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擦了擦眼淚,重新作出一副睥睨衆生的模樣,這才走進了長樂宮。這宮裡頭,你若是以為眼淚能讓别人同情你,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他們隻會想是不是該換主子了。
阿霧的眼淚一直忍到内室才重新充盈了眼眶,她揮退明心她們幾個,自己脫了衣裳,将小衣往上捋,又将亵褲往下拉,看見自己的屁i股上腫起了長長一條紅痕,衣服輕輕一挨着就疼,cong乾元殿一路走回來,傷處已經有兩小處擦破了皮。
阿霧傷口疼得鑽心,又想着楚懋居然舍得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以前她就是眼裡進一顆砂子,都夠他小心翼翼地哄半天的,現如今卻是這樣凄涼的境地。
阿霧渾身沒力氣地趴在床上,褲子摩得傷口疼,她又将亵褲褪下,隻在腰上搭了一條薄薄的夏被,也不敢哭出聲,就将頭埋在軟枕裡,哭得又是鼻涕又打嗝兒,肩膀也抽得厲害。她想着自己手指都紮成了篩子,繡出來的荷包如今卻化為了灰燼,還挨了一頓毒打,被楚懋三番五次地叫“滾”,外帶那不争氣的前世老爹,還不停的惹事生非。
阿霧越想越傷心,哭得累了就睡一會兒,醒了想起來心酸又繼續抹淚。
到晚飯時,明心和明慧互相推诿着,“你去叫主子用膳。”明心用肩膀碰了碰明慧。
“你怎麼不去?”明慧也不傻,長樂宮裡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阿霧自欺欺人以為沒人能聽見的哭聲,其實靜靜聽來一點兒也不算小聲。
“這都哭了一下午了。”明心朝東梢努了努嘴。
“那你還想叫我去,肯定碰一鼻子灰。”明慧道。
“那也不能不去叫啊,到時候怪罪下來,你擔得起?”明心反駁道。
“那咱們一起去叫。”明慧也碰了碰明心的肩膀。
明心吸了口氣,“行。”兩個人這才蹑手蹑腳地繞過屏風走進去。
明心先小聲地試探着喊了一句,“主子,該用晚膳了。”
阿霧那頭沒有響動,明心用手肘碰了碰明慧,明慧隻好稍微大聲一點兒道:“主子,該用晚膳了。”
阿霧是聽見她們兩個人的聲音了的,隻是要先平靜一下心情,努力克制住哭腔,這才道:“不吃了。”
明心和明慧對視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隻要得了主子的回應,她們也就放心了。不過膳房那頭還得吩咐人整夜都守着,以防着主子夜裡餓了叫東西吃。
阿霧哭累了,将臉側向門口看了看,那裡空蕩蕩的并沒有她期盼的身影。阿霧失望地又将臉側回裡面,尋思着等傷好了,又該怎麼去挽回楚懋。思來想去,發現自己對他的喜好,竟然一點兒也想不出來,可見當初她是如何的沒放在心上。
阿霧想了想,得爬起來給唐音寫一封信去問問。這件事宜早不宜遲,誰知道鄭鸾娘那兒會不會有什麼幺蛾子,阿霧隻覺得夜長夢多。因而,用手胡亂地擦了一下眼淚,就想起身。
剛撅起屁i股想爬起來,一側頭就見屏風邊上站着一個人。一身石青色萬字菊花雜寶紋暗花緞常服袍,下面露出玄色缂絲繡五爪金龍靴子,這樣的裝扮,天下隻有一人能有。阿霧擡頭向上望,果然是楚懋站在那兒。
阿霧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的幻覺,她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發現那人影竟然沒有消失,她的眼淚就又落了下來,但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了很大的弧度。
楚懋的眼睛忍不住看向阿霧光i溜溜的大腿,還有中長亵衣下若隐若現的翹i臀。光線透過那薄薄的衣衫,描繪出阿霧那藏在松垮垮又薄透的白绫亵衣裡的秀麗、妖娆曲線,那腰肢顯得格外的纖細,仿佛僅用大拇指和食指就能掐斷。
但是阿霧明顯瘦了,身子像一片薄透的花瓣,吹口氣,就會飄走。
楚懋收回落在阿霧身子上的眼光,重新看回她的臉上,欣喜是毫不掩飾的,楚懋隻覺得自己快分辨不出阿霧的真情和假意了。
楚懋皺了皺眉頭,阿霧慣會撒嬌耍癡地博人憐愛,目的就是為了讓你依從她。此刻她神情楚楚、眉眼戚戚,端地叫人忍不下心。楚懋隻恨自己就不該長雙腿,也就不會走到這兒來了。
阿霧見楚懋面色陰沉地走進來,俯視着她,這多少讓阿霧有些不習慣,她掙紮着想坐起來,就聽見楚懋道:“躺下吧。傷得怎麼樣,怎麼不傳醫女?”
