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領事羅書亞照常來找李鴻章,仍然像以往的每日一樣,氣勢洶洶,咄咄逼人!
“李大人,你今天必須代表清國朝廷和我們法國政府定下條約,立即将涉及天津教案的所有天津官員正法,另外賠償我法國僑民不得低于一百萬兩官銀。”
李鴻章微微的一笑,“公使暫且稍安勿躁,我記得曾中堂已經向公使承諾了重新修建教堂,而且已經将肇事的幾個帶頭人犯正法了,這次的事兒,本來就是你們法國人先開槍殺人,才釀出大禍,我們的處置已經是對貴國最大的尊重了,一命抵一命,本來再要賠款就已經是說不過去啊,又怎麼能将天津一應官員都正法呢?這道理說不通啊,我國的百姓也不會答應,而且這也不合我大清的律法,本部沒有辦法答應。”
羅書亞站起來,重重的一拍桌子,“李中堂大人,如果不是你們的地方官員處置不當,我們法蘭西帝國的領事豐大業,西蒙等人又怎麼會死?你不要再強詞奪理了,如果再這樣蠻不講理,我們将用軍艦大炮來同你們講理!”
李鴻章依然面帶微笑,撚了撚胡須,“公使閣下,你們法國人的軍艦大炮應該早就調回去打普法戰争了吧?”
羅書亞一驚,他今天之所以不惜撕破臉來相逼李鴻章,就是怕事情久了,會夜長夢多,沒有想到李鴻章還是知道了法國國内正在打仗的事情,這對談判是很不利的!頓時軟了七分,啞口無言,目光中驚疑不定。
李鴻章很滿意羅書亞現在的這個樣子,羅書亞是老練的外交家,李鴻章同樣是老練的外交家,任憑你再怎麼僞裝,羅書亞那霎那的驚疑之色已經讓李鴻章的心中笃定了,泰然了,“公使閣下,大清和法蘭西帝國一直是好朋友,用軍艦大炮和好朋友講道理是不是不太應該啊?我們一定重修教堂和損壞的領事署所,如果貴國認為天津教案對貴國民衆造成了傷害,我們也可以派大員前往法國道歉,以示友好,不過天津一應官員已經革職問罪了,就不要再提正法的事情了,這對解決問題沒有多少好處,至于賠償嘛,我方願意出三十萬兩白銀。”
羅書亞又憤怒,又有些底氣不足,瞪着李鴻章:“李中堂大人,就算是我們法國國内正在打仗,但是你知道我們法蘭西擁有世界第二的海軍和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嗎?李中堂大人,我敢肯定,我國隻需要派出一支萬人的陸軍軍隊,就足矣将你們的北京城給打下來!還有,以我們法蘭西帝國的實力,普法戰争這仗是不會打太久的,如果你是這樣的一個解決問題的态度,我們法國政府不會答應的,法國民衆也不會答應!我可以立刻就撤走領事館,相信貴國的朝廷也不會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至于李中堂大人,我們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我可以做出一些讓步,天津一應官員可以免于正法,但是賠款不得少于五十萬兩!這已經是我最大程度的讓步了,對我們**蘭西帝國的賠償,絕不能少于之前曾中堂大人對各國的46萬兩白銀的賠償。”
羅書亞的嚣張氣焰又起來了,李鴻章的内心極度憤怒,真想将朝廷的那班大臣和西太後都拉過來聽聽這個羅書亞是如何的盛氣淩人!
