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江龍突然開口問道:“你們不知道她在哪裡當差?”
寶瓶嘴快,立即接道:“咱們景府有那麼多丫環仆役,奴婢哪裡能全都認的過來。”
玉钗也是點頭。
這兩個丫環是不認字的,當然也不會數數,對于景府中的仆從丫環數目并不能說出一個準确的數字。
隻知道有很多。
“小少爺關心她做什麼?”
玉钗終于發現江龍一直在盯着丫環離開的背影,有些吃味,撒嬌的說道。
“就是,那個丫環又幹又瘦,臉皮也很黑。”寶瓶同樣小聲嘀咕。
江龍收回目光,臉上又浮現出了微笑,“是是是,她哪裡有玉钗與寶瓶漂亮可人?”
聽到誇贊,兩個臉皮嫩的丫環不依的跺腳,心中暗喜,卻是沒有發現江龍的笑容深處夾雜着另外的東西。
江龍沒有穿越前跟過兩個師傅,練了二十幾年功夫,尤其是第二位馬師傅更是教他行竊,在街上找那些一眼看上去就是肥羊的偷其錢包,那眼力是何等敏銳?
在先前那個丫環摔倒胡亂爬着起身的時候,他清晰的看到其手掌間亮起幾抹突兀的光芒。
他可以肯定,那刺眼的亮芒應該是匕首反射的陽光。
湖中的亭子之間用浮橋串連,而浮橋則是由用繩索捆綁起來的木闆組成。
隻有木闆的話浮力還不夠,繩索很緊緻,拴在兩個亭子邊角處打下的木樁之上,對于承載浮橋上的行人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至于讓人踏上去木闆下沉,浸濕了鞋襪褲腿。
把繩索割傷,害我落水?
江龍一瞬間就猜出了對方的陰謀。
浮橋的承重能力是有限的,先前那個小丫環身體弱小,比較輕,還沒有什麼。
但等一會他要離開的話,肯定會和玉钗與寶瓶走在一起,到時就是三個人的份量,到時繩索斷開,串連在一起的木闆也會散架,那麼江龍與兩個丫環便都會掉入水中。
原身是景府的獨苗苗,身體又很嬌弱,景老夫人恨不得将之天天捧在手心裡,你認為會讓原身下水學遊泳?
這個湖面積很大,水也深,再加上現在隻是初春時節,還沒有真正的暖和起來,湖水冰冷,一個不會水而會穿着厚實衣服的人掉下去,很難再爬上來。
先是下毒,現在又明着想要害我落水,果然真的有人要暗害原身!
星燈草,生石花,還有含有角岩藤的香料果然不是巧合。
隻是,自己該如何應對呢?
現在還不能完全信任玉钗與寶瓶,而且就算是可以信任也不能說明,因為知道他有提防且在暗中查找線索的人越多,那麼就越是容易走露消息。
玉钗與寶瓶畢竟隻是十六七歲的少女,藏不住心事,遠不及姚媽媽成熟穩重。
江龍一邊想着,一邊仍和玉钗寶瓶說說笑笑。
二女的聲音清脆如銀鈴,沒有發現自家小少爺心中有事。
此時在遠處的一個走廊拐角處,站着一個身材矮小,皮膚幹癟,滿頭白發的老婦人,老婦人一身黑色襦裙,站在一處樹枝較密的地方,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江龍很難發現她。
老婦人此刻正死死的盯着江龍所在方向樣,手裡緊緊的攥着一個染有血迹的布娃娃。
嘴裡念念有詞,“李香泌,當年你害我女兒落水一屍兩命,今天我就設計淹死你那活該短命的病秧孫子。”
隻是片刻後,老婦人卻是瞪圓了一雙昏黃的眼睛。
江龍想了片刻後,終于想出一個應對辦法。
小丫環隻是把繩索割傷,利用自己體重很輕,安全的離開。
那麼自己三人如果一個一個的通過浮橋,想來也應該是不會有危險的。
玉钗與寶瓶都是身姿苗條,并不重。
而原身更是因為中毒以至于積年病卧床榻,顯得恹恹的,那手臂細的像麻竿一般。
并不會比先前那個丫環重多少。
“寶瓶,我突然有點餓,想吃酥餅了。”江龍輕易就想到一個解決目前困境的辦法。
寶瓶嘴裡應了一聲,笑着跑跑跳跳的就要踩上浮橋。
江龍見狀連忙道:“慢點,小心浮橋不穩,掉進了湖裡。”
浮橋的确是不穩當,再有就是繩索的傷口處現在隻連着不多,如果是蹦蹦跳跳的,單是一個寶瓶就有可能将之踩斷,而作為原身的貼身丫環,寶瓶衣食無憂,平日裡更是要時時守在原身的身旁伺候,自然也是不會遊泳的。
江龍先讓寶瓶通過,也是另有考慮。
因為與玉钗的嬌弱如輕風扶柳不同的是,寶瓶活潑可愛,手腳要靈活的多。
所以即便是墜入湖中,江龍也有把握将之打撈上來。
寶瓶的身體在同齡人中也是比較健康的,雖然湖水比較冰涼,但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原身就不行,底子太差,再加上這個年代醫術落後,真要是墜入湖中,即便淹不死,也會發高燒。
