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穿越者的吳帆徽,本來是能夠很好的寫出一篇流芳百世的文章,對曆史熟悉的他,能夠分析其中的原因,找出其中真正的問題,可惜這篇文章不能夠寫,不管從哪方面來分析,吳帆徽都無法承擔其可能造成的後果。
縣試、府試、院試、鄉試和會試一路順利,把握考官人心的吳帆徽,居然在這個時候被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動筆,不要小看這篇文章,吳帆徽面臨的是重大的選擇。
準備步入朝廷的吳帆徽,必須要做出選擇,他幾乎沒有什麼實力,必須通過一步一步的努力來集聚實力,壯大自身的力量,在這個過程之中,要麼就是依靠皇上,要麼就是依靠朝中某一位大人,或者朝中某種勢力,而在依靠的過程之中,施展出來高超的手段,不讓對方所左右,甚至将對方玩弄于股掌之間。
采取兩邊都不得罪的辦法是不行的,最終是将兩邊都得罪了,再說******是沒有任何未來可言的,不依靠任何一方也是不行的,因為自身的實力還不夠。
這是一個大動作,是必須要耗費心力來實施的動作。
這個動作現在就開始了,從踏入到建極殿參加殿試的時候就開始了。
吳帆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皇上親自出的試題,他幾乎都能夠背下來了,究竟從什麼地方着手寫這篇文章,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之内做出決定。
殿試的策論文章,可以從兩個方面着手,其一是從四書五經之中着手,寫出來一番的大道理,反正與實際情況毫不沾邊,這樣寫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合适的,畢竟還是科舉考試,不是早朝,不是皇上問政。
其二就是真正提出來一些建議,如同朝中某些大人一樣,根據自身的理解提出來實際解決問題的辦法,不過皇上似乎是過于的心急,将大明江山目前存在的所有問題,全部都托出來,這個問題滿朝的大人都沒有能夠提出來好的建議,就不要說參加殿試的貢士了。
吳帆徽可以采取第一種辦法來寫這篇文章,可他内心過不去,這就好比看見一個即将溺亡的小孩子,不伸出援手會愧疚一輩子。
吳帆徽終于下定了決心,他要提出來一些有用的建議,盡自身的部分能力,救救這個即将溺水的小孩子,至于說小孩子過了眼前的難關,今後是不是會重蹈覆轍,那就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何況這個溺水的小孩子,是不是能夠救起來,都是說不定的事情。
但求内心平安,他日也好做事情。
吳帆徽開始動筆了,面對如此多的問題,他沒有去具體的分析,那樣做是愚蠢之舉,他從兩個方面來回答皇上提出來的問題,第一個方面是用人,第二個方面是賦稅。
用人方面,吳帆徽提出了三個見解,其一是瑕不掩瑜,對人才不能夠求全責備,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隻要用好一個人的長處就可以了,其二是廣泛吸納人才,人盡其才,唯才是舉,在這一部分之中,吳帆徽引用了一句詩詞: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其三是加強對各級官吏的管理,堅決懲治貪腐行為。
寫到這裡的時候,吳帆徽本來還想着建議提高官吏的俸祿事宜,大明官吏的俸祿太低,存天理遏人性的理論是行不通的,試想一個朝廷官員連自己的家人都養不活了,怎麼可能兢兢業業的為朝廷做事情,為老百姓做事情。
不過這一點吳帆徽最終放棄了,沒有寫出來,要知道大明官吏俸祿低的問題,是開國皇帝朱元璋定下的規矩,誰要是在這方面提出來異議,立刻就會遭遇到鋪天蓋地的攻擊,不僅僅是皇上不滿意,就連朝中大人都會端出來架子予以呵斥的。
第二個方面就是賦稅的事宜,這一部分很難寫,土地兼并,商貿賦稅幾乎沒有征收,百姓的負擔日益沉重,朝廷捉肩見肘,無錢可用的局面非常的明顯,改變這一切的最好辦法,就是廢除士大夫階層的特權,官紳一體納糧,同時開始大規模的征收商貿賦稅,如此就能夠在短時間内集聚大量的财富,一旦有錢有糧,皇上提出的問題幾乎都是可以解決的。
