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多峰說:“就是在一塊兒睡了呀,他們都是這麼說的呀!我隻是聽他們說的。”
陳蘋臉一紅說:“還叫我來開會,這個會真是沒法開了,拿着我開涮來了是不是。我要走了――”說着,拉着一副就要走的架式。
韓行急忙打着停止的手勢說:“紮住,紮住,跑題了。現在的議題是,剩下的一股土匪,馮二皮怎麼辦?至于發展工業、農業的問題,等剿完了匪,再研究不遲。”
陳蘋說走吧,那也隻是嘴上說說,見又研究了正題,也隻好坐下來繼續開會。
吳小明又說:“是不是可以這樣,把馮二皮的隊伍想辦法調出去打鬼子。一是減輕了四區的壓力,二是也好發揮一下他們的作用?”
韓多峰又反對說:“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馮二皮的隊伍都是些本地人,他們願意出去打鬼子,往鬼子的槍頭上撞嗎?”
吳小明鎮靜地說:“這也說不準。現在的馮二皮也有他的難處,這五六千人要吃要喝,他也知道指望臨清這個芝麻大的地方,根本就解決不了,此時恐怕正愁得了不的。如果韓專員以四區的名義把他派到前線去,再接濟他一些錢糧,甭管打不打鬼子,名義上總算是打了,弄不好,他還真願意去,總比名不正、言不順地在這裡挨餓強吧。”
韓行聽了吳小明的話,心裡是一陣高興,從形勢總的把握,一直到人物的心裡分析,還算是中規中矩,頗有建樹。為了鼓勵吳小明,韓行大叫了一聲:“好!”
韓行誇獎人的時候不算多,自凡韓行叫好,那别人也就不好意思再提反對意見了。可是張小三心裡就不服氣了,心裡說道:“韓司令對我,從來是批評多,表揚少,怎麼今天吳小明中了彩啦,又叫他來開會,又支持他的意見,這是怎麼啦?”
韓多峰問:“那麼,誰去辦這個事呢?”
韓行笑着說:“當然是你韓專員啊,老将出馬,一個頂倆。别人恐怕是辦不了這個事的!”
韓多峰鼻子哼了一下說:“就憑我領着的這一百多個散兵遊勇,你認為能鎮住這個馮二皮嗎?”
韓行笑了笑說:“不是還有我嗎,你是代表政府,我也就是個副官陪同,這樣還不行嗎!?”
韓多峰又笑了,說:“這還差不多。不過,我怎麼覺得我有點兒狐假虎威呢!你在後面拿着一根棍兒在指揮着我呢!”
這個事兒就這樣定了,又商議了幾個四區當時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大家的心裡才稍微輕松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吃完了飯,韓多峰,韓行帶着警衛連,就要到馮二皮的駐地司令部麻佛寺去。臨行前,韓多峰又給臨清縣的縣長騰梅五打了個電話,說:“騰縣長啊,聽說各地土匪正在野蠻地征糧要錢,逼得村裡,鄉裡,真是沒法活了,昨天請願都請到專署來了。你暫且想辦法制止一下,今天我就過去,再找馮壽彭談一談。”
電話那邊的騰梅五卻傳來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韓專員啊,不好辦吧,這些土匪個個都是老大,惹不起呀,縣裡能保着不**就不錯了啦。我們縣裡的辦公經費是不是應該撥下來了,各處都急着用錢啊!”
韓多峰眉頭一皺,批評他說:“為官一任,就得為民分憂啊!矛盾上交,都上我這裡來鬧算是怎麼一回事?不能底下不處理,大事小事就鬧到我這裡來了。經費我這裡也沒有撥下來呀,如果經費來了,就立刻給你們撥過去。”
韓多峰放下了電話,心裡還在生氣。
韓行問他:“這個臨清縣縣長是怎麼回事?”
韓多峰發牢騷地說:“這個臨清縣的縣長騰梅五是沈鴻烈派來的,身為縣長,既不給你擋風,也不給你遮雨,是不是的,矛盾就交到專署來了。這次請願團上來,很多問題都是出在了臨清縣。好了,路上說吧!”
一路上,韓多峰又說了一些各縣的問題。韓行聽出來了,基本上和六區的情況大同小異,那就是兩大政治團體都在努力争取縣裡的基層政權,一個是縣裡的戰地委員會,這是**八路軍抗日戰争初期,縣級政府雛形的一種。另一種就是縣裡的民衆總動員委員會,這是由國民黨組織的。
這兩大組織,其實是對立的,或者表面上互不幹擾,其實在針鋒相對。
本來就不遠,很快就到了馮二皮的駐地麻佛寺。這個麻佛寺就在臨清縣和清平縣的交界處,是一座多年棄之不用的廟宇,真是破敗不堪,搖搖欲墜,十多間的房子塌了一半,有的屋裡露着了半個天。檩條、椽子都早已腐朽不堪,再加上屋裡幾個倒塌的泥塑像,還有立着的,早已失去了油彩的小鬼雕塑,真是半個陰間,半個陽間。
早有探馬來報說,專員韓多峰和昨天的韓行又來了。手下幾個團長就問他:“馮司令,官府來了,我們怎麼辦?是把他們包了餃子,一口吃了,還是酒肉款待他們?”
