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報啦,看報啦,永州知府塵埃落定。邵陽黃鑫黃仕平,直上青雲……”
“看報啦,看報啦,湘西巨匪劉飛再掀波瀾,夜襲大庸所……”
“看報啦,最新的湘南戰情啊,韶州楊正傑偷襲宜章不成,被我湖南陸軍旋即擊潰,周旅帥秣馬厲兵啊……”
“看報,看報,最新的山東時局。王倫義軍已下萊蕪……”
“看報,看報,複漢軍大軍雲集武昌……”
年後的長沙城真正的多出了一絲跟往日不一樣的氣息,新鮮出爐的報紙成了無數人的新歡。
從年前就鬧得沸沸揚揚的‘選官’,到湘西、湘粵邊境小規模的沖突,乃至新春之際湖南各地的米價、物價變動,還有全國範圍内大的戰局變化,等等,這小小的一張報紙上都能看得到。
從年前陳魯公以劉紀江這個長沙城南書院的教書先生為《湘報》總裁,開啟了湖南第一份正式的報紙以來,《長沙日報》、《衡陽日報》、《湖湘日報》這種帶着濃郁官府背景的報社就不去說它了,《石鼓文》、《嶽麓山》這種以書院士林為根基的報社也紛紛出爐。
蓋因為《湘報》也好,地方日報也好,一律兩個銅闆一份,太便宜,傳播面也太廣太大了。陳漢政府還通過強制措施,讓各處的茶館、酒樓,那些個說書先生,每天必須要有一個時辰的讀報時間,否則……,呵呵,就要有好果子給他們吃。茶館、酒樓的老闆不得阻礙,不然也會有好果子來嘗味道。
而事實上,一個時辰的時間對于幾份報紙所承載的内容來說,一點都不長。這種強制措施頭幾天還引得無數商民反感,可很快的他們就轉厭惡為喜愛了。
因為這個時代絕對緩慢的消息傳播速度,根本無法與成系統的報社往來消息作比較,并且對于《湘報》等官方報紙來說,隻陳鳴教給他們的那厚厚一摞湖北、豫西南的資料,就足夠他們揮灑自己的妙筆了。
現在的《湘報》和《長沙日報》等,也都是以小篇幅的現時消息配以大篇幅的湖北、豫西南等軍政民法各類陳息舊聞,輕輕松松的就搞定了工作。
當初徐永民給陳鳴帶來了劉紀江這個在長沙小有名氣的‘名士’,陳鳴第一個反應就是選個知府給他做,但轉而他就又想到報社。陳鳴把兩個選擇放到劉紀江面前,有他選擇,劉紀江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報社總裁。
從年前臘月中旬就開始的‘選官’,一直拖拉到快出正月的時候,最後一個知府位置才塵埃落定。那其餘幾府縣官的帽子都安落個七七八八了,就如陳鳴想的一樣,程浩他們沒一個蠢材,而且這些人甭管投靠了複漢軍以後被多少舊日的同窗同學辱罵,但榜樣的力量也是無窮盡的。
從普通一讀書人,一步登天做上四品知府的寶座,羨煞了不知道多少人。就跟前文說的一樣,這天底下郁郁不得志的讀書人,窮困潦倒的讀書人,多了去了。廟門口代筆的人也是讀書人,雖然他們很窮,可誰會說他們不是讀書人呢?那些三四十歲、四五十歲的老童生,他們也是讀書人。榜樣在前,程浩徐永民之輩都能一躍成為高官,他們為什麼不能?
每每改朝換代的時候,不都是他們這些在舊朝無有出頭之日的‘有才之人’的翻身機會麼?
