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說:“怕什麼,學了就用嘛!我看了,小鬼子也不是三頭六臂,也是骨頭架子上放上了一堆肉,有什麼可怕的。”以後,每次在戰鬥中他都表現得非常勇敢。
畢業時,學校要留下五弟在學校工作,老四不願意和老五分開,最後,學校把弟兄倆都留下了。
老五參加了火花宣傳隊,他很會演節目,會唱許多歌,很适合做宣傳工作。老四也在學校民運科當了幹事。
1941年3月,組織上又把玉珍調到了冀魯豫獨立團任宣傳幹事,那時侯弟兄倆年齡都大了,已經懂得了要服從組織上的分配,不得不分開工作。
1942年9月27日,鬼子的鐵壁合圍開始了。老四很挂念着老五,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反掃蕩以後,老四找到了老五,問他:“你怎麼打的?”
他說:“鬼子來了就打呗,就用我學的本事狠狠地打鬼子呗。”
老四又問他:“你就不怕死嗎?”
玉珍說:“抗戰就不能怕死。在反掃蕩中,我還受了一次獎來。”
1942年,四專署專員謝鑫鶴根據上級指示開辟擴大四分區根據地,需要幹部,軍區決定從魯西北來的同志都要回到魯西北去。老四玉玺和老五玉珍又回到?了四分區。
老四先是留在分區敵工科做敵僞工作,後來又回到自己的家鄉,到博平三區當區長,老五玉珍被分配到齊禹大隊作青年幹事。
玉珍分得比較遠,可他一點兒也沒有情緒,接受任務時很愉快地說:“齊河、禹城我都要過飯,情況比較熟悉。過去受他們的氣,現在我一定好好地教訓教訓這些王八蛋,給老百姓出出氣。”
果然,他去後表現非常出色,1944年在四分區司令員劉緻遠親自指揮下的齊禹戰役打響了,齊禹大隊和各區中隊負責襲擊敵團部。玉珍在戰鬥中最先沖進敵團部,并親自抓捕了敵團長,繳獲了一支滿帶烤藍的新匣槍。
老五興高采烈地跑到了二十多裡路來找四哥玉玺,讓四哥看他繳獲的敵團長的新匣槍,并給四哥講述了戰鬥經過:“小樣的,他也沒長着三頭六臂呀,除了比我多長一些年齡,其實真的沒啥。我沖進去,他還用槍比劃着我。叫我用咱們學的那些本事,一下子閃開了他打過來的子彈,然後一下子就撲到了他的跟前,用槍一下子就頂在他的腦門子上了……”
老三玉璧聽到五弟立功的消息,也專門找到了老四這裡來看老五。這時,老三已調到了博平縣大隊當了副隊長。弟兄三人又見面了,三個人站在了一起,都挎着匣子槍,個子也差不多,心裡甭提多高興了。
别人也都說:“徐家這三兄弟都長成大人了,能辦大事了。”
老五玉珍拉着三哥和四哥的手說:“要是大哥能和我們在一起就更好了。”
不說這個還好,剛說完這個,三哥玉璧的臉色頓時變了,他抽出了五弟的手,轉過臉去十分悲痛地說:“再也見不着大哥了。”
老三和老四這才明白了,殘酷的戰争時期,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大哥犧牲了,看着三哥那個悲痛的樣子,什麼話都不用問了。他們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眼淚嘩嘩地就淌下來了。
三哥用十分低沉的聲音向老四、老五說起了大哥走後的情況:
大哥自從跟随129師新8旅開走之後,活動在冠縣、館陶一帶。1941年春,大哥率領24團參加了中外聞名的“百團大戰”,在戰鬥中,因殺敵英勇,戰功顯著,24團被授予“模範戰鬥團”的稱号。
1941年秋,大哥作為新8旅的代表參加了晉冀魯豫臨時參議會,會後留在了北方局黨校學習,不幸在1942年山西的一次反掃蕩戰鬥中英勇犧牲。
大哥犧牲時才34歲,他把自己的生命無私地貢獻給人民。由于環境惡劣,組織上到了1944年才設法将大哥犧牲的消息傳達給四分區黨委和三哥玉璧。
聽完三哥的叙述,弟兄幾個更加懷念起了大哥,大哥的音容笑貌又仿佛浮現在面前,是大哥引導着弟兄幾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是大哥帶領着自己打鬼子。
弟兄幾個越是想念着大哥,眼淚越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哭了一陣子,三哥說:“别哭了,大哥死得光榮!咱們都是共産黨員了,要繼承大哥的遺志,要為大哥報仇!”
五弟玉珍擦了擦哭紅的眼睛,沉痛而堅定地好像對着大哥說:“大哥,你放心地安息吧,如今俺兄弟幾個都參加了八路軍,你的那份殺敵計劃就有俺幾個替你完成吧!我要是不多殺幾個鬼子替你報仇,就不是你的好兄弟!”