可惜這方面根本就不能夠寫。
吳帆徽隻能夠另辟蹊徑,他提出來一個全新的思路,那就是從錢莊的角度出發解決問題,朝廷在需要應對大規模的災荒、大規模的戰鬥之時,通過錢莊來周轉錢糧,從錢莊借來的錢糧,通過賦稅分年度予以歸還,且給以錢莊一部分的利息,這樣就能夠在短時間之内迅速獲得大量的錢财,安心解決出現的問題。
吳帆徽還從開源節流的方面分析了賦稅的問題,開源節流是兩個方面,重點還是在于開源,隻有讓賦稅這個餅子愈發的大了,才能夠滿足日益增加的開銷,通過節流的方式,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不管如何的節約,總體收入不夠的時候,節約産生的效果微乎其微。
如何的開源,吳帆徽沒有提出來建議,隻是泛泛而談,他無法提出來真正有作用的建議。
這是非常可悲的局面,吳帆徽隻能夠強壓内心的躁動。
殿試策論文章一般都是在一千五百字到兩千字左右。
吳帆徽的策論文章,剛好過了一千五百字,達到了要求。
春末夏初,北方的氣候還是有些涼爽的,可吳帆徽的後背都全部汗濕了,額頭上也時不時的冒出汗滴,這篇文章過于的耗費心神。
明明有最好的辦法和建議提出來,卻不能夠說,明明可以趁着這個時候,寫一篇足以流芳百世的文章,卻不敢奢望,這樣的考驗,常人哪裡能夠承受。
皇上早就沒有在建極殿了,剩下的就是翰林院和國子監的官員監考。
午時,禦賜的一碗小米飯和一碟青菜,就是諸多貢士中午的生活,包括那些考官,也和諸多的貢士一樣。
皇上可真的是煞費苦心,不管朝廷如何的缺錢缺糧,不至于供不起三百多貢士一頓生活,看樣子皇上是想着通過這頓飯,告訴諸多的貢士,糧食來之不易。
可惜這樣的教誨,幾乎沒有什麼作用,要知道諸多的貢士,絕大部分都是出自于士大夫家族,錦衣玉食早就習慣,期盼通過一頓禦賜的飯菜來改變認識,無異于癡人說夢。
時間終于到了酉時,絕大部分的貢士都已經交卷。
吳帆徽沒有在前面交卷,他不着急,寫下的文章他已經看過不知道多少遍,将其中的細節都記得很清楚了,他的這篇文章,具有一定的前瞻性,用人方面提出來的不拘一格降人才,賦稅方面提出的借貸錢莊,都是非常新穎的觀點,特别是借助錢莊解決燃眉之急的建議,就是幾百年之後銀行的雛形了。
至于說諸多的閱卷大人,以及皇上是不是能夠理解,那就不是吳帆徽可以把握的。
鴻胪寺的官員等候在建極殿的外面,每一個考完的貢士,都會被帶着離開紫禁城。
四月二十五日舉行的傳胪大典,以及四月二十六日的恩榮宴,禮部和鴻胪寺的官員早就告知了諸多的貢士,不過離開建極殿的時候,鴻胪寺的官員還是會再次的強調。
吳帆徽離開建極殿的時候,身後跟着的是劉金惟和劉士階兩人。
鴻胪寺官員低聲強調,傳胪大典以及恩榮宴,都是在四月二十五辰時開始,傳胪大典的地點是皇極殿,恩榮宴的地點是禮部,第一天參加傳胪大典之後,翌日必須到禮部參加恩榮宴,而且參加恩榮宴必須要穿戴官服。
吳帆徽顯得有些疲倦,精神也不是特别的集中,他跟在鴻胪寺官員的身後,一邊點頭一邊朝着紫禁城外面走去。
走過金水橋之後,就算是離開紫禁城了。
一直跟在身後的劉金惟忍不住開口了。
“謙珏兄,你很疲憊啊。”
“沒什麼,昨夜沒有歇息好,今天又是一整天的殿試,精力上面有些來不及。”
李勇、王寶福和馬繼剛等人,在東長安街等候,吳帆徽一行不會從大明門和正陽門離開,劉金惟和劉士階都是住宿在明時坊的,吳帆徽則是住宿在外城的崇北坊,所以三人在崇文門裡街的時候就要分手了。
吳帆徽一直都有些沉默,劉金惟和劉士階兩人也沒有開口多說什麼,兩人内心還是興奮的,第一次進入紫禁城,第一次在建極殿裡面寫文章,這樣的經曆,一輩子也就是這一次了,那種難以言狀的興奮之情,無法徹底的壓抑。
兩人以為吳帆徽是在壓制情緒,所以也就沒有多開口說話。
殿試的情況根本不需要詢問,三日之後結果就出來了,再說殿試可沒有能夠參考的答案,都是臨場發揮的,隻要能夠作出花團錦簇的文章,成績一定不錯。
劉金惟和劉士階不可能知道吳帆徽想的是什麼,他們要是知道,怕是路都走不穩了。
吳帆徽更是不會說,他早就陷入到沉思之中,離開承天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巍峨的城牆和城門,不知道這個王朝的核心,究竟還能夠支撐多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