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記憶病毒存隐患,子丹還魂因薩滿
燕王宮内,姬喜在寝宮門邊來回踱步,一雙白胖的手掌來回搓動,焦急地等待着栗甲的消息。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終于看到老将軍栗甲步履匆匆的矯健身影,他身邊還跟着一名年青人。隻見此人一身文士打扮,青衫布巾,身材高瘦,面色微黑,一縷山羊短須,顯得整個人十分的幹練精神,應該便是那北地名士鞠武了。
見燕王喜急忙出迎,栗甲和鞠武搶先行禮。
“栗甲幸不辱命,請得鞠君前來。”
“有勞甲師了。這位便是鞠君吧。姬喜有禮,還望鞠君施展薩滿神力,救小兒一命,姬喜感激不盡。”
“有勞大王久候。”鞠武上前,簡單地行了一禮,“匈奴薩滿之技其實并沒有世人想象那般神奇,不過是将醫術與激勵身體潛能的方法結合,内外合力去除病痛而矣。”
燕王連忙說道:“不論結果如何,多謝鞠君操勞。還請入内,給小兒診治。”
衆人進入屋内。燕王後連忙擦拭掉臉上淚水,起身微行一禮,讓開床榻。鞠武上前,沖王後點頭緻意,便坐于榻上,為公子丹把脈。又仔細觀察公子丹面色片刻,鞠武起身言道:“公子确如甲君所言,是氣滞于兇,痰迷心智。還請燕王等位貴人于殿外稍候,以便我為公子進行薩滿祈福。”
栗甲多年與匈奴征戰,知道匈奴薩滿儀式不得有外人在場,便替鞠武向衆人解釋。燕王和王後向鞠武深行一躬,引衆人出殿等候。
待衆人都走出屋外,鞠武從背囊中取出一段薰香,點燃後插到榻邊。接着取出幾枚藥丸,用清水送入公子丹口内。最後拿出一壺水酒和一面小鼓和鼓錘。鞠武将水酒一飲而盡,雙眼微閉,在榻上圍着公子丹,擊鼓起舞,嘴中唱道:“迷迷轟哈,乞力起轟哈。轟哈。……日落西山,黑了天。鳥奔山林有了安身處,虎要歸山得安然。腳采地,頭頂着天。邁開大步走連環,雙足站穩靠營盤。擺上香案請神仙。轟哈,乞力起轟哈。嗒嗒迷乞轟哈。……”歌聲頓挫與鼓聲相互應和。張嘯天隻感覺陣陣困意翻湧,迷離的雙眼慢慢閉合在了一起。
聽到殿内隐隐傳來的陣陣鼓聲和呼喝之聲,在殿外等候的燕王喜等人隻感覺十分的神秘,内心的緊張和不安也漸漸平複下來。燕王妃心情一輕,也有了些倦意,但她不敢睡去,她要等治療的結果,要看到他的孩子平安。過了片刻,鞠武輕聲走出殿外,衆人連忙圍擾上來。燕王喜緊張的看着他問道:“丹兒如何?”
鞠武微笑着點了點頭,“公子已經入睡,待他醒來,如果能夠恢複飲食,相信就沒有大礙了。”燕王和衆人神情一松。燕王妃向鞠武行了一個謝禮,輕聲說道:“多謝鞠君相助,如果方便,還請先生于宮中客館暫歇,以便看護丹兒一二。”燕王也連忙說道:“還請鞠君擔待,暫歇宮中,有何需要,隻管吩咐侍者便是。”
鞠武回應道:“也好。等公子醒來,不論什麼時候,請速通傳于我。另外,讓侍者時刻準備些肉糜菜粥。還有,讓侍女每隔一個時辰,用湯勺喂公子些蜜汁糖水。”
燕王妃立即讓貼身侍女一一記下并安排下去。燕王讓宮中令引鞠武前往王宮前殿客館休息,又請栗甲代替相陪。送走鞠武,燕王夫婦急忙進入殿内,去看護愛子。
公子丹這一覺,直睡了一天一夜,慢慢恢複了知覺。他沒有急于睜開眼睛,而是在心中沉思。“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何感覺這具身體要将我驅離出去?這就有些像是電腦恢複出廠設置一般。難道說――?自強的記憶強占病毒存在漏洞,宿主原來的意識并沒有完全被覆蓋和消失!?張嘯天不由一陣後怕。怎麼辦!?當真正面臨死亡的威脅,張嘯天驚出一身冷汗。”
