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父母在遊必有方,兒出行慈母牽情
鹿公和兒子赢響費了好大力氣,才安撫住老夫人,不讓她去尋昭王哭鬧。又費盡口舌勸她同意赢響出使趙國。
老夫人劉芷曾經是宣後侍女,與昭王兄弟幼年相識。多年曆經王權争鬥的她,雖然在口中與鹿公父子叫喊着去尋昭王理論,其實她心中也明白,王令難為。她隻是将心中的不舍與擔心發洩一番而矣。
“響兒啊,阿母舍不得你。你一定要記得,安全第一。大不了,咱不要爵位,也不作大秦的官。如果你有什麼意外,阿母可沒法活了。”
“哎。”鹿公在一旁歎息不語,他心中想說的也是這些,但他知道,他了解這個小兒子。儒家的人原本承自老子一派,講求無為而有為。當他們沒有機會展露鋒芒,他們會無為而待機,可一但有了機遇,他們會全力而為,死命以報。
鹿公輕輕拉過赢響,取下随身玉佩遞與他道:“你己成年,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我知道,我和你阿母說的這些,你是不會聽的。我隻希望你記得一句,隻有活着,才會有轉機。”
赢響接過玉佩,看着哭作一團的老母,看着滿眼不舍的老父親,輕笑一聲道:“阿父,阿母。我隻是出使趙國而矣。周天子治下,千年以來,可聽說兩國交兵,互斬使者,互扣使節這等事情嘛?怎麼好像是我要一去不回的樣子呢?”
“呸,可不能說這些個不吉利的話。”老夫人連忙止住兒子這滿不在乎的玩笑話。
鹿公卻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此番去趙國,危險并非是作使臣這件事情本身。秦趙交鋒,事關天下誰屬,列國豈能無動于衷?平陽君之事,便是前車之鑒。”
赢響連忙興奮言道:“平陽君之事己有眉目了?可有證據是何人所為?”
劉老夫人則止住哭聲,驚訝而擔心地看着鹿公
鹿公輕撫她後背,安慰道:“你也無須過分擔心,我己有安排,一定會保證響兒安全。”
鹿公看了看屋内、屋外,轉對赢響輕聲言道:“我與王兄談論良久,分析平陽君一案。雖無證據,但基本可以肯定,此事與韓魏兩國有關。響兒,你到趙國之後,要先送交平陽父子骨灰。到時定會見到平陽君的女兒趙玉。你将我的玉佩亮與她看,告訴她,你是我的兒子,她會全力幫你理清邯鄲名方的關系和趙國君臣對秦趙議和的态度。在危急時刻,她是你在邯鄲唯一可以相信和依賴的人。你要在邯鄲有所成就,也要多聽聽她的意見。”
赢響疑惑地說道:“我家與平陽君有交往?”
鹿公輕笑道:“趙玉是王孫子楚在邯鄲私下定親的夫人。這次平陽君來大秦之時,昭王曾當着九卿之面正式為他兩人議親。”
赢響依然疑惑問道:“我與子楚沒見過面。他的夫人知道我?會幫我?”
劉夫人在一旁笑道:“你父親對安國太子和子楚多有恩惠,他們幫你,是還你父親人情。但你也切莫過于倚仗趙玉,須知她畢竟是趙國王室之女。”
鹿公點了點頭說道:“我己寫信給左将軍王龁,請他派軍隊護送你等到邊境,并在那裡等你回來。趙國也定會派軍隊護衛平陽君父子屍骨回邯鄲。所以你們去邯鄲這一路應該無事,關健是在邯鄲和返回大秦之時,一定要多加小心。要走大路,天黑必須宿于城内。”
劉夫人也上前拉過赢響的雙手,輕聲泣道:“兒啊,天氣轉寒,多帶些衣物。把我給你新做的被褥也帶上,不要用客棧中别人用過的。我叫靈兒随你去,也好在路上照顧你的飲食。嗯,讓蔣氏也随你去,伺候你起居。對了,還要多帶些果幹、肉脯,你愛吃這些,也不知趙國有沒有。還有——”
赢響也雙目微紅,輕輕抱住母親,安慰她道:“阿母,夫子常言,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孩兒不孝,離家萬裡,還要令你為我操勞。我走之後,會給長兄去信,讓他将嫂侄送來鹹陽,照看您兩位。你千萬要保重身體,切勿為我擔憂。不然,響兒可真就成了不孝之人。”
劉夫人聽聞,緊緊抱住兒子,痛哭失聲。
赢非于一旁歎道:“老婆子,你莫怨王兄和我心狠。我們己算是長壽了,還能護得響兒幾年?難得王兄對響兒看重,這是好事。升兒他們才幹中平,職爵不顯,等你我不在之時,恐怕還要響兒來繼你我家業。”
劉夫人默默無語,隻抱住兒子,輕聲哭泣。
赢響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她,想到老母親在自己走後定會思念過甚,整日無歡,隻感覺心中痛苦,便想辭了這次差事,留下來陪伴照顧父母親渡過晚年。
赢非見赢響欲言又止,便知兒子心思己經動搖。他拉過夫人,将她扶到一邊坐下,倒了杯熱水與她道:“老婆子,别哭了。難怪升兒他們說你偏心,他們去外地為官,出征作戰,回封地做事之時,你可沒掉過一滴眼淚。”
劉夫人止住淚水,強作笑容道:“升兒他們幾時出仕的?都是先成了家,留了後,這才走的。響兒連親事都還未定呢?”
“你就是偏心,隻想給響兒尋個富貴之女為伴,不然的話,響兒早就定親了。響兒耿直,于鹹陽城中權貴之家都得罪了一番,怕難娶貴妻了。這次去趙國,若事情辦得順利,沒準被哪家權貴看中,娶個貴女回來呢。”
劉夫人聽聞,略有期盼道:“這是真的?對了,你可給趙玉去信,讓她幫忙給響兒尋一門親事。秦女飒爽,楚女睿智,齊女賢淑,燕女窈窕,而趙女多情。響兒木讷,不善言語,若能得趙國貴女為兒媳,也是一樁美事。”
赢非笑道:“你也知趙女多情了。趙女擇夫,可大多不等父母安排,她們喜歡自己找夫家。響兒雖不善與女兒家交往,但家世顯赫,才幹卓越,定得趙女喜歡。”
赢響看着母親止住悲傷,與父親興奮地探讨着自己婚事,心中歎道:還是父親有辦法啊。這正如為政篇中所言,家事即國事,家政即國政啊。我此番去趙國真能得趙女歡喜,尋得良伴而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