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再往北就是大草原,茫茫無際。
在這樣的邊城,才能看到完整的落日。
夕陽,有些微微的泛紅,把周圍的雲霞也染成了赤色。漫天,猶如綻放了一朵巨大的紅色花朵。
燕銘一路走,一路打聽。哪裡有坑,哪裡有井,哪裡有水,都在他的了解之下。一個下午,他幾乎走遍了雲中。
原本沉靜的街頭,突然湧現出兩個女子。
這兩個女人看到燕銘和澄心,立刻急匆匆的繞了過去。
“快些,晚了怕就趕不上了。”一個女子小聲說着。
另一個聞言,更是步履匆匆。
燕銘沒在意,這樣的邊城女子看上去很普通。
在大漢朝這樣淳樸的邊城,就是有一樣好處,不用擔心有奸細。漢人飽受匈奴之苦。連年的戰争讓漢人恨透了匈奴人。
戰争之中,他們會投降。但卻很少有作為内奸的。
燕銘沒在意兩個女子,繼續和澄心一邊步行,一邊品評着邊城的建築風格。
可不久,就有看到了三個女子,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聽說就在打谷場上。”
“我們快去看看,遲了就來不及了。”
“嗯,一定要成功。”
三個女子和之前的兩個女子不一樣,她們根本就無視了燕銘和澄心的存在,一邊說,一邊向着打谷場的方向走去。
燕銘有些奇怪。按理說天色将晚,不論是男女,都應該嚴守夜禁,足不出戶才對。這是什麼情況?
他和澄心正走着,又看到了幾個女子,然後發現别的方向也有女子走了出去。方向赫然都是打谷場。
和澄心對視一眼,燕銘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麼?”
澄心搖了搖頭,說道:“要不我去打聽一下。”
“不用了,或許是邊城的風俗罷了。”燕銘背着手,繼續往前走。
此處距離雲中城的郡守府不遠。燕銘起居就在郡守府。
轉過一條街道,燕銘就算是把大半個雲中城都轉了一圈兒。整個城中的布局都在他心中有了一個大緻的摸樣。
澄心不明白,侯爺為何非要一條一條街道的走過來。甚至看上去極不起眼的小街道,他也要走一走。
燕銘也沒機會給他解釋建設一個城池需要嚴謹的設計。道路定下了,房屋建成了,再想修改就是很費心費力的事兒。
若想把雲中建造的很完善,就一定要做好百年大計。總不能今天建設完了,明天再拆了。這樣折騰,用個時髦的詞兒來說,GDP是上去了,可是毛用沒有。除了勞民傷财,培養貪官之外,沒有一點兒好處。
這也是燕銘為何把茂陵邑建設的宏偉闊達。一座城,規劃不能說是數百年,但是幾十年的規劃總是要有的吧?
心中盤算着,信步走出了巷子,看到了雲中郡的郡守府。
怎麼今日的郡守府人員這麼多?
門口聚集着很多雲中城的居民。甚至還有老軍再給維護秩序,也有一部分老守軍站在了外面,顯然是和那群居民站在了一處。
“什麼情況?”燕銘問道。
澄心搖了搖頭,說道:“誰知道呢!”
燕銘伸手在澄心腦袋上鑿了一下,兩個人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被圍在中央的婁小五現在是負責郡守府守衛的衛隊長。看到燕銘的身影,連滾帶爬的從人群之中擠出來,氣喘籲籲的說道:“侯爺,你快看看吧,這都是你家夫人折騰出來的事兒呢!”
燕銘微微一愣,看到那清一色的男人發現自己之後,立刻圍攏過來,都搶着要說話的樣子,他就知道,嫣然肯定幹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或者是惹了什麼了不起的大禍。
“侯爺,快去打谷場看看吧!”一個青年漢子說道。
“侯爺,您的夫人實在是太厲害,求您勸勸她吧!”另一個邊民說道。
“侯爺,尊夫人做的事兒,實在是讓咱們做老兵的丢人。若是侯爺怕守城不住,不如讓我們老軍上城牆!也不用,也不用女人守城啊!”範立作為老守軍的領頭人物,搖頭說道。
燕銘有些懵逼。
婁小五擺手讓大家都安靜下來,這才和燕銘說明白。原來燕銘不知道怎麼從衛青手裡搞到了招募軍人的命令,竟然在打谷場設立了棚子,招收女兵。
“我靠!”燕銘輕聲罵了一句。
自己的這個老婆還真不是蓋的。在皇宮裡就能作。如今竟然跑出來作了!