李鴻章搖搖頭,“公使閣下,我正是考慮到大清法蘭西國的長久友誼,才賠償三十萬兩的,本來就是雙方對等的錯誤,我方死的人遠多于法蘭西國,但是我們沒有要過貴國任何的賠償,貴公使,你自己說說看,是不是這個道理?三十萬兩白銀,這也是我國最大的讓步,不瞞貴公使,我們朝廷中有許多的主戰派大臣甚至說不跟貴國談判,我是希望大清和貴國盡早解決天津教案的。貴公使如果一定要繼續這麼拖下去,對你我二人,對法蘭西和大清國都沒有什麼好處。”
羅書亞是一個中國通,他也知道李鴻章說的是實情,而且現在被李鴻章在合約達成之前就知道了普法戰争正在打,他在猶豫着要不要就這樣算了,卻又很是不甘心,不知道李鴻章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法國正在打仗的消息。
李鴻章見羅書亞還在猶豫,從袖口抽出一份報紙,正是軒悅萌圈出來的那份英國報紙,“公使閣下,如果今天還是拿不定主意,就隻好繼續這麼拖下去了,本部告辭。”
羅書亞看了眼李鴻章手上的報紙,在法國節節敗退那一句話下面還打了一條橫線,并且整篇文章都被翻譯成了清國文字,就知道李鴻章知道的肯定比他想到的還多,隻好歎口氣:“好吧,李中堂大人,我同意了你的條件,不過,我勸李中堂大人一句,如果貴國朝廷不想引起我國輿論不滿的話,最好是多賠償一些,不然将來這筆帳會一直被拿出來算的,這件事情沒有這麼容易了結。”
這是很直截了當的威脅,已經到了下作的地步,李鴻章忍着就快要壓制不住的怒氣,仍然面帶微笑:“貴公使閣下,請去草拟合約钤印吧。你的提醒讓我受教了,不過,如果法蘭西國願意和我大清做朋友,就不會有貴公使的提醒,如果不願意和我大清做朋友,這次我們就是賠一千萬兩,一億兩,将來貴國依然不會領情的。”
羅書亞在被動的情況下和李鴻章拟定了條約的條款,钤印為準了,消息傳出,大清朝廷很滿意,慈禧很滿意,國内的輿論也沒有再像罵曾國藩那樣圍攻李鴻章,就算是有罵李鴻章的,聲勢也比反對曾國藩的時候要小的多,因此李鴻章也很滿意這個結果。
在得知天津機械制造局已經重新開工之後,李鴻章當即上了一個折子,上表了軒洪濤的功勞,保舉沈保靖為天津機械制造局的總辦,保舉軒洪濤為天津機械制造局的會辦,正六品!總辦,協辦,會辦,這是天津機械制造局有品級的官員的級别。
李鴻章并沒有提及軒悅萌,在李鴻章看來,他明知道是軒悅萌的功勞最大,可是上折子說一個小孩幫助了洋務,還是有些荒謬。
李鴻章的折子很快得到了批複,照準。
手握大權的直隸總督保舉一個六品官是沒有任何難度的。
軒洪濤接到正式委任的那一刻,差點激動的當場瘋掉,頗有些範進中舉的意思。中秀才他沒有這麼開心,成親他也沒有這麼開心,沒有這一次的機遇,他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做官!而且一上來就鬧個正六品,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正六品,他的這個正六品是天津機械制造局的會辦,大清的任何一個正五品的知府可都沒有他的權力大,因為這個時代的工業少的可憐,國防工業更是權力極大的所在!軒洪濤的這個正六品可以說是一下子就讓軒洪濤進入了大清帝國的中央官僚系統,是正正經經的官身了。
軒洪濤熱淚盈眶,無法自已,轉而泣不成聲!
軒黃氏哭了,抱着軒洪濤,一直輕撫着軒洪濤的背,軒洪濤的三個兒子和女兒,還有兒媳婦,一大家子人都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過去的所有苦難,在這一刻,化作了甘甜,将人緊緊的包圍。
已經獲知了天津教案圓滿解決的軒宗露卻并不知道軒洪濤的事情,他隻知道自己的危機已經解除,正在思謀着怎麼東山再起呢,想着最近是不是去拜訪一下李鴻章,對,最好是拉上曾紀澤陪同自己一起去,如果李鴻章不用自己的話,就隻好去北京找李鴻藻大人,或者去江蘇找曾中堂。
可以說,這次天津教案的掃尾工作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軒悅萌,軒悅萌認為李鴻章太無用了,明知道法國人跟大清打不起來,為什麼不能硬氣一點?斷交就斷交,清王朝到這會兒的時候,雖然落後,卻并沒有傷筋動骨,整個國家的國力還是很強盛的!怎麼樣也比毛祖建國的時候的一窮二白的情形要好的多吧?咱當時窮成那樣,都被帝國主義抽骨吸髓上百年啦,卻從來不向強權低頭啊!可惜這還是一個沒有毛祖的時代!