如此湧來的‘讀書人’和投效來的衙役、小吏,再加上長沙青蓮教内部的頭頭腦腦,赫然的就将長沙、嶽陽和衡陽三府的佐官都填補的七七八八了。雖然陳鳴對他們是不是能夠勝任這一問題保持懷疑态度,但這就留給時間和數據了。
在黃鑫最後求的了一頂永州知府的官帽之前,湖南大部分的州縣,在新年到來之時也迎來了自我新的一頁。不管那些到任的知縣老爺能不能自己立起來,政府是又一次确立在湖湘大地了。複漢軍撥到地方上的駐軍也紛紛開拔。
湖南陸軍第二旅是以何二虎團與長沙投降的清兵民勇為主編練的部隊。青蓮教長沙教首王俊已經被宣入魯山了,将來他會在工商署或是财政部任職,認為這王俊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長沙商界的一小老闆。
青蓮教在長沙紮根已經六七十年,傳承三代了,陳鳴怎麼也不可能把王俊留在長沙,除非沈子淳這些青蓮教出身的人,陳鳴都不準備用他們。但這顯然不是。沈子淳已經是長沙的守備團正了。而複漢軍在長沙就駐這一支兵馬,嶽陽還有一個水師營和一個新兵營。
王俊心裡清楚,沒有半點的不樂意,收拾了家當,帶着家人在年前就跑去魯山了。
長沙清軍民勇兩萬餘人,但主力是雲貴邊兵,被青蓮教帶着投降的人都是湘兵湘勇,人數也就一兩千人。清軍在金盆嶺全軍覆沒之後,有一些人被複漢軍一吆喝,就投降了,還有就是陳鳴讓之前救治下的雲貴邊軍傷兵去在俘虜中拉過來的,幾方面打亂雜編,先後跟何二虎部成立了湖南陸軍第二旅,接着又成立了長沙守備團。
所以啊,不管是湖南第一旅、第二旅,還是長沙守備團,他們的單兵素質和作戰能力,都遠不能跟複漢軍正規部隊相比,你不能期望着他們搖身一變在‘改頭換面’的同時把戰鬥力也徹底刷新了。比起戰士的純戰鬥力,衡陽的第十五旅,也要勝過他們一截。再加上複漢軍為他們準備的兵甲也是以舊式藤鐵甲為主,全鐵戰甲隻配少部分,火炮也是以舊式的三斤炮、虎蹲炮為主。在軍備上也被第十五旅穩穩地壓過一頭!
那些之前被陳鳴收入武庫的東西,也重新派上了用場。
……
“可惜可惜。楊明道一片赤膽,卻被小人絆住手腳……”
“痛哉,數十忠良罹難城門。”
“修平兄所言甚是。那火繩未盡而熄,必是楊明道開罪了小人,被付以劣品。”
“楊明道一片苦心付之東流,數十健兒喋血宜章,可悲可泣;時至今日,大清内在依舊蛀蟲滿目,苟苟且且,痛哉悲哉……”
長沙天心閣下的城南書院,以李卓為首的一群學子,看着《衡陽日報》上洋洋灑灑詳盡報道的宜章之戰内幕,真個個氣炸了肚子。雖然對于滿清整個局勢而言,無疑山東戰場突然跳出來的另一個參與者王倫遠較小小一廣東團練之得失來的關鍵,但對于城南書院,對于湖南的不少人來說,山東太遙遠,廣東韶州的楊正傑卻就在比鄰。
楊正傑,字明道,是廣東韶州人,自複漢軍下湖南後,他就廣邀師生好友,組建團練。宜章之戰已經不是他跟周智霖交手的第一回了,但那些戰鬥多是在汝城,打宜章這還是第一次,而且這一回本是他很有把握的一次。
按照楊正傑的計劃,他先讓可信之人喬裝打扮混入城池中,再用決死之人扮做車夫,駕着裝載上百斤火藥的驢車接近宜章城門,然後将之一舉爆破。轟然巨響之下,城門、吊橋和城外的栅欄、鹿角,還有城門口的複漢軍守兵必然全都化為烏有。而把隊伍扮做難民的楊明道已經帶着人手接近了宜章,爆炸一響,城裡城外就一起動手,絕對能将宜章城一舉拿下。
楊正傑的打算不可以說沒有可能,但人算不如天算,那輛至關重要的馬車,駕車之人以大無畏的姿态點燃火繩,冒起了輕煙立刻引起了守軍的主意,結果那火繩染着染着自己卻熄滅了,都還沒等到複漢軍撲殺過來。
于是楊正傑的打算就此泡湯,先前混入城中的幾十人,在随後的搜捕中,全軍覆沒。
經過了這一出戲後,楊正傑再想出其不意的打宜章就難了。宜章肯定會有戒備的。
周智霖在宜章放得有一個滿編隊,到任的宜章知縣也清楚自己這個位置的危險性,一到任就組建警察局,而随他一起來宜章商人的警察局局長本身就是宜章人,煤炭工出身,依靠着自己的舊有之關系,很快就拉到了小百人。宜章駐軍還有好幾門炮,還有火槍和手榴彈,更有盔甲,即使那不是鐵甲。真正拼殺起來,楊正傑手下的民團雖有五六百人,也幹不下宜章!那宜章的駐軍在随後偵察到楊正傑這支隊伍後就集結兵力,在幾十名警察的配合下向楊正傑部發起了進攻。《衡陽日報》上說是此戰大獲全勝,但看着報紙上隻嚷嚷着大獲全勝,卻沒說抓到那個頭目了,城南書院的學子就有理由相信,所謂‘大獲全勝’是《衡陽日報》給自己主子臉上貼金。
城南書院也在醞釀着一份屬于自己的報紙。掄起名氣城南書院在全國範圍内當然是不如嶽麓書院和石鼓書院,但在長沙,城南書院也不遜嶽麓書院幾分。
尤其是城南書院出了劉紀江、徐永民這兩個大敗類,現今城南書院相當多的一部分師生都認為不能不去洗刷這個恥辱。那劉紀江所主持的《湘報》第一版,就拿那混元教那群诋毀先賢的混賬東西說話,以聖人先賢的漢家衣冠對現今滿清的長袍馬褂,舉着華夷之辨的大旗,明裡暗裡示意現下的諸多讀書人就是在飾鞑虜之發,着鞑虜之衣,拜鞑虜之君,還大言不慚的要衛孔孟之道……
也是因為《湘報》這犀利的第一擊,《嶽麓山》和《石鼓文》兩報才急着趕着迅速出爐,聽說連經費耗用都是兩院師生對錢而出的。城南書院的這些人也出過一份力。
……
“殿下,城南書院申請辦報的報告已經抵到長沙文教局了。”
“他們湊了幾個錢?”