大夏朝的太醫屬一般隻為皇上、太後、皇後以及高位妃嫔診治,宮裡的其他嫔妃另有醫女照看,因為阿霧傷的地方比較尴尬,太醫是瞧不得的,因而楚懋才如是問。
整個下午,自從楚懋抽了阿霧一鞭子之後,他就坐立難安,阿霧當時肯定是痛極了的,她又嬌生慣養,細皮嫩肉,也不知傷得怎麼樣。問呂若興,又說長樂宮沒有傳醫女或太醫。楚懋對自己道:大概傷得不重,又或者就是她恃傷要挾的手段。可到底楚懋還是沒坐住。
“疼。”阿霧這當口當然是三分疼都要說成十分疼,何況她還真是十分疼。
楚懋冷笑一聲,“你不必作出這副顔态,朕已經如你所願了,再得寸進尺,隻怕得不償失,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阿霧不叫醫女來看倒不是為了博得楚懋的憐惜,隻是傷在那處,她是無論如何不肯給人看的,哪怕是女子也不行。何況,這實在關乎顔面,若教人知道她被楚懋打了,那還得了,那起子有異心和野心的宮女子就該摩拳擦掌了。
聽了楚懋的話,阿霧心驚于自己在楚懋心底居然是這樣子的人,不過仔細想想,他說的又仿佛沒錯。阿霧說不出話來,隻能趴跪在床上,睜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着楚懋。
阿霧的眼睛本就大而亮,水波潋滟,質若寒星,因着人瘦了,眼睛又格外地凸顯得更大,黑白分明,如白水銀裡養着兩丸黑水銀,看了就叫人跳不出來。
楚懋忍下i身體的煩躁,在阿霧床頭的繡墩上坐下,将手裡已經捂得溫熱的藥膏遞給阿霧,“拿去讓明心給你上。”
阿霧沒有伸手去接,這樣大好的機會,不珍惜的肯定是傻子,要被天譴的,“皇上給我上藥,好不好?”
楚懋冷“哼”一聲,将藥膏盒子仍在阿霧的被子上,起身就往外走。榮氏阿霧還真當他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啊?
阿霧見楚懋要走,哪裡肯放棄,從床上猛地彈起來,想去抓楚懋的手,可惜被楚懋躲開了,而阿霧則從床上控制不住力道地撲到了地上。
雙膝先着地,痛得阿霧都以為自己的膝蓋骨碎掉了。
楚懋聽見響動,趕緊伸手去拉阿霧,将她從地上提溜起來,就見阿霧兩個膝蓋都流血了,一片血紅。阿霧自己都沒見自己流過這麼多血,一時頭有些暈。
楚懋心裡簡直是又恨又氣,趕緊扶了阿霧在凳子上坐下,阿霧剛坐下,就立馬又彈了起來,一張小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了,“痛,痛,痛。”阿霧在原地流着淚跳着。
楚懋再大的火氣,都被阿霧這滑稽模樣給惹笑了,但臉色依然不好,“瞧你這什麼醜樣子!”
