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萬甲胄
田建現在哪裡還不明白整個陶邑的狀況,雖則齊國擁有了陶郡這塊膏腴,但是他僅僅有的不過是陶郡的人口,土地,陶郡的商業卻是牢牢掌握在陶郡本來的家族中。
僅是私礦,田建就知曉了蔡澤的冤枉之處,憑借蔡澤的一人之力,是不太可能将陶邑的商業整垮的,除非陶邑自己想垮,從而将這個包袱轉移到蔡澤身上。
而蔡澤一死,才是那些人希望看到的。而蔡澤和他們也無新仇舊怨,那麼隻有一點很是明确,他們的目标是田建。
想到這裡,田建的背有些發涼,不禁可怕起這些家族的手段了起來,若非他見多識廣,僅靠表面的猜測,就真的有可能使自己的顔面掃地,從而使這些人越發肆無忌憚。
“莫非...他們也知道了秦國、魏國、韓國三國聯軍不日将抵達陶郡。”田建冷不丁的猜測道。
那這樣就真的其心所誅了!
憑借着這些商人在列國行商,聽到一些消息不是不可能,而做商業什麼最賺錢,毫無疑問就是戰争!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在英國的羅斯柴爾德家族憑靠英王不斷的對外戰争,大量采購抛像證券公司的公債,尤其是滑鐵盧之戰,英國打敗不可一世的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拿破侖的時候,當時通過衆人對英國的不看好,羅斯柴爾德家族大量收購持有英國的債券,所以直到現在,英國還沒有還完這筆錢。
田建再次看了一眼陶邑整個的城市一角,表面平靜的陶邑下面不知藏有什麼險阻,這次對于田建來說才真是焦頭爛額。對于這些商人,殺是不能的。
不然會讓列國的商人都害怕恐懼田建,這樣的話陶邑乃至齊國的商業就會一落千丈,這個道理列國的君主都十分明白。
早在魏國和六國合謀共分秦地的時候,因為魏國的商人大量的在秦國,魏惠王不得以拖遲了去攻打秦國的日期,而這些日期就是商鞅變法得以成功的關鍵時期,沒有這些商人的掣肘,魏國焉能慘敗!秦國焉能重奪河西!
放縱這些商人當然也不可能,不說其他,陶邑戰争一起,這些商人背後搞鬼,齊國的軍隊沒有補給,反倒不如遠來的三國了。
那麼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衛慶,派人到各個集市,去調查所有商貨的價格,在查出是誰銷售的,囤貨量多少也要盡量搞清楚,速度快些。”田建一皺眉頭,對着衛慶急語道。
衛慶一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去這樣做,可是還是立即答應下來,率領一隊齊軍走了。
“蒙将軍,派信使到齊國,告訴父王,召集臨淄商賈,本宮有一場大買賣要做。”田建淡然一笑道。
“大買賣?”蒙敖有些不解,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可是正當蒙敖轉身去辦事的時候,田建卻叫停了他。
“蒙将軍,派人去找白家,白圭白家之後白錦。”田建道。
“商祖白圭之後,不知殿下有何用意?”蒙敖不解道。
田建嘴角輕微揚起,笑道:“這天下行商可要論方法,以列國的國都最為繁華,而白氏的家族勢力是在魏國大梁,而大梁離齊國卻不遠。”
大梁離的陶郡本就不遠,而且大梁和陶邑頻臨黃河的支流,憑靠水運,僅僅幾日之間,就可以來往大梁,陶邑。
“臣明白了。”蒙敖一揖道。
這天下所有的行為,都分不開“分化,拉攏,各個擊破”這三個階段,無論是打仗還是商戰,沒有可以摧枯拉朽的實力,想要成功勝利,就必須這樣去做。
這些家族在陶邑的勢力根深蒂固,想要破滅談何容易,首先需要細雨潤無聲的軟化,瓦解他們的敵意,想要打敗對手,就要先和對手做朋友,在他們松懈大意之下,再給與雷霆一擊,直接當頭棒喝!
......
