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計劃确定下來,大家便分頭監視、偵察,隻等黃翻譯去孫玉珠的小院裡“風流快活”了。
這天下午,陳榆穿了身破爛麻衫,化裝成一個乞丐,在路上慢慢磨蹭,不時斜眼看看孫玉珠的小院。
走到牆根的時候,他慢慢踱到街角的陰影裡,靠牆蹲下來,把讨飯棍豎在一旁。遠處離着百十米的地方,阿混推着一輛小推車,正在“賣棗”。日影西斜,天氣依舊炎熱,白花花的陽光,曬得人昏昏欲睡。
臘梅來了。她一副男人打扮,頭戴帽子,穿一身工裝,活脫脫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夥子,她走到陳榆跟前,沖他使了個眼色,小聲說:“來了,惠姐讓你馬上行動。”
陳榆一言不發,拾起讨飯棍,站起身來,邁步便走向那個鬼子顧問的房子。鬼子今天沒在,從早晨便是一把大鎖看家。他走到院子東南角,左右看看,這裡的位置剛好最隐蔽,他将身往上一縱,兩手扒住牆頭,身子象壁虎一樣爬上牆去,雙腿一蹬,便翻過了牆頭。
院裡一片靜悄悄,陳榆先貼牆站住,打量了幾眼,屋門也上着鎖,他輕手輕腳,順着牆根溜到西牆下。
就在這時候,傳來一聲“嘎崩”聲,那是鑰匙插入鎖孔,開鎖的聲音,陳榆一驚,鬼子恰巧在這時候回來了。
他身子一閃,又竄回來,大門“吱呀”一響,一個矮墩墩的身影,邁步走進屋裡來。這人身穿白襯衫,黃馬褲,滿臉橫肉,身材矮小而結實,陳榆毫不猶豫一個虎躍,右臂一輪,去鎖鬼子的喉。
那鬼子忽然見到有人,吃了一驚,嘴裡“呀”了一聲,身形猛地往後一縮,陳榆這一下鎖空了。
身法好快,陳榆心裡贊歎了一聲,他知道若讓鬼子逃出門去,那就壞了,不待身子站穩,腳下一勾,兩臂一伸,兩個人的胳膊纏在了一起,鬼子被絆了一下,重心不穩,兩個人同時摔倒在院裡。
那鬼子嘴裡“噫”了一聲,兩臂一絞,反抓住陳榆的肩膀,左腿一屈,便來壓陳榆的兇口,動作敏捷而有力,陳榆一上手,便知這鬼子武技很好,不但有空手道功夫,一定還練過柔道,一抓一壓,動作銜接敏捷至極。
他陡遇勁敵,精神倍長,小擒拿手使出來,不閃不避,一抓一蹬,和鬼子以硬抵硬,象蛟龍似地翻了個身,生生把鬼子壓在身下,此時他不怕鬼子反抗,隻生怕他喊出聲來。
那鬼子似乎也很意外,以力制力,沒制住陳榆,反被壓住,又“噫”了一聲,兩腿一卷,短粗的身體象蛇一樣翻過來,纏住陳榆的腰,陳榆心裡有事,非常着急,哪裡有功夫和他糾纏?猛地将頭一點,一個“頭槌”正砸在鬼子的鼻梁上,這種“怪招”動作,柔道之類的武技裡聞所未聞,登時砸得鬼子鼻腔冒血,眼冒金星,手腳一松,陳榆怕他叫喊,起手一拳,打在鬼子太陽穴上,鬼子一聲沒哼,暈在地上。
陳榆跳起身來,将大門掩好,兩步竄到西牆邊,手扒牆縫爬上孫寡婦的牆頭,向裡張望了一眼,院裡一片整潔,青磚甬路兩旁,栽植着數株花草,讓他驚喜的是,窗台牆角,有一片短牆,是用來放花壇用的,此時挨挨擠擠放了十餘盆鮮花。
他翻身跳下牆頭,象貓一樣沒有發出任何聲息。這時候,聽到院門上“啪啪”響了幾下,有人在敲門,黃翻譯已經到了。
陳榆貓腰一竄,貼着牆根溜到那道矮牆後面,在花壇下隐住身子。這時聽到屋内有人答應一聲:“來啦。”聲音清脆,是個女聲。