阿霧如果第一在乎楚懋,那當下第二在乎的肯定是美顔,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如今這副鬼樣子見不得人,屁股也開花了,膝蓋也開花了,滿臉淚痕,還吸着鼻子。
楚懋就隻見得阿霧“咚咚咚”飛快地跑到床邊,爬上床,放下帳子,一套動作下來也不過刹那。
“你走吧。”阿霧的聲音從帳子後面冷冷地傳了出來。
楚懋上前的腳步立刻就停下了。
突然又見阿霧又從帳子裡探出頭來,她用手拉着帳子,隻露出臉來,沖楚懋眨了眨眼睛,小聲道:“等我養好傷,我再去看皇上。”
楚懋閉了閉眼睛,覺得阿霧的手段又精進了不少,讓他明知是陷阱還忍不住往下跳,他轉身喊了呂若興,“去傳精通跌打損傷的醫女來,另外叫梅雨之也來。”
梅太醫雨之對外傷很有一套法子,當初楚懋在鬼門邊兒轉悠的時候,也是多虧了他,還有他家世代祖傳的膏藥和方子,才從閻王手上争回一條命來。
楚懋掀開帳子,将阿霧拖出來,她現在也可憐,隻能側坐,趴着膝蓋疼,仰i躺屁股痛。阿霧的膝蓋簡直慘不忍睹,皮破了一大塊,露出粉紅帶血絲的鮮肉來,楚懋自己可以剖心取血,但看見阿霧的膝蓋如此,他也忍不住犯心悸。
好在那醫女提着藥箱跑得快,一進來就要行禮,卻被楚懋阻止了道:“别行禮了,都什麼時候了,趕緊來給皇後看看。”
阿霧自己雖然疼得厲害,可心裡卻仿佛潤了甘露一般,甜滋滋,蜜汪汪,一雙眼睛隻盯着楚懋看,那真真是叫一個含情脈脈。
這肉麻得楚懋看了都覺得不好意思。
楚懋将阿霧扶到床邊側坐下,又拉了薄被過來蓋住阿霧膝蓋以上的地方,露出百生生兩條小腿和觸目驚心的膝蓋來。
那醫女小心翼翼地替阿霧處理了傷口,上了藥。
阿霧低頭問:“可會留疤?”
“回皇後娘娘,飲食上這段時間要忌辛辣,如羊肉、生姜、芥末,茶水也要忌,每日再輔以膏藥,大約是不會留疤的。”那醫女恭敬地回答。
阿霧可受不了“大約”二字,還想說話,就聽楚懋又道:“再讓她給你看看那處。”
阿霧頓時瞪大了眼睛往後縮,一邊縮一邊搖頭,“不,不用,我不要。”
楚懋瞪了阿霧兩眼,也知道她的怪癖,隻得作罷,那頭梅雨之也到了,楚懋想了想,還是沒叫他進來,畢竟阿霧還光着兩條腿,又隻穿了亵衣,若是叫她去穿衣裳,又怕折騰了傷口。
于是楚懋替阿霧将帳子放下,這才叫梅雨之進來給阿霧把脈,又叫醫女給梅雨之說了阿霧傷口的情況,梅雨之開了兩服藥,又留下一盒膏藥道:“若要使傷口不留痂,禁中的雪玉靈香膏是最佳的。”
阿霧從被子上把楚懋給的那盒子藥膏撿起來,打開聞了聞,正是雪玉靈香膏,這東西阿霧上輩子就見過了,珍貴異常,小小一盒子就價值千金,而且其中有些成分還極不易得,三、五年才能制得幾盒而已。
等一衆閑雜人散去,阿霧和楚懋這才相對而視,阿霧拉了拉楚懋的袖子,“皇上給我上藥好不好?”
楚懋還能說什麼,沒好氣兒地道:“往裡側。”
阿霧轉過身背對着楚懋側躺下,嘴角忍不住上翹,雖然痛是痛得厲害,但是她和楚懋之前的關系能有此等緩和,便是叫她再挨一鞭子,再摔一次,她也甘願。
而楚懋撩起阿霧的亵衣時,原本該有的一點绮思都煙消雲散了。白生生的臀上,橫亘着一道幾乎稱得上猙獰的紅腫,而且還破了皮,眼看着就有化膿的可能,楚懋都不知道該恨自己下手太重,還是恨阿霧的不在乎她自己。
“去把梅雨之給朕追回來。”楚懋對呂若興喝道。
梅雨之那邊又急慌慌地跑了回來,在西次間聽得皇帝含含糊糊、尴尴尬尬的描述後,心知肚明地又留了一盒膏藥,“至于内服之藥,就用剛才微臣開的方子即可。”
楚懋點了點頭,這才又重新走進内室,拿了膏藥給阿霧塗抹傷處,然後又替阿霧放下亵衣,替她蓋上被子。
阿霧立時就察覺出楚懋要走,猛地轉身拉住他的衣角,不放他走。
楚懋看得眼睛直抽,他都替阿霧的膝蓋和屁i股疼。
“别走。”阿霧不敢看楚懋的眼睛,低頭小聲地道,像一個委委屈屈的小媳婦。
“朕不走,朕總得去梳洗吧?”楚懋歎息一聲道,算是徹底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