夜已深,窗外的夜莺咕咕的叫着,青翠的嫩葉才從堅硬的樹枝上破土而出,時不時的清風吹過,惹起樹葉嘩啦啦的響,夜莺也因為清風停滞了吟唱。
窗外暗黃色的燈光透着白色布帛的遮擋淡淡的灑向了外面,和着清涼的月光,可是與如此靜谧環境截然相反的是窗内明着暗裡的角力。
田建坐在正首位置,手裡不斷的把玩着腰間的白玉佩,镂空的玉佩上面有着一隻活靈活現的鳳凰圖案,這是他遠行的時候,芈雅親手交給他的,作為他們的定情信物,而自己那上好的玉佩也轉增了芈雅。
“太子殿下,不是我等不讓利,這蓖麻一匹貴三錢七厘,齊纨貴二十個大錢,這你不是不清楚的。”華盛摸着嘴角的“鼠須”,眼睛閃光一陣陣精光。
田建嗤笑一聲道:“貨物價值本來就是變多變少,本宮所需的三萬甲胄,上面所需的布匹,鐵錠,銅錠,皮毛,價值的多少,諸位想必應該清楚。”
範斯對着田建一揖道:“這制作一件甲胄所需二十三份鐵釘,半匹綢緞,一十三份銅錠,牛皮或者犀牛皮三分之一不到,價值半金。”
一金在齊國臨淄兌換刀币,是一金兌換一千刀币。而半金就是五百文,在戰國時代,一般而言,甲胄都是将士們自帶,可是偶爾有的時候,作為那些精銳,或者親衛而言,他們的甲胄當然不能穿的破破爛爛,必須有定制的甲胄。
而作為列國專門制作兵器,甲胄的部門,也難以去制作如此數量巨大的東西,一般就會召集商人,去将這些“訂單”給他們,讓他們去運作,這樣付出的隻有錢财罷了。
所以田建初來說想要他們去制作甲胄的時候,三人并未表現出太大的驚訝,可是三萬副甲胄之貴還是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且還是如此新型的戰甲。
在前兇,腹部,大腿,貼上鐵片,在後面的脊背有一塊巨大的鐵殼,而頭盔更要銅制的,這可是着實吓了他們一跳,這該花多少錢啊!
與列國通行的木甲,木盔不同,這些都是金屬制品,而在戰國時代,雖然已經脫離了原始社會的以物易物,可是鐵釘、銅錠、毛皮都是硬通貨,有時候當做錢财來算也是可以的。
衆所周知的五羊大夫百裡奚,就是用五張羊皮換的,孟轲在《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一篇說過“百裡奚舉于市”,作為楚國士子的百裡奚命運坎坷,被商人抓捕為奴,被路過的嬴任好,也就是秦穆公救了下來,成為當時舉足輕重的大臣,不得不說百裡奚的命運還是很忐忑的。
五張羊皮就可以換一個活人,可見羊皮有時也是貨物。
更别說銅錠、鐵錠這些可以打造兵器的戰略儲備物品,雖然現在的鐵錠不能作為兵器,可是農用品卻是可以的,在漢朝時期,出現了一個曆史改革,就是鐵器牛耕,雖然現在的牛耕還沒有提到,鐵器已經廣泛應用了。
在合适的時候,田建也要去“發明”曲轅犁這一舉國利器,隻要有了曲轅犁,“貞觀盛世”也就為之不遠了。
田建将右手的中指彎曲成了弓形,不斷的敲擊眼前的案幾,砰砰有節奏的聲音吓的三人不斷冒着冷汗。
“那是說你們三人真的不肯再降低價格了,要知道三萬甲胄就要一萬五千金,這些錢你們吃的下嗎?”田建冷喝道。
範斯努力的吸了一口氣,喊道:“非也,非也!殿下,一萬五千金所說多,可是對于一國而言,卻是不多的,尤其是齊國。”
他知道大戰就要快來臨了,齊國在這個時候也自身難保,打造甲胄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就是要在大戰的時候應用,有所需求,才能有談判的籌碼。
如果是平常時候,他可是不敢将價格開的這麼高。
商人自古黑心,隻有有利可圖,他就可以冒着生命危險去做,從胡人的貿易,列國之間攻伐可以看出。
所以,哪怕是田建的威壓,他也可以忽視。
“好!好!好!”田建冷笑道。“你們三人不怕項上人頭嗎?”
