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和在張太後那裡沒呆多長時間,不一會兒就離開了。
楊延和前腳剛走,朱厚熜就來了仁壽宮。
朱厚熜是看了張璁的上疏,心情愉快,想到有幾日沒給張太後請安了,于是才來了張太後的住處,等見到張太後,朱厚熜還是照常行大禮參拜:“太後娘娘金安,兒臣給您請安了!”
張太後端坐在榻上,慢聲細語地說:“快起來吧,皇上今天怎麼有空兒到這兒來了啊?”
“兒臣本來是想每日都來給太後娘娘請安的,可因政事繁多,沒能做到,還請太後娘娘原諒!”
“這不打緊的,還是國事重要,皇上最近都在忙些什麼事情啊,你小小年輕,可千萬不要累壞了身體,我派過去的那些内侍太監,他們可有好生照顧你啊,對了,我聽說前幾天你打了他們,有這回事沒有啊?”
“是的,兒臣是讓人責罰了他們。”
“為什麼啊?”
“因為他們做事不上心。”
“做事不上心?不會吧,他們在哀家這裡做事的時候,一個個的都挺上心的啊?”
“太後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懷疑朕是故意要責罰他們的嗎?”
朱厚熜之所以會如此說,是因為那些内侍太監都是張太後派去監視他的眼線,他責罰了那些内侍太監,難免會招來張太後的誤解,以為他這是一種反抗行為。
張太後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哀家倒不是懷疑你是故意要責罰他們,但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應該責罰他們的。”
難道朕這個皇帝連幾個内侍太監都不能責罰了嗎?就因為他們是你這個太後的人?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看來這不是親生的娘親,你就是再孝順,那也是白搭啊!
朱厚熜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下來:“兒臣知錯了,兒臣以後再也不會随意責罰他們了,這安也請過了,要是太後沒事的話,那兒臣就告辭了。”
朱厚熜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掉了,他是高興而來,敗興而歸,回去的時候,他的心情已然從雲端蕩到了谷底。
之後過了一些日子,某天朱厚熜在文華殿召見了首輔楊廷和,及大學士蔣冕、毛紀等人,朱厚熜見到他們這些人,沒多說什麼,直接将他拟好的手敕,也就是手诏,即皇帝親手寫的诏書,交給了他們,讓他們據此行文辦理。
手敕上寫說:至親莫若父母,卿等所言,雖有見地,但這父母之恩,朕還是要報答的,今尊父為興獻皇帝,母為興獻皇後,祖母為康壽皇太後。
楊廷和看完手敕,耷拉着眼皮,沒說什麼,因為不宜與皇帝當面争論此事,要是當面争論了起來,肯定會争得臉紅脖子粗的,那成何體統啊,所以他也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不同意,拿着手敕,帶着其他人,默默地告退了。
等回到了内閣,楊延和氣惱地對其他閣臣說:“皇上真是越來膽越大了,這麼大的事情不和你我等人商量,就自己下手敕了,照這樣下去,這還得了,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們一定要加以阻止,對其進行約束,不然到時候,恐怕這内閣就要淪為擺設了。”
蔣冕深有同感地說:“嗯,是要阻止,不能任其肆意胡為,這是我們應該,也必須要做的事情。”
毛紀無奈地說:“可是要怎麼阻止呢?不管怎麼說他也是皇帝啊,你能把皇帝拉下馬嗎?”
楊廷和不悅地說:“胡扯什麼!繼續上疏便可以了,這次我親自上疏,另外蔣大人,你再安排幾個給事中,與我同時上疏,以給其施加壓力,迫其就範。”
蔣冕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然後轉天楊廷和就拟了一份奏疏,呈給了朱厚熜,他在奏疏中說:皇上聖孝,是出于天性,但臣等雖然愚鈍,可也知道按禮制要稱所後者為父母,而以其所生者為伯叔父母,蓋不惟降其服,而又異其名也,臣等不敢阿谀順旨。
并封還了手敕,就是把手敕給退了回去,明朝的内閣有封還皇帝失宜诏令的權利。
跟着,給事中朱鳴陽、史于光,禦史王溱、盧瓊等人上疏,在說了一番理論以後,末了群起而攻之,衆口一詞地彈劾張璁,要求皇帝嚴厲懲處張璁!
朱厚熜看到這一局面,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立馬又破滅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此置之不理,如此一來,這場君臣之間的禮儀之争又再次陷入了僵局。
但政事還是要照常處理的,例如清查莊田的事情,朱厚熜把李缙叫進宮,詳細地和李缙說了一下這個事情,然後要李缙去清查順天等八府的莊田地土,并給他派了幾個幫手,其中有禦史樊繼祖、給事中夏言等。
這清查莊田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并且得罪的還不是一般的人,可是皇帝已然下命令了,李缙就得照做,并且還要做好,好在不是清理莊田,清查隻是調查、做記錄,而清理則不同,清理是要‘搶’人家的土地,送給旁人,難免會與人發生沖突。
李缙接了新差事以後,第二天按上班的點,準點去了商部,因為樊繼祖和夏言等莊田清查小組成員,會到商部來找他報到,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些人還各自帶來了不少資料,想來是昨天一接到了指派、任務,就連夜去查找相關的資料去了,對于樊繼祖和夏言等人這種認真負責的工作态度,他表示很欣慰。
随後,李缙在浣衣局裡,專門辟出一間屋子,作為了莊田清查小組的大本營,他與其他莊田清查小組成員在大本營内,做起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即看資料,熟悉情況。
明朝中期,随着封建統治的日益腐朽和商品貨币經濟的發展,地主階級的貪欲日益膨脹,使土地兼并空前劇烈起來,皇室、勳戚等貴族地主階級,甚至包括一些宦官在内,他們這些人憑借手中的特權,大肆掠奪農民土地建立莊田的現象愈演愈烈,因為他們大多數人都聚集在京城之内,所以京畿地區首當其沖地成為了他們的掠奪之地,在這個地區内,莊田的擴展速度極快,是全國範圍内莊田發展最為迅猛和集中的地帶,這不僅使得該地區大批農民失去了土地,陷入了極端貧困之中,更嚴重制約了這一地區農業經濟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