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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靜清院

妾身由己不由天 伊人歸 2461 2024-01-31 01:11

  十裡紅妝,寶馬香車,哪怕是京城之中,這般奢華的嫁禮也十分少見。

  一擡擡整整齊齊的嫁妝似乎搬不完,最前頭已經走出了這條街,尾巴卻還沒露出來。

  前頭那鮮衣怒馬的俊美兒郎騎在白馬上,身披大紅,姿态閑暇,一雙桃花眼所到之處便撩起一片春心。

  沈風斓一個人坐在空空蕩蕩的八人大轎中,仿佛與外界的熱鬧隔離開了來,視線所及一片大紅,索性閉上了眼養神。

  大約是閉上眼睛後聽力就會格外好,她将外頭人的議論細細碎碎地聽在了耳中。

  “好風光的嫁禮啊,沈太師的千金又嫁做王妃,潑天的富貴……”說這話的顯然是市井小民,隻看得到眼前的富貴,不知内情。

  然而京城是天子腳下,大大小小的官員遍地都是,很快她就聽到了有些技術含量的議論,“……原是甯王正妃,如今做了晉王側妃,這裡頭水深得很呦……”

  沈風斓心說這水當然深,從古至今哪有個懷胎三月的女子連自己孩兒的爹啥模樣都不知道的?

  沈風樓倒是和她說過一些,言語間把甯王和晉王兩人拿出來一褒一貶,說得那個晉王似乎就是一個空有俊美皮囊的草包。

  要說俊美,那個甯王她是見過的,已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俊逸,還有人能勝過他不成?

  她繼續側耳傾聽,果然聽到有人說起了晉王,“啧啧,這世上還有這樣好看的男子,哪個女子嫁給他不羞死呦……”

  沈風斓眉頭蹙起,暗罵一句,羞個屁!

  聽了一路八卦後周圍漸漸冷清了下來,敲鑼打鼓的樂聲模糊了起來,那轎子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

  沈風斓端正儀容,準備着有人來攙扶她下轎,不想須臾之後轎子複又擡起,似乎隻是換了一撥擡轎的人。

  定是内院的婆子把外院的轎夫換了下去,視線受阻的沈風斓心中暗想。

  随後她又重複了一遍兩眼一抹黑地,被人半扶半推的走路方式。推她的人力氣不小,新婚女子羞澀,若是由着她慢慢走得走到天黑也走不完。

  幸好扶她的人力氣更大,沈風斓被這兩股力量一夾擊,幾乎是被架着進了新房。

  而後陪着她入新房的晉王府的人呼啦散去,隻剩浣紗和浣葛兩個替她揭了蓋頭,把鬓發略松了松。

  “小姐累着了吧?快喝口水。”

  浣紗看到新房的桌上擺着一隻精美的紫砂茶壺,并一整套的茶盞,提起壺來就為沈風斓倒水。

  沈風斓早就渴了,見狀眼巴巴地盯着她的手,隻見她的手忽然就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壺嘴空空,沒有想象中清涼的茶水流出來。

  沈風斓明媚的小臉垮了下來,“沒水嗎?”她如今懷有身孕,飲食起居上稍有不合從前之式都忍受不了,自己也嫌自己嬌氣。

  浣紗有些尴尬,讪讪地放下了紫砂壺,“我去找這府裡的下人,讓她們去沏茶過來。”

  這話說得容易,哪裡找去?這屋裡半個晉王府的人都沒留下,她們又是初來乍到,哪裡好亂走?

  隻聽堂屋大門一聲輕輕的吱呀,一道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慢慢靠近,走進了寝室之中。

  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少女穿着碧色流蘇緞面裙走了進來,手上捧着茶壺,上前來盈盈施禮。

  “給側妃娘娘請安,奴婢紅妝,是撥在娘娘這靜清院裡的丫鬟。”

  沈風斓打量她衣着神态,應是個有些體面的婢女,不是一等也夠得上二等了。

  她說着不必多禮,又給浣紗使了個眼色,浣紗從袖中掏了個荷包遞與紅妝,從善如流地跟着她的稱呼,“我們娘娘請姐姐喝茶。”

  說着不動聲色地接過了她手中的茶壺,倒了一杯遞給沈風斓。

  紅妝的指尖悄悄一捏那荷包,感受到裡頭的分量,迫不及待就要離開,“多謝娘娘賞賜,奴婢先告退了。”

  看她離去的背影匆忙,就好像有鬼攆她似的。

  紅妝一走,沈風斓習慣性地将别在腰間的銀針取出探了探那茶水,耐着性子等了好一會兒,這才輕輕地啜了一口。

  這茶水可不是那麼好喝的,再不當心的下人也知道在新婦進門前備好房中的茶水,這一小小的插曲,讓她從一整日暈暈乎乎中清醒了過來。

  那位晉王殿下,是絕不會喜歡她的。

  雖說那一夜雲雨是晉王之過,可晉王為此受了聖上的斥責和冷落,隻怕會把罪責都怪在自己身上。

  何況她原是欽定的甯王正妃,甯王就算對自己無意隻怕也要惱怒,兄弟不睦,又得歸罪于她這個紅顔禍水。

  沈風斓想得很開,她明白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叫嚣自己無罪是沒有用的。

  她身為女子,便是原罪。

  可是這位晉王殿下親自迎親,過程中也沒有做出什麼不給面子的事情,使她忘了自己的處境。

  那一座空空的紫砂茶壺,已經說明了晉王對她的厭惡。

  偏又讓那個紅妝送了茶水來,叫人面上抓不住把柄,心裡又刺撓。

  靜清院中半點響動也聽不到,這一院的冷清,真是映照了這個院子的名字。

  哪有新婚女子的院子叫這個名字的?不似新房,倒像是面壁思過的所在。

  她氣哼哼地将那茶水一飲而盡。

  “再倒一杯來吧,”她實在渴的緊,晨起吃的那個青團黏糊在喉中,格外不适,“嗓子粘得很。”

  幸而如今已過了孕吐的時期,否則她隻怕在婚禮的過程中就憋不住了。

  浣紗和浣葛一臉小心翼翼,覺得這院子裡氣氛古怪,方才進來的丫頭也古怪。又不敢多說什麼,怕沈風斓不悅而動了胎氣。

  看浣紗去倒茶,沈風斓對站在一旁的浣葛道:“把這些勞什子都脫了吧,我的腦袋都被綴疼了。”

  一整幅赤金打造的鳳冠,配上六把一模一樣的鳳钗固定得結結實實,就好比頂着一顆大西瓜走了半天那麼累人。

  浣葛想起了出門前喜婆的千叮萬囑,“小姐,一會子說不準會有女眷來鬧新房,若是脫了一會子就來不及戴了。”

  沈風斓自顧自拔起了一根小指粗的鳳钗,懶懶地開口,“你放心罷,不會有人來的。”

  這院子比義莊還冷清三分,會有人來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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