招募女兵,真是不知道嫣然是怎麼想出來的。雖然燕銘不認為招募女兵有什麼不妥,可這事兒實在是難以讓漢朝的人接受。
“走,去看看。”燕銘沒有表态,而是邁步走向了打谷場。
他現在才知道,那些女人為何都腳步匆匆的奔向了打谷場。原來都是去當女兵的。
大谷場,在雲中城南門附近。
南門保存的還算完好,雖然也是土城門,看上去确實極為結實的樣子。
嫣然招募女兵的大棚子就設立在打谷場邊上,此時已經有數百個女子站在了棚子前面,一個個身穿漢軍軍服的士兵正在組織這群女子排隊。
看到呼啦啦來了一大群男人,所有的女人都聚成一團兒。而那群維持秩序的漢軍隻有五十人左右,直接來到了外圍,把女子和男人們隔離開來。
為首的士兵看到領頭兒的是燕銘,頓時一怔,抱拳拱手說道:“侯爺留步。”
燕銘微微一愣,聽這個人的聲音,竟然是個女人。
仔細一看,正是那日在朔方救下的女子之一,如今竟然穿上了漢軍的軍服。倒也顯得英姿飒爽。
再看那五十來個漢軍,赫然都是當日的女子。隻是他們都把頭發盤起,穿上了軍裝,一時間倒也美得很。
後面跟着的男子之中,有一些在看到這五十來個女兵的瞬間,就決定不管自家的婆娘了。這身衣服穿在身上看上去還是蠻好的。
當然,更多的人還是接受不了他們的女人活着孩子來當女兵。紛紛看着燕銘。
還沒等燕銘說話,那邊嫣然公主就已經出來了。
“侯爺,您過來啦!”嫣然故意嬌滴滴的,讓燕銘一陣惡寒。
“這女兵?”燕銘剛開口,還沒說完。
嫣然就打斷了燕銘,笑道:“這女兵是我奉了骁騎将軍的軍令,在此招募的。侯爺有什麼疑問,完全可以去找骁騎将軍,我就是個下人,奉命行事。”
燕銘背對着衆人,朝嫣然眨了眨眼睛。還偷偷的豎起了大拇指。他是極力慘痛邊城的女人學點兒軍事技能的。
否則胡人來了,她們隻能淪為牛羊一般的物品,任人驅趕。
“哦,這是軍中的事務!”燕銘說完,轉身攤了攤手,那意思是我也沒招兒了。
範立先忍不住了,大聲說道:“公主夫人,你這樣做,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守城的麼?”
他沒法稱呼嫣然,知道她是公主又是燕銘的夫人,隻好叫做公主夫人。
嫣然淡然的一笑說道:“我招募我的女兵,和看不看得起你,有什麼關系?”
“招募女兵,比直接罵我們守城不利,都,都,都……總之你就是看不起我們。”範立都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下話。
嫣然冷笑一聲,說道:“怎麼?女人不能當兵?若是這樣說,豈不是你也看不起我們這些女子?”
範立微微一愣,不知道怎麼接話。如果是一般女子,他完全可以說我就是看不起你怎麼地吧。可眼前這個是大漢朝的嫣然公主,他可不能這麼說。
“上古先賢,從未說過有女子當兵。這不符合古之慣例和規矩呢!”一個在邊城學館唯一的老儒生搖頭晃腦的說道。
這家夥拿出了上古先賢來說事兒,這是個很好的辦法。
古人最有意思的管理就是仿古。隻要古代有過,就可以效仿。反之就可以給你扣上離經叛道的帽子。
這樣一句,倒是把嫣然給問住了。
所有的男人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符合上古先賢的事兒,必然行不通。
看到嫣然有些語塞,燕銘咳嗽了一聲說道:“那個,老先生,據我所知,古時候齊國有個無鹽娘娘,這個,那個,似乎……”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嫣然已經想到了無鹽娘娘的事兒,眉毛一挑就把話怼了回去。
這樣一來,衆人都把目光落在了燕銘的身上。
此時,燕銘就像男人中的叛徒一般,雞立鶴群!
老儒生被他頂的沒了言語,衆人也都不做聲。
還有人想要說話,嫣然搶先一步說道:“諸位父老鄉親,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們,你們想過沒有。當匈奴來襲的時候,你們在城頭浴血厮殺。而我們隻能躲在後面看你們生生戰死的心情?你們想沒想過我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匈奴人擄掠而去的滋味兒?我們招募女兵,不是要和你們分擔守城的任務。我保證,隻要城牆不破,絕對不需要我們上戰場。可如果城牆破了,我們不願抛下你們獨活。”
“是啊,我就是在朔方被匈奴人抓住的。若不是燕侯和骁騎将軍,恐怕我們早就被匈奴人禍害之後抛屍荒野。在城破的那一刻,我們連自殺的力量都沒有。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一個穿着軍裝的朔方女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