按照軒悅萌的想法,就是一個子都不賠,直接跟法國人撕破臉,什麼下三濫!
軒宗露換了一身新衣服,趕緊提筆給軒周氏寫信,讓二房三房可以盡快回來了。
軒宗露這邊剛把信寫好了,讓大智帶着信出門去了,那邊大門外就忽然爆竹聲大作,軒宗露擡腿站在廳門口,“這是什麼聲音?是隔壁有哪家辦喜事嗎?”
軒宗露問的是軒悅萌,軒悅萌坐在椅子上練習拿毛筆,這玩意他真的不用裝,他是确實不會用毛筆寫字,軒悅萌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他天天在家,跟軒宗露一樣,哪裡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幫軒洪濤的事情已經結束,以他一個八個月大的小孩子身份,再想幫助軒洪濤,能幫什麼呢?
老軒喜笑顔開的奔進來,老軒難得有這麼反常的時候,軒宗露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老爺,大爺他做官了,還是正六品呢!天津地面上的官員都随着大爺到府上來祝賀來了,戲班子和張羅宴席的都來了。”
軒宗露徹底糊塗了,如果老軒告訴自己,是自己官複原職了,他還會相信,軒洪濤當官了?還是個正六品?一個秀才可以一下子當官嗎?除非有哪個當紅的朝中巨擘直接提拔才有可能,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老軒,你不是發高燒了吧?你這是在說的哪家的胡話?”
老軒樂呵呵的要說話,軒悅萌早就邁着小短腿往外院開拔了,有幾個軒洪濤的随扈已經将軒家大宅的中門打開,噼裡啪啦的爆竹聲中,軒洪濤喜氣洋洋的穿着一身簇新的正六品官服,邁着方塊步子而入,真的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新官服一上身,過去那個畏畏縮縮的軒洪濤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顯得年輕了不少,一副新郎官的fu。
本來在軒悅萌的眼中,三十多歲的軒洪濤,總感覺像四十多歲。
軒洪濤身後跟着的還有軒黃氏,軒悅雷,軒悅文,軒玉冰,軒悅武,軒悅雷的媳婦,軒悅文的媳婦,一個個雖然服裝沒有什麼變化,精氣神卻都不一樣了!現在都成了官家人了,從此以後,他們在外面都不需要再報老爺子的名号。
軒悅萌激動的拍了拍小巴掌,他是真的高興,雖然不是很待見軒洪濤,不過畢竟有血緣關系,加之看到親媽親哥親姐都神氣了不少,他立即就被這份喜悅給傳染了,軒悅萌自己也沒有想到,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根本沒花啥力氣嘛,他居然就用自己的小胖爪子将軒洪濤推上了官場啦啊。
軒徐氏也很高興,過來抱着軒悅萌給大房一家道喜。
軒悅萌在軒徐氏的懷裡被轉到了軒黃氏的懷裡,又被軒洪濤抱過去,軒洪濤大着嗓門道:“諸位鄉鄰,諸位父老,諸位大人們,這是犬子悅萌,他現在雖然過繼給了我的四弟這房,依然是我軒洪濤的兒子,我的好兒子啊,哈哈哈。”
軒悅萌大汗,隻想盡快掙脫軒洪濤,把我當寵物展覽啊?最讨厭的是許多老頭都在這個時候在他胖嘟嘟的小臉蛋兒上面揩油。
衆人雖然不知道軒洪濤為什麼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候介紹一個小兒,而且還是過繼出去了的小兒,大房的每個人卻都知道是為什麼,軒洪濤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回去說了一遍,自然還少不得又喝許多酒,又再添油加醋一場。
軒悅萌帶着軒洪濤去找李鴻章的事情迅速傳開,整個胡同,甚至更大的範圍都知道軒家出了神童了。
軒洪濤将軒悅萌放回到軒黃氏懷裡,軒悅萌又被幾個哥哥和姐姐抱來抱去的,俨然是大房的英雄。
軒洪濤升官,升的軒宗露莫名其妙,不過場面還是要做的,笑呵呵道:“好啊,好啊,洪濤,爹為你高興啊,先跟我到屋裡去說說看是怎麼回事?”
