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從身後箭筒取出箭矢,搭在弓弦上,雙臂用力,将硬弓拉成滿月。
手指松開。
弓弦嗡嗡顫動間,烏黑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向曹老大的後背。
這一刻,似乎畫面定格。
曹老大本能的感覺身後有異樣傳來,但想要躲閃已經是來不及了。
鋒利的箭尖瞬間從後背射入,再從前兇冒出來。
一團血花爆開。
因為是被偷襲的,所以曹老大逃跑時,沒來的及裝戴盔甲。
“啊!”曹老大臉色扭曲,嘴裡發出痛呼,張口噴出一口鮮血,雙眼瞪大當頭栽倒。
眼見自家的大當家被射殺,殘餘賊衆不再反抗紛紛奪路奔逃。
“一個不留!”青年一聲冷喝,再次射出一根又一根烏黑的箭矢。
百發百中,被照顧到的賊衆全部倒下。
賊衆們慌亂的四下奔逃,不再走林間道路,一個個全部向兩邊分散跑進山林中,盔甲齊全的追兵隻得下馬,随後沖上去一陣掩殺。
片刻之後,一個小頭目跑來單膝跪地,“回大人,曹老大身死,此次一共斬殺賊衆五十八人。”
話語幹淨利落,聲音洪亮,居然是一番硬朗的軍人作風。
青年輕輕點了點頭。
殺了五十八人,應該會有幾條小魚走脫。
不過隻是區區幾個賊衆,不足為懼。
這深山老林中生活着不少猛獸,這幾個人怕是會成為猛獸的點心。
先前曹老大明知在林間小路逃跑很容易會被追上,但為何還不進入山林中躲避呢?
一是森林内容易迷路,出不來。
即便賊匪在平羅山中生活了數十年,但也仍然隻是在山林的外圍一片活動而已,進入深處一樣找不到方向。
二便是林子裡猛獸橫行。
山林中有老虎,黑熊,還有狼群。
以及品種不一的各類毒蛇。
許多毒蛇的毒性驚人,被咬上一口,便再無活命可能。
這些賊匪經曆戰鬥,身上全都帶有血腥味,而野獸們的嗅覺則大都是非常的敏銳。
所以人數少的話跑進深山中,很難再活着出來。
三天後,神秘馬匪的賊窩之中。
幾大首領齊聚大堂,一個個的滿臉笑容。
“果然隻是幾群土雞瓦狗,不值一提!”二首領雖然上了年齡,但仍然端起大碗的酒來,一口幹盡。
一些酒水從嘴角處流出順着亂蓬蓬的胡須落下,打濕了兇前的衣衫。
“二哥說的極是。”四首領附和,也幹盡一碗水酒。
大首領的心情也非常好,難得誇贊一次二首領,“二弟骁勇不減當年,大哥敬你一杯!”
“哈哈!”二首領端起酒杯再幹一碗。
三首領卻是手撫胡須,皺眉道:“二哥雖然神勇,但到底上了年齡,不比年輕時候,以後出戰,還是在後方壓陣的好。”
“什麼?”二首領最是讨厭被人說上了年齡,已經老了,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向三首領道:“老三,你說誰老了?在咱們這個山寨,比力氣能勝過我的人不出五個!
哼!”
說罷,二首領有意無意的瞄了眼大首領,與面相陽剛的青年。
心下暗歎。
大哥不但自己神力無雙,而且還生了個好兒子。
不對,還有一個頗能鬧騰的孫子。
如果不是那個小家夥把皇上都搞的頭疼,朝廷此次也不會想要一鼓作氣滅了山寨。
雖然叫方兒的青年也很優秀,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與那對父子相比,方兒的确是稍遜一籌。
二首領想及此處後,心思不免有些個複雜,雖然看清楚了形勢,知道誰優誰劣,但他卻是不能不争。
在這一方小小的山寨也就罷了。
不過是一個大首領之位。
但以後,若是起兵造反奪了大齊江山,大首領就是……自古以來自家内部鬥的最恨的,莫過于皇室,此時不争,等到那時,誰知道會不會被砍掉項上的人頭?
即便現在大首領與陽剛青年看上去是好的,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但等到坐上高位,手握權柄,誰知道會不會變?
左右離起兵之日還早,而且就算起兵了,想要拿下大齊江山也不是那麼的容易。
以後的日子還長,變數極多。
自家孫兒說不定就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該争的時候,還是要争!
“二哥,我不是說你……”三首領開口解釋。
但卻被二首領瞪着眼睛喝斥打斷,“我就是不服老,誰能取我性命,說明他是真有本事!
而且活了五十多歲,我也已經活夠了!
死便死了,怕甚?”
三首領聞言隻能是無奈搖頭。
“三哥,你明知道某些人不講理,你又何必好心規勸?”七首領突然冷哼一聲開了口道:“以後你最好莫要再管了,省得一番好心被那不識好歹的人給當作驢肝肺!”
