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夫人替某些人攬責,奴婢也不好說什麼。”
張姜氏仍是心有不甘,并嫉妒姚媽媽被老夫人如此看重,她沒有兒子,隻有一個獨生女兒,此刻正站在她的身旁,衣衫光亮,二人的眉目間有着幾分相似,張媽媽同樣是府中的管事,不過卻不得老夫人的重用。
如今張媽媽在府上雖然也很有體面,不過張姜氏是老夫人的陪嫁,已經上了年齡,要是哪天去了,張媽媽也就風光不再了。
說到底,張媽媽隻是倚仗着母親,才能在府中被看高一等。
張姜氏繼續開口道:“隻不過老夫人您最重規矩,小少爺吐血暈倒的事情更是不可怠慢,前前後後的經過,總要問個清楚才好。”
眼光掃了張姜氏一眼,景老夫人沉吟片刻,最終點頭道:“好。”
“那就由奴婢來查問好了。”張姜氏立刻接道。
沒有再說話,景老夫人颔首,垂下眼皮,扶着兩個貼身丫環的手臂走到一旁坐下,意思是要靜坐一邊傾聽張姜氏查問的經過。
張姜氏見狀心有不滿,因為有老夫人在,她就沒辦法借題發揮,給老對手上眼藥了。
不過這一翻仔細的盤查,還真發現一個大問題,别的沒什麼,姚媽媽也是實話實說,即便老夫人聽着緊皺其眉,但姚媽媽本人也的确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行事。
隻是最終卻讓衆人知曉,小少爺是看到新入府的少夫人,才神情大變,吐血暈倒。
有三個重要人物的口供證明這點。
姚媽媽,以及景江龍的兩個貼身丫環,玉钗與寶瓶。
玉钗與寶瓶便是先前将林雅撞的腳下踉跄,差點跌倒的那兩個花季少女。
林雅此時臉色發白,倚牆而立。
恍惚緊張間,覺得屋内衆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帶着敵意!
那張國色天香般的俏臉上,滿是慌恐,苗條嬌弱的身軀,輕輕發抖。
林雅是名門千金,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豪門深似海,光鮮的外表之下,掩蓋了無盡的殘忍陰暗與勾心鬥角。
她隻不過是一個剛剛嫁入景府的少夫人,身旁隻有兩個别有用心的貼身丫環,景老夫人要是遷怒于她,想要取她的性命也不過是在彈指之間。
甚至簡單到,給她灌下一包毒藥就行。
至于自家府上聽聞到她身亡的消息,會不會主持公道……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
“老夫人?”
張姜氏眼珠轉動,不知打了個什麼主意。
不過話沒說完,就被景老夫人給擡手打斷,“最近府中多事,江龍吐血昏迷一事到此為止,大家也都将之咽在肚子裡,不要外傳,如果誰敢多嘴,别怪老身下手無情!”
說到這裡,景老夫人的目光轉到了林雅身上,右臂輕輕擡起,滿臉慈祥的招了招手,“雅兒,你來扶我去佛堂誦經,給江龍祈福。”
“是,奶奶。”
林雅此刻渾身發軟,卻仍是強打起精神,上前幾步,扶着景老夫人緩緩踱出房門。
由各色珍珠串成的珠簾前後左右輕擺,叮當作響。
留下的諸人透過縫隙,看着那模糊的背影,皆是若有所思。
張姜氏眸子半眯,片刻後,眼睛猛然放光大亮。
誦經!
難道老夫人要把新過門的少夫人拘進佛堂,帶發修行?