兄弟三人在一起互相勉勵了一陣子,這時候通訊員把飯端了上來,老四勸三哥和五弟吃飯。可是大家心裡都滿得很,又哪能吃得下去呢!每人胡亂扒拉了兩口,也就算了。
五弟距三區較遠,老四和老三都勸五弟住下,可他說什麼也不肯,一定要連夜返回部隊。老四和三哥隻好一起送他一程。
走了很遠,很遠,弟兄三人還是依依不舍,戰争時期,每天都有人犧牲,此時一别,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上面。“兄弟保重――”老三和老四還是舍不得地向老五揮手道别。
五弟在遠處揮了揮手,向三哥和四哥說:“你們也保重,等打了勝仗我再來。”說完,人是漸去漸晚,慢慢地融合在寂靜的夜色中。
兩位哥哥還是看着兄弟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還在看着……
五弟走後不到一個月,有一天,齊禹地下情報站的同志給老四捎信說,玉珍在齊河華店範莊的一次戰鬥中犧牲了。遺體已葬在了華店,部隊首長要老四去一趟,清點一下他的遺物。
聽到了這個噩耗,老四玉玺如同遭到雷擊一樣,一時站立不住,悲不自勝。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個月前他還拿着匣槍來看我,臨走時還說:“打了勝仗再來”,這才多少天啊,怎麼就犧牲了,他還是個剛剛長大的孩子啊!
去華店的路上,玉玺竟然天真地想,這情報是不是傳錯了,一定是假的,玉珍不會死。
玉玺帶着通訊員連夜趕到部隊駐地營鎮一帶,見到了大隊長房少禹和政委張治安同志。張治安沉痛地對玉玺說:“玉珍是個好同志,是個優秀的共産黨員。昨天,我們部隊和敵人突然遭遇,為了掩護同志們撤退,玉珍同志主動要求帶一個分隊留下阻擊敵人,子彈打光了,他就和敵人拼起了刺刀,最後壯烈犧牲。”
玉玺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抽泣着對張治安說:“政委,讓我去看看五弟吧,我真的很想他,讓我把弟弟接回家去吧,他說是打了勝仗要回去的!”
政委和大隊長接受了玉玺的請求,并勸着說:“玉玺同志,不要太傷心,我們的哪一次勝利不是烈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呢!我們一定要記住這筆仇恨,将來讓敵人加倍償還,為我們的烈士報仇!”
接着他派了幾個民夫由大隊偵察員領着來到墓地,起出了五弟的棺材,把五弟裝上了擔架,用擔架擡着,送到了家鄉徐大胡同。
玉玺一邊扶摸着玉珍擔架上的被子,一邊哭泣着對五弟說:“五弟呀,你不是要……回家嗎,咱這就送你回家,咱回家……”
徐老爹忙活了一陣子公家的事情,也覺得該回家看看了,家裡再窮,也是個家啊。沒有了房子,就跟人家借了一個大車架子,在院子裡簡單地搭了個棚子住下了。
父親聽到了院子裡的說話聲,就從棚子裡出來,他對老四說:“玉玺回來了,你五弟回來了嗎?”
玉玺泣不成聲地說:“回來了,擡回來了……”
父親趕忙來到了擔架跟前,掀開被子一看是個死人,就放聲大哭了起來,一邊哭着一邊說:“小五啊,你連父親也不要了嗎?大兒死了連個屍首也沒見,五兒死了隻見個渾身是血的屍首。小鬼子啊,俺徐家和你的仇算不清啊……”
三哥玉璧聽到五弟犧牲的消息後,也從博西一帶趕回來。前不久,弟兄三人還在一起又說又笑,還在互相勉勵着多殺幾個鬼子為大哥報仇,這會兒卻陰陽兩隔,隻剩下兩個人了。三哥一邊勸着老父親,一邊說:“為了抗日,我們死了多少人,鬼子漢奸欠下我們的血債太多了,我們一定要他們用血來還!”
怎麼安葬五弟呢?一家人又犯了愁,徐家胡同是遊擊區,敵我雙方都經常出沒,埋在外面怕被漢奸知道了,放在家裡也不是個長法。徐老爹說:“就把你五弟丘在院子裡吧,俺爺倆也好做個伴兒,我總覺得,和小五還有許多話要說,我也好和他唠叨唠叨……”
徐家經過掃蕩,已經什麼也沒有了,隻好到鄰居家找來一些舊磚頭,就把五弟丘在院子裡的一個牆角裡。
安排好了以後,天快亮了,老三和老四還得回單位去。
弟兄兩個告别了父親一同走出村去,分手時,老三對老四說:“四弟,我已經打聽到了二哥的消息,他現在在範縣八路軍的貿易局裡工作。你寫信給他,告訴他大哥和五弟犧牲的消息,讓他好好工作,為死去的大哥、兄弟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