出現在門口,一看見寒栖後面的水濯纓,先是瞪大眼睛,然後就掉下了眼淚。
“郡主!……”
這老婦人也是當年水濯纓的一個下人,鐘嬷嬷,一向最疼愛水濯纓,後來滅國時她也跟着逃了出來。
“郡主,老奴以為再也看不到您了……”
鐘嬷嬷縱然一把年紀了,這時也又哭又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把事情跟水濯纓解釋了一遍。
------題外話------
昨晚家裡停電了,到很晚才上傳章節,所以今天這章更得遲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