軒洪濤也笑呵呵的,“爹,你先出錢給做宴席的吧,讓人家張羅酒菜吧,等會要擺好幾十桌呢,還有戲班子的錢,您也提前付了吧,我沒有銀子啊。”
軒宗露差點沒有氣到,再看看已經在一張桌子前收取客人禮金的軒悅雷和軒悅文軒悅武三兄弟,好哇,紅包就你們收,請客請唱戲的錢就由我來出?“宴席和唱戲班子的錢先不給,等你禮金收齊了,回頭再補上就是了嘛,你先進去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忽然得了官身的?”
軒洪濤一笑:“我記得當初老二進三口通商大臣衙門的時候,爹是請了客的吧?而且禮金都是二房拿的吧?您說什麼?說那是衙門,該當得些銀子備用,用來以後的人情客往。他當初那回還不是去當官呢,我現在是聖旨特賜的正六品,現在整個直隸官場,誰不知道我軒洪濤?您該總不會讓我還不如老二的老例?”
軒宗露臉一紅,知道被将軍了,歎口氣,“我沒有銀子,銀子都讓你娘帶走了啊,你先墊上,等你娘回來再補給你,總可以了吧?”
軒洪濤點點頭,“可以,那爹給我寫個條子吧,不然的話,爹同意了,我怕到時候娘和二房三房那邊又出什麼變故。”
軒悅萌覺得好笑,這回并沒有瞧不起軒洪濤,軒洪濤這手做的挺漂亮的,不讓老頭打好條子,以這老頭吝啬鬼的脾氣,到時候肯定不認賬,而且老頭現在手裡也不可能拿不出宴客和請戲班子的銀子的。就是想賴。
軒宗露見躲不過,笑道:“寫,跟我進屋,我給你寫,總可以了吧?”
軒宗露雖然在三個兒子當中最不看重軒洪濤,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軒洪濤得了官位,他到底還是有那麼一點兒高興的。
軒宗露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在心裡将軒悅萌罵了上萬遍,如果那日軒悅萌讓他一起去找李鴻章,那麼搞不好他現在不但是官複原職,說不定正三品的頂戴也能換成從二品或者正二品了,搞不好都可以外放個巡撫了呢!
氣歸氣,軒宗露還是幹笑了兩聲,“沒有想到我軒宗露的後代中還出了一個神童,好啊,洪濤,爹是真為你高興!來,這兒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算是爹給你的彩頭,希望你今後能盡心為朝廷辦差,平安,亨通。”
軒洪濤很詫異老頭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但打了一張六百兩官銀的白條,還痛痛快快的賞了自己一張一百兩現銀的銀票?這可是義盛号的銀票,即換即對,分毫不差的,和他那天津機械制造局發月俸時候的銀貼是大為不同,銀貼在太平年景也至少縮水個兩分,碰到亂的時候,瞬間就縮的跟廢紙差不多去啦。
軒洪濤接過銀票,快速的揣入袖兜,“爹,您看您這話說的,這是您頭一次對我這麼大氣啊,那我就代大房這邊謝謝爹了。”
軒宗露笑道:“洪濤,那過兩日,等你兩個兄弟回家來之後,你陪着爹和你的兩個兄弟去拜訪一下李中堂吧,爹還是在年輕的時候和李中堂見過幾次,并沒有什麼深交,你這段時間上點心,拉上了這棵大樹,你的官運會亨通的。”
軒洪濤忍不住幹笑了一下,難怪老頭這麼痛快的給了這額外的一百兩銀票,這是買路費啊!一百兩就想見李中堂?你當李中堂是天津知縣呢?我自己的屁股都還沒有坐熱,有那個能力為你一個正三品去跑官?還管二房和三房?你是想把這一百兩當成一百萬兩來用啊!真會想事情。
“爹,再說吧,您老啊先歇着會兒,我先出去宴客去了,不能怠慢了賓客。”
軒宗露吃了一個軟釘子,望着軒洪濤的背影,差點沒有背過氣去,呵,以前沒有發現這小子居然也是可以成為一個做官的料啊?挺會圓事!
