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德茶館位于贛南城内的主街如意街上,是一家老牌茶館,客來客往,人來人去,甚是熱鬧。
每日裡贛南人閑來無事,都會在茶館裡坐坐,贛南盛産茶葉,上好的有毛峰、碧螺春、龍井等,一壺茶沏好,可以笑看人世浮沉,笑談世事興衰。
顧逢霖便在同德茶館的二樓,小酌幾杯,其他的五個人也是各自分散。
旁邊一個穿着粗布長衫的男子清了清嗓子後唱道:“現在外頭亂糟糟,贛南山水獨自饒。甭管炮火多熱鬧,跟着小蔣樂陶陶。”
蔣經國到了贛南後,實行了不少新政,看來老百姓受益頗多,這個嫌疑應該被排除了。
他對面坐着一個矮胖的男子也唱了起來,道:“包公過後有蔣公,一個更比一個隆。各種雜稅牛毛累,是好是壞總是空。”
看來這個人抱怨蔣經國的苛捐雜稅,比之此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百姓并未得到什麼實際的好處。
贛南因為地處山區,這裡的人都喉嚨高敞,喜唱山歌。這裡的山歌俚語,大都反映了每個人的内心感受。
這兩個人起了個頭,其他人也都接二連三的唱了起來。有是歌頌,也有批判,也有男歡女愛,也有閨怨哀愁。
蔣經國雖然鐵腕治理贛南,但是他甚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百姓心中有不快,不讓抒發出來,早晚會釀成民患。
不過他也安插了不少便衣隊在百姓之中,随時将宣稱投日論調的不法分子關押進牢房。
這些都與顧逢霖的此行毫無相關,他也從不理會民間疾苦,他要做的,隻是怎麼一步一步的加官進爵,逐步升遷,這次傍上了小蔣的快船,自然更要好好的表現,換得他的歡心。
正在觀瞧着,顧逢霖抄起茶杯半掩着嘴,輕輕地啜着喝茶,剛喝了幾口,“笃笃笃”,樓梯口進來了一個面目冷峻的麻臉青年,他瞧了瞧屋子裡的人,然後慢慢地坐下來。
“來一壺碧螺春。”麻臉喊道。
“好喽。”夥計照顧道,拍了拍闆凳上的灰塵,讓其坐下。
這個人看着和這個喧鬧的場所一點也不搭配,顧逢霖心下起疑,也不多說,仍然自顧自地喝着茶。
“夥計,這茶裡的水,可是越來越甜了。”顧逢霖招呼道。
“這位爺,那還用說,我們都是用的上好的泉水,每日四更天到山上用車運下來的,隔夜的不用。”夥計忙接過話茬,應承道。
麻臉把眼睛瞧了過來,看了顧逢霖一眼,顧逢霖微笑着,淡淡地回看他。
樓上樓下的人聲鼎沸,上下樓的人也絡繹不絕,賣果品的,買糕點的,在人群中穿插來往。
又喝了一炷香的工夫,麻臉從懷裡掏出一支金菊,同阿皮劉的情報一模一樣。
他把這金菊擺在了桌面的一角,裝作沒事人一樣,細品着茶水。
有一個穿着衣衫褴褛的乞丐上樓來,端着缺了一角的破瓷碗,挨個桌子乞讨。
到了麻臉的桌子邊,顧逢霖的眼睛也銳利,他就看見乞丐給了麻臉一個東西,麻臉和他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把東西收了起來。
“把他們捉起來。”顧逢霖忽然大喝一聲。
樓上頓時亂作一團。
麻臉從窗口一步躍出,跳了出去。
“砰!”他剛到地上,就被顧逢霖一槍擊中大腿,蹒跚着走了數步,栽倒下去。
乞丐則是直接被按到在地,押解下樓。
顧逢霖下樓一看,麻臉早就氣絕身亡,原來他随身攜帶着毒藥。
他長歎了一聲,把乞丐揪走了。
在審訊室裡,顧逢霖用盡了各種酷刑,乞丐也是咬牙挺到了最後,隻是說自己負責傳送情報,并不認識。
顧逢霖一籌莫展。
顧逢霖忽然想到一條好計策,他命人将此二人屍首懸于鬧市,謊稱是山中土匪,暴屍三日,以儆效尤。他們二人遲遲未歸,同夥肯定會前來探看,隻要是發現眼神不對者,一定能夠順藤摸瓜找上去。
贛南城外的法場上,在烈日下,倒垂懸挂着屍首,但是挂的很低,四圍是人山人喊,旁邊還有一個宣講員,不停講述他們的累累暴行。
“這兩人,就是土匪胡麻子,搶奪沿途客商,殺人越貨,草菅人命。本來在福建地界,日本人來後,逃竄至此。昨日軍警在鬧市區将此二人擊斃,真是大快人心。”
講到激動處,他還配上動作,說胡麻子怎麼心狠手辣殺人,昨日的軍警怎麼智勇雙全擒賊。
台下的歡呼聲響成一片。
顧逢霖高高坐在城牆的暗室裡,拿着望眼鏡觀瞧着下面的一舉一動。
有幾個披着蓑衣的人,從後面擠了過來,頭上帶着鬥笠,根本看不清楚。
他們的這種裝束,一下就被顧逢霖抓住了。手下人也向他彙報,說這幾個人看着鬼鬼祟祟的。
顧逢霖道:“不要輕舉妄動,日本人都是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我們隻要悄悄跟蹤他們,就可以探尋得到他們的匪巢。”
果不其然,這幾個人湊在前頭一看之後,就馬上掉轉頭要走,顧逢霖故意派幾個人在那裡,挨個搜身,裝作什麼也搜不到,把他們放走了。
這幾個人推着獨輪車,快步走着,到了拐彎處,忽然把車子一扔,加快了腳步。
顧逢霖派來的跟梢的人也不敢走的太近,卻一到拐彎處,看沒了蹤迹。
盯梢的數人仔細瞧料着周圍的痕迹,恰巧是秋雨未幹,地上的腳印看的還是比較清晰,于是他就一徑跟蹤了過去。
“砰砰砰”,有幾個被擊倒在地。
剩下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馬上掏出口哨,死命地吹了起來,很快幾個軍用汽車滿載着士兵就開了過來。
日本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逢霖接二連三的失敗,令自己也氣急敗壞。
他後悔自己太大意疏忽,讓日本人輕而易舉地逃走了。
蔣經國将他召來,一通臭罵。
顧逢霖也深覺自己聰明有餘,而智謀不足。
他總是想撈一筆大的,卻把魚餌丢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