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兒,此人仗着是你奶娘的身份,在府中胡作非為,橫行無忌!”
“還貪墨銀兩,并且偷了你生母留給你的好幾件精貴首飾!”
“死不足惜,你不必為她難過!”
“來人,狠狠的打,本夫人就不信她的骨頭真的就那麼硬,一聲都不吭!”
“打死她,用力打死她!”
林雅耳畔回蕩着當年繼母讓手下婆子對奶娘行刑時,不停的栽贓與聲嘶力竭且稍帶着一絲恐懼的尖叫。
少有人不怕死,而挨了那麼多闆子,卻能不痛哼一聲的人就更加少有。
當時庭院中隻有繼母的叫嚷與闆子落在奶娘身上的聲音。
甚至打着打着,那些下手的婆子也都是心中發毛。
因為奶娘太過反常了。
奶娘!
眼淚順着林雅那張絕美的臉龐撲簌簌滾落。
前一天奶娘就知道大事不妙,但卻是沒有逃跑。
反而在她的院落中,一遍又一遍的教她以後如何為人處事。
不能亂發脾氣,要在繼母面前讨乖賣巧,阿谀谄媚,吃的用的穿的差點沒有關系,月例被苛扣也不要聲張……還有一定要護住弟弟的周全,隻有等弟弟将來長大成人,繼承了家業,才能為她做主,讨回公道。
弟弟,姐姐一定會救你出火海!
奶娘,雅兒将來一定會給您報仇血恨!
林雅吸了吸鼻子,将快要溢出的淚水又給生生憋了回去。
胡管事在場中滿地打滾,披頭散發,聲音凄慘,不知何時,雨水又是淋瀝的下了起來,使得他借來的那身粗麻衣衫上沾滿了泥沙。
看着胡管事的慘狀,在場的佃農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胡管事的家人們則全都是吓白了臉。
先前欺負小黃丫的胖男孩胡栓更是滿臉驚恐哭泣着躲進了母親的懷裡。
哪裡還有先前的狂妄嚣張?
随着楊海波手中闆子越來越重,李亮又專往胡管事身上的要害招呼,胡管事滿頭滿臉的鮮血,求饒的聲音便是漸漸弱了下來。
“啪,啪,啪……”
闆子擊打在胡管事肥胖的身體上,發出一陣陣的悶響。
又過了片刻,胡管事朝着江龍方向艱難伸着的右手重重落下,便是一動不動了。
“哇!”
胡管事的父母依偎在一起,放聲痛苦。
“孩子他爹!”胡管事的妻子掙紮着想要撲上前去。
胡管事有三個兒子,胡栓最小,另外兩個則都已經是成年了。
平日裡這兩個大兒子也是壞事做盡,此時見父親被活活打死了,就是驚的臉色慘白。
跪在那裡哆嗦着瑟瑟發抖,生怕江龍下一句,就是也要将他們也給打死。
“田大壯,這裡可是還有該死之人?”
江龍想要重用此人,所以現在故意讓其當衆表現,先豎立起威信,以後才好辦事。
“李五!”
田大壯沉聲道:“這個人平日裡不做農活,偷雞摸狗,調戲良家婦女,欺負老實人,而且幾年前曾夜入他人家中,逼死了一個婦人。”說罷,田大壯看向人群一個角落的方向。
那裡站着一個滿臉憨厚的佃農,此刻緊緊握着雙拳,臉上滿是痛苦。
被逼死的那個婦人,就是他的女人!
可他膽小,老實,不敢反抗。
“行刑!”
江龍一聲令下。
“不要,小少爺,饒命啊!”
李五吓的臉色慘白,大聲求饒。
見江龍冷冷看着自己,李五知道再求也是無用,猛然竄起來拔腿逃跑。
這位是梁上君子,翻牆開鎖都是有一手,逃跑更是長項,一時之間幾個護衛居然追不上。
就在這時,馬蹄聲響起。
衆人偏頭望去,就見一個身形壯碩的大漢騎着馬,徑直追向李五。
大漢長着圈臉胡,面相粗犷,待來到李五身後,揚起手中大斧就是猛然劈下。
“啊!”
李五直接被砍下了半邊腦袋,一直前沖的身體借着慣性一陣打滾。
紅的白的就是一陣飛濺。
荼都跳下馬,用李五的衣服把大斧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幹淨,又騎馬回來。
江龍遙遙對着荼都輕輕點了點頭,又看向田大壯:“還有麼?”
李五的死狀凄慘,讓許多佃農都是彎腰嘔吐。
田大壯同樣腹中翻湧,不過江龍問話,他不敢不答,隻能強自忍着。
“沒了。”他搖了搖頭,“其餘的人雖然也是做了很多壞事,但罪不至死。”
此語一出,除了仍然在大聲嚎哭的胡管事父母以及胡妻之外,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們都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嗯。”江龍點頭,“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雅兒,剩下的人都由你來處置吧。”
以前的原身不熟悉景府家法,直接打殺自然簡單,江龍直接可以下令,而且原身善良,也沒有什麼處置下人的經驗,所以江龍此時就是有些個拿不定主意,索**給林雅發落。
林雅倒是對這些很是熟稔,張口便來。
胡管事兩個成年兒子各打二十大闆,送往官府在臉上刺字,發配邊疆。
小兒子胡栓以及胡妻一并發賣。
闵婆子打十五大闆,趕出農莊不許再回來。
趙三手與李五一樣都是偷雞摸狗之輩,不過是小錯不斷大錯不犯,所以也是送往官府刺字,發配邊疆。
胡管事的大兒媳賣給人牙子。
但要發落胡管事的二兒媳時田大壯突然開了口。
“她是被胡銀搶來的,也是命苦之人。”
林雅看向胡銀的目光就是冷厲下來,“來人,先斷其一腿!”