良久,張嘯天心中歎息一聲,“算了,反正也沒有辦法,多想無益,不如聽天由命吧。不過,如此一來,我要更加珍惜剩下的時間了,一方面要抓緊尋找自強;一方面也要抓緊準備,應對将來始皇帝的威脅了。”
燕王夫婦也在榻上休息,燕王妃查覺到了公子丹身上傳來的細微動靜,猛然驚醒。她激動地握住公子丹雙手,輕聲呼喚道:“丹兒,醒一醒。丹兒,阿母在這裡,丹兒。”燕王聽到她的呼喊,也連忙起身,靠攏過來。
張嘯天慢慢睜開雙眼,看着淚流滿面的燕王妃和一臉緊張的燕王喜,心中不由一陣感動和甜蜜。有父母關心的感覺,是他現在與前世相比,唯一喜歡這個時代的地方。他用手擦拭着燕王妃的淚水,輕聲說道:“阿母,丹兒沒事了。丹兒不孝,令父母擔憂了。”燕王妃破啼為笑,輕輕将他扶起,擁入懷中。“丹兒真是乘巧懂事。隻要你沒事便好。”燕王喜見他恢複了往日模樣,也是心中大喜。他一邊命人去傳信給鞠武,一邊讓侍者将各種備好的飲食擺上榻來。燕王妃疼愛地抱着公子丹,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着菜粥和老參雞湯。公子丹本想婉拒,稱可以自己動手來吃,她卻不肯。
過了片刻,鞠武随侍者進入殿内。他見公子丹神智恢複,面色雖然蒼白,但已沒有了死灰之色,心中一安,笑着對燕王夫婦說道:“恭喜燕王、王妃,公子神智清醒,飲食已複,不日便可痊愈了。”
燕王笑容滿面,感激地說道:“多謝鞠君施展薩滿秘術,救得丹兒一命。姬喜不勝感激。”說着話,于榻上坐起,引鞠武入榻安坐,又繼續說道:“君之大才,吾早有聞名。如今雖初次相見,卻更為心折。吾如今隻此一子,又自幼聰慧,有異于常人。燕國将來,必交于他手。甲師等人年邁,力不從心,吾恐他學業有所延誤。姬喜有一不情之請,還請鞠君不棄,留于王都,讓小兒可随侍先生左右,學些治國安家的本事。”
鞠武遲疑,正想如何婉拒燕王。燕王妃也于旁邊說道:“聽甲師所言,鞠君生性淡薄,不喜功名俗事所擾,不願為禮法所拘束。如君留下,可于王都選一山水幽靜之地隐居,隻管空閑時指點丹兒一二,吾夫婦決不敢以俗事煩勞先生。”
燕王連忙接着言道:“在王都北上二十裡許,有一别院,背倚景山,前臨玉湖,原本是我夫婦閑時遊獵避暑之地,寡人願贈予先生居住。丹兒性烈,我也不敢再強行約束于他,平日可讓他在宮中自由玩耍,每隔五日去景山随侍先生兩日。他的學業,任憑先生做主,吾夫婦決不敢有所言語。”
鞠武無奈,隻得應道:“吾性子懶散,定性不足,所學頗雜,讀書又從來不求甚解,卻恐怕會誤了公子學業啊。”
燕王心道,正是如此方要請你為師啊。如果再給公子丹找個作風嚴謹,性子呆闆的師傅,怕是要丢了他這條小命,要了自己這條老命了。
他連忙說道:“先生的為人,姬喜十分仰慕。列國相争日急,燕國貧弱,正是需要求新求變之時。丹兒如能學得部分先生的灑脫和機智,于将來執掌燕國多有助益。還請鞠君不必推辭。”
公子丹一邊看着鞠武,一邊想到:“以前到東北、内蒙遊玩,隻覺得薩滿的歌舞似有一種魔力,讓人心情激蕩,情緒高昂。不想這次生死危機,卻能被一曲薩滿歌舞所救。這位先生,能夠出入匈奴,習得薩滿之術,決不簡單。這不僅需要智勇出衆,而且還要有很強的交際能力和協調能力。拜他一個經曆豐富、眼界開闊的年輕人為師,總好過聽幾個老頭講古。而且如果學會薩滿之術,日後自己和自強再出現諸如此次的情況,也能有所應對和幫助。”
他勉強于王後懷中坐起行禮,向鞠武說道:“姬丹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如能日後就學于先生,丹,一定盡心侍奉,不敢有違。”
鞠武見推辭不過,隻得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