“聽說有一千五百兩。”
“一千五百兩……”陳鳴笑了笑,“給劉紀江招呼一聲,稿費潤筆的價錢可以透出去了。”讀書人還是恥于直接拿錢的,但糧食、布匹、筆墨紙硯、書籍,那不是錢呐?
城南書院才一千五百兩銀子,一套完整的印刷工具都要用去多少銀子?還有紙張、筆墨,以及發售的人工,就跟《嶽麓山》、《石鼓文》一樣也堅持兩個銅闆一份報,真不知道這城南書院的報紙能撐幾天。
陳鳴不再去關心這個事,《嶽麓山》、《石鼓文》他都容忍了,還容不下城南書院再插來一腳?反正就是嘴炮麼。唱喝唱喝滿清的正統,儒門的那啥啥,太過火兒的他們自己都不敢發,隻能夜裡貼小報。滿清從來不是‘不以言罪’的朝代,文字獄雖然不是滿清獨有的,卻是被滿清推到了極緻,那些人可寶貴着自己的小命的。即使裡面有幾個想邀名的,有幾個要名不要命的,可一出事兒牽連的就是一大串人,而不是一個兩個。看看滿清的文字獄,那一次不是一提一大串?
文字獄這東西可一直都是複漢軍報紙攻擊滿清的重點陣地。滿清一次次的文字獄,都是再明白不過的黑點了。而滿清為什麼嚴查文字獄,顯然也有的說道。
将這事抛之腦後,陳鳴的目光集中在了地圖上,湖廣地圖。
“殿下,嶽陽水師已經悉數集結,武昌、九江的水師也準備完畢。”熊炳章向陳鳴做着彙總報告:“在湘的近衛旅、第一師和炮兵各部,都已經準備妥當,第四師十六、十七兩個旅也已經轉到武昌,第一師餘部、守備第一師、守備第二師第十三旅和各部炮兵也皆悉數準備完畢。”
“後勤部隊大小兩千二百艘船隻、水手,也調集完畢。”
二月就将來臨了,陳鳴在武漢一帶又一次集結了一支大部隊。陳鳴要離開長沙了,他過年都是在長沙過的,收到了家裡女人送來的一大堆衣物、鬥篷、香囊、手帕啥的。
“告訴何二虎,好好跟劉飛配合,多演幾出戲,把劉飛的官刷上去。”後者可是湘西土匪的佼佼者,自從‘投效’滿清以後,屢次擾騷澧州和常德,已經從最初的把總跳到千總了。
正月二十二日,長沙湖南巡撫衙門,陳鳴彙同趙永吉、周智霖、何二虎、劉紀江、陳廣乾等湘中文武大員道:
“此次我大軍東下,清軍必會猛攻湖南,以做牽制。諸位重任在肩,不可懈怠。”
劉紀江在任《湘報》總裁的同時,被陳鳴挂上了湖南監察禦史的牌子。禦史這個職務陳漢依舊有,隻是職能更向後世的紀檢方面靠攏。後者陳廣乾則是為長沙知府,在新兵營鍛煉了幾天,陳鳴年前時候還是将他調到了長沙。
複漢軍大兵在長沙坐鎮的時候,湖南的日子是不困難的,陳鳴帶着隊伍離開了,湖南的苦日子來真真來到。對于現在湘中大地上那些火線拔起的官員們,今後才是真正考驗他們的時刻!
“真正的考驗從現在才開始。大浪淘沙始見真金,撐過下面的危局的官兒,經受得住困苦磨練,才是陳漢真正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