“娘,老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張媽媽這時湊上前,小聲問道。
狠狠的瞪了女兒一眼,張姜氏一陣惱火,自己這麼聰明,怎麼偏就生出這麼個不靠譜的女兒。
張媽媽一子一女,兒子和景江龍同歲,但小了兩個月。
而姚媽媽的兒子同樣與景江龍同歲,但卻是比景江龍大三個月,所以姚媽媽成了景江龍的奶娘,張媽媽卻什麼也不是。
張媽媽還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一,比景江龍小四歲。
但恰恰在當年要給景江龍尋貼身丫環時,景老夫人發話,說丫環的年齡不能大出景江龍三歲,也不能小過三歲。
于是張媽媽的女兒,落選了。
張姜氏把這所有的一切,全怪在了女兒的身上。
不然随便占上一樣,女兒一家将來的生活,便不用她日日發愁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随便揣度的?”張姜氏沒給女兒好臉色看,然後又挑釁的看了老對手姚陳氏一眼,才擡腿離開。
張媽媽不滿的哼哼了一聲,作怪的對着姚媽媽擠了擠眼睛,才追了上去。
雖然張姜氏與姚陳氏鬥來鬥去,但二人當時同年被景老夫人許給了府中的管事,又同年生下孩子,起初二人關系很好,所以作為孩子的姚媽媽與張媽媽小時候幾乎天天玩在一起。
等大人們關系出現裂痕的時候,二人早就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了。
所以現在即便張姜氏與姚陳氏鬥的不可開交,姚媽媽與張媽媽私下裡的關系也是極好。
當然,二人能友誼長存,也是因為姚媽媽性子和善溫吞,看的開,從來不與張媽媽紅臉。
即便張媽媽不占理,胡攪蠻纏,她也是處處忍讓。
不然針尖對麥芒,任你關系有多好,也遲早有翻臉成仇的一天。
姚陳氏看到張媽媽的小動作,冷哼了一聲,然後責怪的瞪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她覺得女兒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軟了。
憑什麼要讓老對頭的女兒欺負?
姚媽媽卻隻是笑笑。
随後屋内的人一個個離開。
隻剩下姚媽媽,玉钗,還有寶瓶,以及在景江龍院内當值的兩個小丫環。
姚媽媽是景江龍的奶娘,所以景江龍的生活起居,以及院中事務,都是由她來統籌打理的。
“玉钗,寶瓶,你們兩個回屋換上平日裡穿的衣服,來房中細心照顧小少爺。”
姚媽媽開口吩咐。
“是。”玉钗與寶瓶施禮,矮了矮身子。
因為要讓景江龍與林雅以及二人中的一個圓房,所以二女此時打扮的花枝招展,衣裙鮮亮。
等玉钗與寶瓶離開,姚媽媽又與另外兩個小丫環打理房間。
傍晚時景江龍被逼圓房,然後吐血暈倒,鬧到現在,已經是深夜時分,一個丫環走到桌前,挑了挑燈芯,卧室内明亮了幾分。
姚媽媽來到床前,拿起景江龍裸露在外的手臂,放進錦被之中,手掌無意間觸碰到了先前景老夫人給景江龍戴在手腕上的那串陳舊佛珠,不由的心中一動。
景江龍早就清醒了過來,隻是裝睡。
雖然他繼承了原身的記憶,但原身小孩心性,又被景老夫人管束着,不讓其操心府中事宜,簡單的像白紙一張,所以原身的那些記憶根本不能讓景江龍真正了解景府。
甚至原身對某一些人的記憶與印象,還是他人刻意在其面前裝出來的。
所以江龍隻能先裝幾天傻,好好把身邊人摸查一番。
先前屋内衆人的話語,他都記在了腦海中,對一些人有了大概的直觀印象。
其中最突出與印象深刻的,便是張姜氏。
此人潑辣,強勢,江龍疑惑景府的老夫人為什麼會再三忍讓。
本來看景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打算查問原身吐血昏迷的前後經過的。
但張姜氏要查,景老夫人便随她的意了。
片刻之後,耳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珠簾嘩啦一響,他才小心翼翼的将眼睑撐開一條細縫。
卧室内,其他人都出去了。
他偏過頭,正要細細打量一下這間日後屬于自己的古色生香的卧室,卻是鼻翼抽動,眉毛陡然高挑。
目光在卧室内飛快遊走,也是瞬間變的淩厲了起來。
最終,眸子定格在了窗台上。
窗台上擺放着兩個花盆,一個精緻的香爐。
一個花盆内,生長着異花,花兒竟然生長在石頭上,氣味芬芳。
另一個花盆内種着幾束綠草,長長的草葉上挂滿了銀霜似的晶珠,晶珠此刻閃閃發光,将窗台那一片範圍照的很清晰。
香爐内點着濃郁的熏香,一陣陣異香與花草的氣味混雜在一起,撲鼻而來。
“生石花,星燈草,内含角岩藤成份的香料。”
江龍雙眼微眯,眸子裡,閃爍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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