屋門開了,陳榆躲在花枝後面望過去,出來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上半身被花叢擋住,隻看得見身材婀娜,一雙穿着紅繡花鞋的腳袅袅婷婷,一步三搖地順着甬路走過去。陳榆屏住呼吸,身子縮成一團,伏在矮牆後一動不動。
一男一女,嘻笑着走進屋裡,并沒朝花壇這邊張望一眼。陳榆目送着他們走過,黃翻譯大熱天穿了身西裝,皮鞋锃亮,手裡還提着一個布包。等這對男女親密地調笑着進了屋裡,陳榆悄然站起身來,踮着腳尖走過去,輕輕推開屋門,老式木門發出了輕微的響動,内室有人“嗯?”了一聲,這時,陳榆已經閃身進入屋内。
内室門簾一挑,一個梳着分頭的腦袋探出來觀看,一眼便看見走進屋來的陳榆,大吃一驚,“啊”了一聲,伸手便往懷裡摸,陳榆哪容他反應?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喝道:“敢動,打死你。”一邊說着,一邊向裡推搡,将黃翻譯硬推回屋内。
“呀,”屋裡的孫玉珠兩手紮撒着驚叫起來,陳榆一瞪眼,喝道:“誰敢叫,割舌頭。”嘴裡說着話,右手一探,将黃翻譯腰裡的短槍奪過來。黃翻譯可能手腕被陳榆抓痛了,輕輕甩了甩手,故做鎮定地說:“先生,你是誰?”
陳榆把槍掖在自己腰裡,順手摸出把匕首,卻沒朝眼前這對男女比劃,而是輕松地将刀刃在手心裡拍了拍,舒了一口氣,此時,這對“風流鴛鴦”的命運,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了。
“先生,這可是在我的地盤,”黃翻譯上下打量着穿着乞丐裝束的陳榆,“門外便有一個中隊,你……咱們有話好商量,”他發現陳榆的目光中發出嘲諷的笑意,便立刻轉了口氣。
陳榆用眼睛的餘光打量了一下室内,屋裡整潔光鮮,一股香水味,黃翻譯帶來的布包放在木茶幾上,剛剛打開,露出兩瓶日本清酒,還有一隻油紙包裹的燒雞。
“你要做什麼?”孫寡婦睜着驚恐的眼睛,“我誰也不認識,你要找誰?”她大概又想起盤龍灣的事了。
陳榆沒理她,對黃翻譯說:“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黃翻譯依舊站着。
“一會我們司令來了,會詳細跟你說,請你坐下。”陳榆陰沉着臉說道,把手裡的匕首轉了個圈,匕首精光閃耀,黃翻譯有些膽怯,身子僵硬地坐在床頭。
一般土匪或是雜牌軍才會自稱“司令”,黃翻譯眼珠轉了轉,硬起頭皮說道:“好漢,你們是要槍,還是要錢……”陳榆打斷他,眼睛一瞪,“别說話,讓你等着,你就老實坐着等。”
看着他兇霸霸的模樣,黃翻譯和孫玉珠都不敢出聲了。屋裡安靜下來。陳榆心裡暗暗着急,阿混怎麼還不進來呢?
原來,在陳榆在隔壁跟鬼子打鬥的時候,阿混放下棗子車,便悄悄往這邊走,但這時候從街角拐過來好幾個歪歪愣愣的漢奸,邁着螃蟹步,直朝這條胡同走過來,阿混急了,若是他們瞧見鬼子院裡的動靜,那可麻煩了,他轉身又抄起棗子車,嘴裡大聲叫着:“又大又脆的甜棗,好吃不貴,老總,請嘗嘗我的甜棗。”
那幾個漢奸被他驚動了,扭過頭看他,阿混推着車一溜小跑,“老總,甜棗,嘗嘗吧,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