二首領立即就要翻臉。
幸而衆多首領勸阻,不然大廳怕是要被二人給砸個稀巴爛。
“咱們正事還沒有談完,且先不要争執。”大首領沉聲說道:“除了咱們平羅山還有四支勢力較大的馬匪窩,每支馬匪人數都在千人以上,三天前咱們夜裡偷襲,将之一打盡。
但雖然奪了他們的山寨,卻總歸有漏之魚。
南大匪寨的三當家,就逃得了一命。”
原本的四大山寨,各自占了一個山頭,名字用方向來區别,稱作平羅山東寨,南寨,西寨,以及北寨。
山寨的當家與小喽啰是不一樣的,小喽啰跑掉幾個無事,他們是底層在山寨中沒有什麼權柄地位,平日裡受到的約束極嚴,這裡不能去,那裡也不可以去瞧一瞧。
根本不熟悉周邊地域。
所以他們無法給朝廷軍隊帶路。
但當家的就不一樣了,他們的地位高,權限也大,時常會帶着心腹手下進山打獵,已經是把山林周邊給跑遍了。
此人如果給朝廷軍隊帶路,那就是遭了。
衆人都曉得輕重,聞言便是安靜下來。
二首領也是重又坐回去。
“得想個法子,除掉孫棚!”被稱作方兒的青年開口道。
孫棚便是平羅山南寨的三當家。
七首領聞言,看了青年一眼。
這個三當家就是從青年手下給逃走的。
目光中有不屑,不過七首領卻也沒有開口譏諷。
現在談正事,開口攻诘嘲笑,就是顯得沒有輕重了。
“方兒說的對,不過卻是難辦。”大首領放下手中的酒碗。
“要不,等查明孫棚的消息,舍棄一個……”方兒聲音漸低,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能提前得知朝廷會派遣兵馬來圍剿,山寨肯定少不了得在朝廷軍隊裡安插眼線。
而且眼線的官職地位還不低。
此次朝廷圍剿平羅山,一直在暗中布署安排。
很多軍中将領都不知道。
“舍棄,舍棄!你就知道舍棄!”七首領霍然起立,怒吼道:“那些眼線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子兒女,為什麼每次遇到稍稍棘手的事情,你總是提議舍棄眼線呢?
在你的眼中,他們算什麼?”
青年聞言低下頭,望向自己的腳尖。
二首領的臉色則是很不自然,“方兒沒有拿眼線不當人看待,隻是事情有輕重緩急,兩害相權取其輕而已。”
大首領看了二首領一眼,二首領原本就沒有多少底氣,立即閉嘴。
“咱們安插眼線進入朝廷軍隊很不容易,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暴露舍棄他們。”大首領一開口,就定下基調,“方兒你的提議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那些眼線全是對我們忠心耿耿之輩。
咱們不能為了自己的安全,就那般冷血。
你們還小,又一直身在暗處,所以沒有真正在軍隊中領過兵打過仗。
所以與那些眼線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
我……在戰場上,不知道有多少護衛與士兵為了救我,而戰死在沙場。
這份恩情,隻有下輩子才能還上。
總之,那些眼線絕對不能輕易的舍棄。”
三首領附和,“不錯,而且那些眼線對我們來說有大用,一旦舍棄了,再想要安插進去,使其爬上高位,并獲得皇上的信任,就難如登天了。”
沒有眼線監視朝廷兵馬的動向,對于他們來說非常不利。
這時大首領再次看向了臉龐陽剛的青年,雙眼中有一絲玩味,“景兒,你猜此次負責圍剿我們的将領,是哪一個?”
“嗯?”
青年擡眼與大首領對視。
“牧武侯!”大首領聲音落地,青年便是雙眼微眯。
沉默了半刻,青年突然擡起頭來,“孫棚交給我來對付!”
“你有什麼辦法?”二首領皺起眉頭。
青年卻是斂眉,不答話。
二首領見狀惱怒,就要發火。
大首領卻是先一步道:“好,孫棚就交給你了。”
二首領呼吸一滞,想要發作卻又不能。
雖然他與大首領一向不和,但大首領的地位在他之上,一旦做了決定其他人是不可以再置疑的。
所以二首領隻能是在心中暗自惱恨,誇下海口,待你完不成任務,再與你計較!
随着周邊朝廷兵馬的調動頻繁,平羅山内也是氣氛日漸緊張。
這一天,大首領再次收到一紙書信,立即把山寨内地位較高的人全部都集中起來。
“此次進山剿匪的朝廷兵馬有七萬餘人!”
大首領話音剛落,下方的人群就是一陣議論紛紛。
山寨這邊隻有四千餘人,不足五千,即便武器盔甲精良,平日裡,軍士們的訓練也是異常刻苦,也不可能抵擋的住七萬餘朝廷兵馬。
三首領撫着胡須道:“看來賢兒猜測成真,此次朝廷的确是下定決心要把咱們根除了。”
“是啊!”七首領附和,“幸好賢兒料事如神,咱們早先下手,除了其餘四家馬匪,不然怕是有滅頂之災。”
其餘人聞言,也是連連點頭應聲。
見衆人都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陽剛青年低調的垂下眼眸。
隻有二首領不服氣的把腦袋别向一旁。
平羅山匪害嚴重,山腳下有一片軍營駐紮。
這個軍營有兩萬餘人,對于平羅山的馬匪來說的确有一定的威懾力,不過馬匪就是靠搶掠來生存的,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所以即便忌憚,也仍然會下山劫掠。
不然豈不是要活活餓死?
兩萬餘人,聽着數目不少。
但平羅山面積極大,下山的路口不知有多少,山下的馬匪可以輕易的避過朝廷軍隊的斥候耳目,下山打劫搶奪。
這支軍隊曾無數次進山圍剿,但都是不能建功。
對于馬匪們打不過就跑,軍中的将領也是無可奈何。
馬匪一旦躲入深山,他們就不敢追擊了。
山林中草木雜生,很适合挖陷阱,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較大的傷亡。
今天一支數十人的隊伍,悄悄進入了軍營之中。
軍營中的最高将領乃是甯遠将軍畢經綸,甯遠将軍是官職名,比遊擊将軍高半級。
畢經綸走出大帳,親自迎接。
“畢将軍接旨!”
隊伍中,一個公鴨嗓扯着尖叫聲響起。
畢經綸不敢怠慢,立即單膝跪倒。
“奉天承運……”念聖旨的分明個太監,而在太監身旁,則是這支隊伍的領頭。
不過此人卻用黑紗蒙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