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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行

妾身由己不由天 伊人歸 2577 2024-01-31 01:11

  夜幕初降,帶去了白日的炎熱,街頭巷尾星星點點的燈火,又平添了一分甯靜。

  偶有樹梢上蟬兒鳴叫的吱吱聲、人家院子裡納涼的說話聲,并不知何處傳來的蛙鳴聲交織在一起。

  有微風時不時地吹過,成全了一個怡然的夏夜。

  一個黑影從陰暗的胡同中閃過,那人身上穿着大披風,兜帽遮着臉,急匆匆往定國公府的方向去了。

  從個頭和身形看,是個少年女子。

  胡同旁一處屋頂,趴着一個黑衣男子,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女子看。

  他追着那個女子的背影,在附近人家的屋頂上幾個輕盈地起落,未曾發出半點聲響。

  直到看到那女子敲響了定國公府的角門,他才放心地離開了。

  “殿下,沈二小姐身邊被發落的丫鬟,果然有一個去了定國公府。”

  黑衣男子脫下了面罩和頭巾,走進一燈如豆的禅房,對着燈下那人回禀。

  晦暗的燈火下,軒轅澤擡起頭來,如玉面容帶着溫潤笑意。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佛卷,喃喃道:“一共發落了十來個丫鬟,竟然隻有這一個去了定國公府麼?”

  黑衣侍衛沒有接話,其他派去盯梢的侍衛都沒回來,想來是隻有他盯着的這一個去了。

  “沈二小姐,确實是個聰明人。”

  他話中帶着七分贊許,又有三分若有若無的憾意。

  贊許的是沈風斓謹慎小心,隻選了一個可靠的丫鬟去報信,并未将此事透露給更多的人。

  遺憾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自沈太師壽宴那夜起,注定一生不能安度了。

  紅顔易逝,美人命薄。

  這一朵嬌花,到底是毀在他軒轅澤手上了。

  他又拿起了佛卷,随手翻開一頁,似老僧入定一般兩耳不聞窗外事。

  黑衣侍衛不禁有些擔憂,殿下每每做出心懷愧悔之事,便會在府中後院這處僻靜禅房讀佛卷。

  讀佛卷并無不可,隻是不肯多點盞燈。

  他是千金之體,要在此處熬壞了眼睛,那可如何是好?

  就算熬瞎了眼,那位沈二小姐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向後退了幾步,轉身便要離開禅房。

  “元魁,”軒轅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後日,本王要在風波亭請太子殿下飲酒。”

  他的話語聽似随意,元魁卻知道,這是下一步行動的訊号。

  他欣喜地轉身,拱手領命,“是,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與此同時,定國公府西北角門上的管事家仆打量着門外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尋常百姓的粗布麻衣,罩了一件極寬松的披風,兜帽垂下來遮住了她半張臉。

  ——這顯然是避人耳目而來的。

  她聲音顯得十分急切,“這位大叔行行好,我找定國公有要緊事。”

  瞧這女子裝扮也不是什麼貴重人物,頂多是個丫鬟,能有什麼要緊事?

  那管事的家仆不以為意,便要掩上門。

  “大叔,你瞧瞧這玉玦,你識得嗎?”

  柳煙從懷裡掏出那塊翡翠玉玦,趕上前去湊到那家仆的眼前揮了幾下,生怕他眼花瞧不清楚。

  他關門的手,忽然就停了下來。

  “你是……”他眸子眯起,再度打量柳煙,“表小姐的丫鬟?”

  他隻說表小姐,沒有稱名道姓,若柳煙真是沈風斓的人,一定能對上話來。

  果然,柳煙重重地點頭,喜道:“是,我們二小姐派我來見二舅老爺。”

  ……

  定國公府的外書房燈火通明,柳煙站在地下躬身答話,陳徐行夫婦坐在上首,面帶焦慮。

  家仆帶着柳煙進來的時候,陳徐行正在燈下讀書。

  見到那塊玉玦,他便命人到内院請夫人陶氏出來,好辨認真僞。

  他一貫不在這些穿戴的物品上留心,雖覺熟悉也不敢斷定,這種事還是得問陶氏。

  陶氏隻一眼便确定了,這塊玉玦就是沈風斓之物。

  當年陳徐行從嶺南被調回京中,當地的同僚送給他的一塊珍品翡翠原石。

  誰想他回京正好趕上外甥女的周歲,便将玉石制成了一隻别緻的玉玦作為賀禮。

  餘料雕刻成了一隻貔貅扳指,就給了當時才三歲的陳執轼,陳徐行的長子。

  “老爺若是怕妾身老眼昏花,可以讓轼兒把他的扳指拿來對一對。”

  陶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單沈太師就不是定國公府可以左右的,何況還牽扯進來了甯王。

  陳徐行擺擺手,陶氏說話向來嚴謹,她斷定是真的自然不會有假。

  “你們家老爺把斓姐兒身邊的丫鬟都攆了,那斓姐兒如今是誰服侍?看的又是哪位太醫?”

  柳煙見陳徐行眉頭緊鎖,對她問話卻頗為和氣,心裡松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所有的大老爺,都和沈太師一樣疾言厲色。

  “回國公爺,我們小姐身邊還有兩位大姐姐伺候着。昨兒奴婢不當值,隻是聽聞甯王殿下請了王太醫來看過,并未開藥。”

  陳徐行氣哼了一聲,“他是怎麼做父親的?斓姐兒重病,身邊隻有兩個丫鬟怎麼成?連藥都不開,擺明是不想讓她活了。”

  顯然是沈風斓觸怒了沈太師,如今沈太師任她自生自滅還好,隻怕會下毒手……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陳徐行站了起來,在屋中來回走了幾回。

  他又看向柳煙,站住了腳,“你确定,你們小姐隻說要鮮果吃嗎?”

  陳徐行從前在嶺南為官,交遊廣闊,常常有昔日同僚屬下給他寄些鮮果特産來。

  他每每受到新鮮果品,便會分送通家之好的府邸,沈府作為姻親自然有份。

  沈風斓派人來要,還是頭一遭。

  柳煙隻得複述了一遍沈風斓的原話,“小姐說,你隻和二舅舅說,我想吃嶺南的鮮果了,請他常常送一點子來給我解饞。”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好不容易派一個丫鬟出來報信,竟然隻說要鮮果吃?

  以沈風斓的才智,這句話絕沒有表面聽起來那麼簡單。

  陳徐行細細咀嚼這句話,其中必然還隐藏着什麼深意,隻是他一時沒想通罷了。

  陶氏同樣想不通,見陳徐行沉思不解,一時也不敢打擾。

  柳煙何嘗不着急,可她真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了,定是這個意思!”

  陳徐行忽然拊掌一笑,茅塞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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