話音一落,三人心裡倒是頓時一松,現在能直言威脅,看來太子建已經是“窮途末路”,無路可走了,他們的希望或者機會倒是來了。
至于項上人頭嗎?他們卻是不太擔心的,沒有直接的罪證,太子建也要當心輿論壓力,這人頭他是取不來的。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喜歡一言不合殺人,可是那些人的下場往往不得善終,因為真正能成大事的人都懂得一件事,“忍讓”。
看似簡單的事情,往往辦起來卻不容易。
“太子殿下所說的話,我等卻是不太明白。我等都是老實本分的商家,客人看到的東西,我們給良心價,可是客人若是因為不滿意我們的貨,發脾氣我們也就認了,畢竟做生意的就講究個和氣生财,可是若是因為我們給貨的價值太高,而發火。我們也不是受氣包,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華盛笑道。
田建散開的手掌在他們注視的目光中緩緩握成一個拳頭,顫抖的身體證明了此刻的怒不可遏,僅僅皺着的眉頭,抽搐的嘴角。
一切都在他們注視下!
田建開口笑了,握着的手掌散了開來,嘴角含着笑意,眉頭也疏散開了,他說道:“大家各退一步,多好,何必弄得不歡而散。要知道此次的三萬甲胄可不是小生意,我記得陶朱公說過:薄利多銷才是正道,現在弄得價格太高,本宮手頭哪裡有那麼多錢啊!”
三人頓時沉默,相互各自看了看,然後暗自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是該放線了,不然緊繃着上鈎的魚,一步不小心,就可能魚兒奪餌而走。
“太子殿下說的是什麼話,如今陶邑乃是齊國治下,我等也算是齊國百姓,為國效力也是應該的。”一直沒說話的曹毅開口說道,作為今天的白臉,他要将華盛、範斯兩人的話說活了,這也是剛才他一直不開口的原因。
“這事不妥,不妥!”華盛搖頭歎道,他不斷在寬敞的大堂來回踱步,細長的身子在黃濁的燈光下拉出很長一道影子。
“非也!非也!”範斯搖頭道:“太子殿子,這貨的價格我可以适當減少一些價格,就一萬四千金好了,一千金算是範氏送予殿下的。”
“一萬四千金太多了,本宮最多出一萬金,再多就沒有了!”田建低下頭,不斷把玩玉佩。
“一萬金?一萬金?”三人不斷搖頭歎氣,這個價格實在太少了。若是按照這個價格,他們雖然能賺些,可是賺的錢實在太少太少了。
皮毛的事情好說,從中原運一些鹽巴,或者一些綢緞,那些胡人就傻不拉幾的用遠超十幾倍的價格要了,一來一去少說也有十倍的利潤。
可是這銅錠,鐵錠卻不能這樣算了,這在列國都是稀缺東西。
田建一陣沉吟,然後說道:“雖說一萬金太多了,可是本宮先付三千金,另外本宮也可以幫助你們打通鹽關,齊國的淮鹽通行天下,魚鹽之利也是衆所周知...”
“什麼鹽!”華盛嘴巴都合不攏了。
這天下若說什麼最賺錢,那麼就是必須吃的鹽了,在這個時代,鹽的價格可是不遜于糧食,可是鮮有人能從中獲利,因為鹽被齊國壟斷了。
就是這麼簡單,想要吃鹽,就必須要從齊國運。
不用說,誰要是能在齊國商賈中撕開一個口子,那麼這其中的錢财值得他們大賺特賺了,可是任誰有能耐啊!
齊國的太子!
作為齊國話語權最重的第二人,未來的齊王,他的話在齊國就是金科律令。
“殿下不是說笑吧!”範斯緊緊盯着田建,腳有些發抖,連口頭的“非也,非也”也忘記了。
田建緊緊握住玉佩,嘴角揚起笑容:“本宮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何況對于本宮!”
“那...三萬甲胄...我等願意隻收八千金,另外兩千金就當送予殿下了。”華盛顫抖道。
這句話一說,三人卻連反對也沒有,反而認為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