自凡馮二皮當上了這個司令,肯定就不是一般的人物。隻見他前脊兇晃了晃,歪鼻子一哼,大下巴一陣子呱哒,閉着斜眼掐指一算,說:“這個韓多峰來找咱們……好事呀!要是來剿咱們的,早就派兵來了,他還來幹什麼?至于這個韓行嗎,真不是個一般的人物,昨天已經較量過了,隻可以智取,不可以強攻。來人,列隊歡迎――”
要說也是挺奇怪的,馮二皮的隊伍裡竟然也有樂隊,不過這些樂手們全是一些吹鼓手出身,用的樂器全是喇叭、笙、鼓,用來對付民間喜事喪事的。到了這個時候,也派上用場了,一時是鼓樂齊鳴,鑼鼓喧天。
作為韓行一個現代人,怎麼聽怎麼覺得在兩軍面前吹這些玩藝兒有些不對路,怎麼覺得就和發喪似的。
馮二皮率領着手下的幾員大将,老遠地就迎過來了。韓多峰一馬當先,也快步地走上前去,當兩人相見的時候,卻有些搞笑。馮二皮是揚着臉,手朝上伸着,韓多峰是躬下腰,手朝下伸着,就和一個大人在招見小孩子似的。
馮二皮張開大下巴,大黃牙一龇,說:“沒想到,韓專員是光臨寒舍,真叫舍下是蓬荜生輝,三生有幸啊!”
韓多峰也熱情地說:“剛剛上任沒有幾天,實在是公務繁忙,沒有機會拜見馮司令。也請馮司令多多見諒才是啊?”
漢二皮手往前一伸說:“請――”
韓多峰也是稍微謙讓了一番說:“還是馮司令請――”
然後兩人是手拉着手,一塊兒攜手向前,就和一個爺爺領着一個孫子一樣。
韓行昨天已和馮二皮的手下團長見過面了,所以這時候也熱情地打着招呼。孫小猴專門找李大中,這會兒見到李大中了,雙手一抱拳,說:“大哥來了,謝謝大哥昨日不殺之恩。”
李大中也是嘿嘿地一笑:“都是中國人,骨肉相殘,不是覺得有點兒可憐嗎。還是留着你這條命,去殺日本人吧!”
孫小猴又問:“今天,大哥和隊伍來,又有什麼事情,不是要我們入夥打鬼子吧!?”
李大中也不避諱,說:“拉你們入夥怎麼着,這是看得起你。總比叫人戳着脊梁骨,背後罵土匪強多了。”
此話說得孫小猴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說:“大哥說得對,說得對。哎,你們的隊伍裡,還要人不要,要不,我跟着你們的隊伍打日本算了。”
李大中搖了搖頭說:“打日本?也不是随便哪個人就能打日本的,這得我們的韓司令說了算,我說了不算。”
孫小猴還有點兒不大服氣,說:“就憑着我這身功夫,就真不能打日本?”
李大中以大哥的身份說:“不光是功夫的問題,還得看看你的思想問題。如果你光做壞事,得罪了不少的老百姓,我們不要。”
孫小猴半信半疑地思考着:“上你們的隊伍裡抗日,還有這麼多的規矩呀。看來,還挺難的。”
李大中鼓勵他說:“這就要看你努力不努力争取了,如果努力的話,我可以給你說說好話。”
馮二皮拉着韓多峰到了麻佛寺的堂屋裡,這是最完整的一間屋了,屋子的中間擺着一張床,顯得很别扭,就和卧室差不多。而且這張床上也不幹淨,被子褥子髒乎乎的,上面還有老鼠屎,肯定跳蚤也不少,要說虱子的話,也不一定沒有。枕頭上一層油泥,黑乎乎的,要是用刀子刮的話,刮下二兩油泥來不成問題。
馮二皮用手一伸說:“韓專員請――”
“這是幹什麼?”韓多峰也有些不理解。
馮二皮客氣地說:“旅途勞頓,就請韓專員吸一袋,也好消除一下一路上的疲勞。”
這真是給韓多峰出了一個難題,韓多峰本是混迹官場多年的人,禁煙還禁不過來呢,哪有抽大煙的!真要是不抽吧,下面的談判真是沒法談了……
韓行感到心裡好笑,昨天的難題,今天又叫韓多峰碰上了。就看看韓多峰是怎樣處理這個難題的吧?
韓多峰沒有帶其他的幕僚過來,沒有人來替他吸這袋煙。韓行的人呢,當然誰也不願意出頭替他吸這袋煙。
逼得韓多峰真是沒有辦法了,隻好跺了一下腳,下了決心道:“好了,舍命陪君子,我今天就豁上了,陪馮司令吸這袋煙。”
“這就對了嗎!”馮二皮哈哈一笑,他就是要看韓多峰的笑話。“為人一世,草木一秋,人生能有幾回醉,得歡顔時盡歡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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