軒洪濤的好事一件接着一件,不久,聖旨頒下,命崇厚為欽差大臣代表朝廷赴法國道歉。于是崇厚調選一應随員,又到同文館選了幾人擔任翻譯,雇輪渡出洋。
經李鴻章奏請,崇厚所遺之三口通商大臣缺分暫由丁日昌署理。
崇厚滾蛋了,崇厚的兒子璟铎也就應該暫時滾蛋了,崇厚在天津的勢力,不到幾日便被李鴻章清理幹淨,軒洪濤也就再不用對着璟铎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克星。
李鴻章是很有手段的,新官上任頭件事就是把過去衙門裡面的老人都換成自己人,在李鴻章的心中,軒洪濤還僅僅是一個觀察對象。
軒洪濤新官上任,得了下面人的孝敬,又走了大克星,前幾日還是一天隻能喝一頓稀粥的大房,頓時成為了這胡同裡的殷實之家。
軒黃氏當然知道老頭軒宗露是什麼秉性,那是吝啬到了極點的脾氣,每日便變着花樣的弄好吃的給軒悅萌送來,早中晚三餐,專門圍着軒悅萌轉,自從分開來住之後,大房那邊的家務都由兩個媳婦動手,也不用軒黃氏做了,軒黃氏也享受到了當婆婆的樂趣,前幾個月是沒有條件,現在不但有條件了,還是出人意料的好條件。
本來軒宗露是不讓大房的人随便來老宅的,自從軒洪濤當了官,軒宗露也不便難為軒黃氏,對于軒黃氏每日來給軒悅萌送東西吃的事情,都睜隻眼閉隻眼。
軒家大宅,正廳,晚飯之際。
“媽,我是個小孩,你這樣每日給我吃的這麼多,我消化的了嗎?我不是一直跟你說,并不是吃的越多,越貴,就真的越好啊,還要注意量和搭配的問題!”軒悅萌靠在軒徐氏的懷裡,挺着個圓滾滾的少爺肚子,一邊拒絕還要給他喂小鹿肉肉餅湯的軒黃氏,一邊道。
軒黃氏喜笑顔開的看着胖嘟嘟的就剩下個小眼兒的軒悅萌,給軒悅萌擦了擦嘴角的油水,“乖乖,就最後一口,就最後一口,好不好?這麼小的小孩每日就知道勤練毛筆字兒,當然得多補補腦。”
軒悅萌大汗,已經感覺,食物都從胃裡快要頂住咽喉了呢,絕對是在逆流啦啊,這樣吃下去,跟養豬有啥區别啊?一直窮,或者一直富,都還好些,最怕的就是這些從窮日子乍然變富日子的人,吃什麼穿什麼都不覺得夠,軒悅萌心想着軒宗露當初應該也是這樣過來的,現在軒洪濤和軒黃氏的大房這邊也是這樣過來的。
軒悅萌雖然已經極不想吃了,但是看見軒黃氏和軒徐氏期許的模樣,隻得道:“那等會的吧,等我先緩口氣的吧,我現在感覺随時都會吐出來。”
二房三房走的時候是悄無聲息的走,回來自然也是悄無聲息的回來,居然不發出聲音。
老軒聽見有人敲門,打開一看,居然是二房三房和軒周氏回來了。
老軒要去喊老爺,被軒周氏給攔了,“别去驚動老爺了,老爺用過晚飯了嗎?”
老軒:“還沒呢,老太太回來了,現在備菜也來不及了,再多燒些飯,讓大智去館子裡叫幾個菜回來吧?”
軒周氏擺擺手,“今兒個算了,大家連着趕了幾天的路,等會讓老四家的下點面條得了,家裡這一向都還好吧,算了算了,乏了,明天再說。”
老軒和老軒嫂,加上大智大力,幫着二房三房進了軒家大宅,老二軒洪波和老三軒洪宇都早就有氣無力的了。
一大家子人過了外院,過了角門,軒黃氏和軒徐氏和才發現他們。
軒黃氏放下碗,要跟軒徐氏去迎一迎,雖然心中對老爺子軒宗露和老太太軒周氏,還有二房三房都不待見,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老三軒洪宇已經看見了軒黃氏,很是奇怪軒黃氏怎麼在這裡,他的腳快,三兩步就進了大廳,他看見軒黃氏就猜想到準又是軒黃氏趁着他們不在的時候來讨便宜的,進去就去看那給軒悅萌喂飯的碗,“喲呵,大嫂,咱老軒家的夥食越來越好了啊?我們這好幾個月在鄉下什麼吃的都沒有,你們這都吃上小鹿肉了啊?”