發高燒不光是會死人,因為中藥退燒速度慢的原因也會燒壞耳朵,變成聾子,更有可能會燒壞大腦變成白癡。
“你這丫頭就不能老實點?”玉钗柳眉豎起,也是開口斥責。
玉钗要溫柔一些,平日裡沒少說寶瓶好動太過冒失。
“哦。”寶瓶可愛的吐了吐舌頭,聽話的不再蹦跳,老老實實的踏上了浮橋。
江龍緊盯着寶瓶的背影,生怕自己推斷錯誤,害其落水。
随時準備出手救人。
不過他顯然是多慮了,和他猜測的一樣,繩索可以承載的住寶瓶,寶瓶安全的走過浮橋踏上岸。
寶瓶身體較為圓潤,比玉钗重一些。
等到寶瓶剛剛轉過前方一個轉角,他就是放心的讓玉钗過浮橋,理由很是簡單,“玉钗,我又不想吃了,你追上去把寶瓶叫回來。”
玉钗嘟起了嘴巴,小聲嘀咕,“小少爺真讨厭,耍我們玩呢。”
因為性格文靜一些,溫柔的玉钗不會直接頂嘴,換成寶瓶就說不定了,而且這樣的性格也導緻她放不開扯着嗓子大叫,不然直接就能把走出不算太遠的寶瓶給喚回來了,心中雖然悶氣,但玉钗仍是踏上浮橋去追寶瓶。
說是追,嬌弱的玉钗根本就跑不起來,其速度也就是快走罷了。
“那死丫頭走那麼快,我哪裡追的上……”玉钗沒走出幾步,就是擡手擦拭額頭滲出的汗珠。
見玉钗平安通過了浮橋,江龍才起身,小心翼翼的踏上浮橋。
行走間,浮橋輕微的左右搖晃,江龍小心起見,走的極慢,步履輕緩,裝作一邊看水中的魚兒,一邊悠閑的行走。
他不知道是否有人在暗中偷看着,所以很是謹慎。
走到先前丫環摔倒的地方,果然見那裡的繩索已經被割開了大半。
也正是因為江龍謹慎,所以樹木背後的老婦人才沒有看出蹊跷端倪。
“掉下去,掉下去……”
瞪着大眼睛,看着行走在浮橋上的江龍,老婦人有些幹裂的嘴皮翻動,嘴裡一遍又一遍的詛咒着,因為緊張,把手裡布娃娃的腦袋都給捏扁了。
直到見江龍平安無事的踏上岸,老婦人雙眼瞬間漲的通紅。
突然抓起布娃娃,一通猛力的撕扯!
哧啦!
嘴角含笑的布娃娃斷了一條胳膊。
“有人來了,咱們快走。”一旁院牆後邊竄出來一個人,拉着老婦人急匆匆的離開。
老婦人嘴裡仍然念念有詞,“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走下浮橋,江龍長長松了口氣,轉過身,看了眼被割傷的那段繩索,站在岸邊等待玉钗與寶瓶。
寶瓶走的快,玉钗費了好大力氣才追上,等二女折回來後,就見自家少爺站在岸邊看着湖水。
“小少爺,您怎麼一會想吃,一會又不想吃的,害的奴婢差點跑斷了腿。”
寶瓶毫不客氣的直接開口抱怨。
江龍一句話就将之搞定,“晚上你可以叫一道自己喜歡吃的菜肴,算本少爺的賠罪。”
“好!”
寶瓶拍着手,蹦跳了起來。
“吃貨。”玉钗則是翻了個白眼,然後嘟着嘴,用幽怨的目光盯向了江龍的眼睛。
“你可以去繡房多做一件漂亮的裙子。”江龍無奈笑道。
這兩個丫環一個饞嘴,一個臭美。
果然,玉钗的眸子就亮了。
安撫好兩個丫環,江龍又開始思索,那暗中之人好靈通的消息。
自己剛剛走出小院來到後花園,對方就已經知道了,看來那暗中之人不是有派人時時刻刻的盯着自己小院,就是在自己小院中安排了人手。
而且頗有手段,見自己走進湖中涼亭,就立即能想到害自己落水的計策。
再有一點,先前那個小丫環雖然看上去瘦弱,但卻應該有些功夫底子。
不然不可能在很短隻是摔倒起身的時間内,就把手臂粗細的僵繩割斷大半。
自己要再小心些才行!
江龍打算立即回到自己的小院,外邊太危險了。
在他身體沒有康複,身手沒有恢複之前,還是少出院子為妙。
不過對方曉得了自己的行蹤,會不會在回去的路上安排什麼陷阱呢?
江龍想了想,小心為妙,決定繞個圈子回小院。
因為有原身的記憶,江龍對景府的大部分地方都很熟悉,原身作為主人一般是不去府中下人聚衆而居的房舍的。
府中下人可不會像主人那般,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院落。
下人們的房舍都是一排一排的。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張姜氏以及姚陳氏等在府中頗有地位的管事,會把府中一些偏僻的小院霸為已有。
玉钗與寶瓶自然不知道江龍的心思,見他要去别處看看,就在一旁跟着。
走着走着,江龍突然從原身記憶中了解到一些事情。
比如府中最東邊那裡的幾個小院,居然被老夫人告誡不可以進去。
什麼地方,連原身這個主人都不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