“是!”
楊海波對胡管事一家恨極了,掄起闆子就是掃在胡銀的大腿上。
咔嚓一聲,腿骨就是斷了。
胡銀抱着斷腿在地上一陣翻滾嘶嚎。
“許你回家。”接着,林雅對那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婦人道。
婦人卻是抱着懷中才兩歲大的女兒一臉苦澀,她哪裡還能回的了家?
林雅這時看向了胡管事的老父老母,精緻的柳眉微皺。
這二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年齡都這般大了卻又是不好發落。
輕了不足以懲戒。
但罰重了,又顯得太過冷血。
田大壯适時開口道:“回少夫人,不如讓他們去看守墳山吧。”
這個年代每個家族都是有自己的祖墳地的,農莊上這些佃農雖然沒有什麼血緣關系,但人死了也總要下葬,所以他們的祖先們曾請來道士尋了個風水好的地方做埋骨之地。
農莊上誰家老人去逝了,都會埋在那座小山上。
“好。”林雅同意。
這個處罰不輕不重剛剛好。
然而這時,胡管事的二兒媳卻是突然抽了抽鼻子開口道:“奴婢願意随公公婆婆一同去守墳山。”
嗯?
江龍皺眉。
胡大壯則是勸解,“你不想回娘家,可以繼續住在莊子裡的,不必随那兩個老混蛋去墳山。”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奴婢已經是胡家的人,而且生下了胡家血脈,所以求少夫人能夠恩準!”胡管事的二媳婦卻是堅決的說道。
林雅輕聲一歎,她也是女人,又如何不知道身為女子的苦楚?
剛要同意,但這時江龍卻是插言道:“不行!”
“求小少爺開恩!”
婦人抱着女兒對着江龍重重的磕了個響頭。
“不行!”江龍還是搖頭。
“求求小少爺!”婦人又一個頭磕下去,腦門上便是滲出了血迹,“奴婢的公公婆婆年齡大了,腿腳不好使,沒個人伺候也不行。”
“他們是被懲罰去守墳山的,不是去享福。”江龍冷冷的看了眼仍然在低聲啜泣的胡管事父母,雖然二人都是滿頭白發,但他卻沒有半點同情,接着又移回了目光,沉聲開口道:“而本少爺不同意你跟去的主要原因是不能讓你做了不好的标竿榜樣。”
林雅聞言就是一臉沉思。
片刻後,明白了江龍的意思。
這個婦人是被胡家搶去做了媳婦的,雖然有着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現實與無奈,但如果真的同意她跟去伺候被懲罰的公公婆婆,豈不是黑白不分?
“嗚嗚……”明白了江龍的意思,婦人就是抱着女兒一陣大哭。
襁褓中的嬰孩還小,也是放聲大哭起來。
“從今天起,田大壯就是農莊的莊頭,本少爺以後如果有什麼吩咐會讓他傳達命令,任何人不得違抗。”
“是!”随着江龍的任命,農莊裡的佃農們都是跪下應聲。
隻有田大壯一家露出了笑容。
“雨大了,大家都回吧。”
江龍擺了擺手,率先走向了别院方向。
身後寶瓶打着傘緊緊跟上。
佃農們目送江龍走遠,這才三三兩兩的散了。
蔣軍留下幾個護衛行刑的行刑,還把胡管事與李五的屍身給收斂了。
人死為大,生前做過再多的惡事也是該了解了。
總要埋進土裡。
不過棺材是沒有了,頂多用草席卷了。
江龍回到别院攤開宣紙,将這裡發生的事情大緻寫明,他沒有提及姜嬷嬷是胡管事的靠山,然後讓護衛送回景府。
接着思索下一步該做什麼,如何才能讓農莊緻富。
書信送回景府,這邊的事情就是飛快的在景府中傳播開來。
姜嬷嬷的眼線多,立即就是得知了消息。
胡管事居然被小少爺給直接打死了,這是一點臉面都不給她留啊,直氣的她臉色發白!
姜嬷嬷怒氣沖沖的就是來到了景老夫人的院落。
有守門的丫環看到她,想要禀報,“老夫人……”但剛剛開口,姜嬷嬷就是腳步不停一陣風般愣愣的徑直沖進了房間。
“老夫人,您可要給奴婢做主啊!”
跨過門檻後,姜嬷嬷一把扯掉頭上那根鑲着玉石的簪子,披頭散發,哭嚎着沖進了卧室。
景老夫人此刻靜靜的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江龍派護衛送回來的那封書信。
見姜嬷嬷這麼快得到了消息,并趕過來哭鬧,她不顯得意外,但一雙眉頭卻也是緊緊的擰成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