軒黃氏一愣,本來還在想着該說哪些場面話,然後就走了,不跟這夥人多啰嗦,現在聽這老三軒洪宇的意思,當即明白了,又是來找事的,不由的冷笑一聲:“吃小鹿肉怎麼了?”
軒悅萌也暗暗好笑,好笑的是聽軒洪宇的口氣,應該還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大房自己的錢買的吧,估計多半是還不知道軒洪濤現在已經是官身了的事情。
這夥人确實不知道軒洪濤已經當官了的事情,因為軒宗露寫信讓這幫人回家的時候,軒宗露自己都還不知道軒洪濤當官啦。
老二軒洪波和老二媳婦軒于氏,老三媳婦軒查氏也都進入了大廳,聽見了軒黃氏的話,頓時如獲至寶!對于能有機會打壓大房,不管是什麼時候,也不管是大房過的有多苦,他們始終是不遺餘力,樂此不疲。
軒查氏:“娘,您快來看看,大房家的趁你老不在的時候多會敗家!這都吃上小鹿肉了,洪宇什麼都沒有說,這大房家的就說吃小鹿肉怎麼了?這是眼裡已經沒有你老了啊!咱不在的時候,家都被大房給吃空了!”
軒于氏怪叫一聲道:“隻怕不光是吃,還拿吧?大家都趕緊回各自屋裡面去看看去,弄不好這家早都被大房一家人給搬空了呢!”
聽兩個兒媳婦這麼一說,軒周氏頓時大為緊張,“老大家的,你們那天不是很有骨氣的嗎?我給你們十兩銀子,你們不是都還嫌少嗎?怎麼今兒個到我們這裡來吃飯?你們那一大家子人,頓頓都在這邊吃的?”
老二軒洪波:“娘,您就先别管吃東西的事情了,吃能吃多少?趕緊回你屋裡面去看看去,看少了什麼東西沒有?主要看看牆上的字畫,還有爹的那些個瓷器。”
軒黃氏再也忍不住了,沒有人喜歡被當成賊,更何況不光是她,大房的所有人不管是大人小孩,就連以前的軒洪濤,即便是會賭好賭,也從來沒有拿過人家一根針一根線,這點上面,軒黃氏還是相信軒洪濤的,更何況現在軒洪濤有了官身,比起以前的軒洪濤來說,現在的軒洪濤更是進步了何止一星半點,“我們大房包括悅萌,如果有一個人曾經偷過别人的東西,我是你們的孫女,如果沒有偷過,你們都是王八養的!”
軒黃氏這句罵的過瘾,軒悅萌帶頭鼓起掌來,小巴掌拍的響亮,還連帶叫好,跟看老戲到了該叫好的時候差不多,“好,好,娘,好好好,再說一句吧!”
軒黃氏以前是一個很老實的女人,剛才那朗聲一段話确實很精彩,從氣勢上一下子将二房三房和軒周氏都壓住了!
老三軒洪宇氣往上沖,“喲呵,大嫂,幾個月不見,你越發的橫起來了啊?您還别跟我這兒來這套,您這号人我見多去了!永定河裡面的王八也比你這号人多吧?這裡是軒家,輪到你在這裡充大個?軒洪濤呢?你讓他出來!”
軒黃氏一個大嘴巴就往軒洪宇的臉上抽過去!
啪!
這一聲好不響亮,剛才是軒黃氏的氣勢碾壓了衆人,現在則是爆炸般的效應!不但是軒周氏和二房三房衆人被吓住了,連帶着把尚且幼小的軒悅萌都給驚呆了,原來我媽是大母老虎啊!原來真沒有瞧出來膩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