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高牆四面環繞,密集的鐵網在牆上一層又一層的圍繞着。近十畝的占地,三層的高樓,這裡就是位于虹口區的高橋監獄,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
典獄長高橋新二郎聽到福山雅竹幾人到來,心中一驚,連忙匆匆走到大門口迎接:“見過司令官閣下!”
吉田司令點了點頭,随即看了看四周,沉聲問:“監獄内一切可好?”
“是的,司令官,一切都好。”
這時,福山雅竹輕咳了幾聲,高橋新二郎走過來,恭敬道:“見過少爺。”
福山雅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色溫和道:“原來是高橋君,幾年未見,原來你已經來到中國了。”
之所以兩人如此熟識,完全是因為高橋新二郎原本是福山家族的家仆,後來經過代首相的推薦,才來到中國做一個監獄的典獄長。
此時,見到自己曾經的主子,他自然改不了奴性,卑躬屈膝道:“都是老爺的提拔,才讓卑職來到中國有了一官半職。”
福山雅竹淺淺一笑:“在這裡當差,還适應嗎?”
“還好……還好……”
吉田司令這時插口道:“先帶我們進監獄吧!”
“您是要提審剛送來的孟長青麼?”
“什麼意思?”
吉田司令的話音還未落,羽生玄一和大島美子的身影已經落入他的視線裡。隻見他們從大門内緩緩走出,見到吉田司令連忙走過來,恭敬道:“見過司令官閣下。”
“你怎麼來了?”吉田司令質疑的問。
“我是想再試試能不能撬開孟長青的嘴,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吉田司令又冷瞥了他身邊的大島美子,沉聲提醒道:“這裡是看管重要犯人的地方,你怎麼什麼人都帶到這裡?”
“對不起!閣下,是屬下考慮不周。”羽生玄一抱歉道。
“那還不将她帶走!”
“是!”羽生玄一點了下頭,連忙帶着一臉頹廢的大島美子轉身離開。
監獄内,與其他監獄的血腥惡臭不同,這裡似乎更加幹淨,規範。然而,整座監獄裡,卻隻有一處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審訊室。
一踏進這裡,四處都彌漫着厚重的血腥味,福山雅竹眉峰微皺,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少爺,您還好吧?”宮崎龍井擔憂的問。
“沒事。”
雖然福山雅竹如此說,但卻依舊讓旁邊的酒井依子擔憂不已,她連忙走上前攙扶着他,而這一次,福山雅竹沒有拒絕,唇角露出一絲的笑意。
咳咳咳……連續的咳嗽再次響起,吉田司令皺了皺眉,關切的問:“福山,你還好吧?”
“我很好,一會兒就沒事了。”
忽然,幾隻老鼠的吱吱聲從他們的面前掠過。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老鼠?”吉田司令皺眉問道:“高橋,你難道不知道滅鼠麼?這樣是會引起鼠疫的!”
“對不起,屬下一會兒就找人來。”高橋新二郎膽怯的說着。
就在這時,從外突然傳來一陣腳鍊和地面碰撞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監獄裡顯得十分突兀。幾人同時回頭望去,金田一原本驕傲的面容,此時變得頹廢不堪,頭發淩亂,雙眸也失去了光澤。
“弟弟!你怎麼樣?”南野太郎跑上前,關切的問。
金田一淡漠冷哼:“在這裡住過的人,會好到哪裡去?”
“來人!将這些礙眼的東西打開!”福山雅竹陰沉的命令着。
高橋新二郎看了眼沉默的吉田司令,略微思考了下,連忙命人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而此時,吉田一郎命人将韓宣帶了過來,沉聲問道:“韓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韓宣上前一步,看着金田一指認道:“他就是軍統的特工,毒蠍,本名沈良。”
“你胡說八道!”金田一走上前惡狠狠的在他臉上甩去一巴掌,謾罵道:“到底是誰讓你來陷害我的?”
“沈良同志,請你不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我也知道叛徒的下場,但蝼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我們這些血肉之軀的人呢?那些刑具不能動搖我們的信仰,可親情不一樣,你這樣無謂的掙紮,隻會給你的親人帶來更多的危險。放棄吧!同志,我勸你早點說實話吧!”
聽到他的話,金田一忽然想到自己的養父母,多年的養育之恩,讓他幾乎将他們已經當成了親生父母般對待,養育之恩尚未報答,如今又連累他們身陷牢獄,想到這些,金田一呆愣了下來。
南野太郎見此,連忙上前搖晃着他的身體,訓斥道:“你清醒點!那些中國人的死活和你無關!你現在最好給我放清醒!”
“南野君。”福山雅竹拍了拍他氣得顫抖的肩膀:“你看,你都如此不平靜,又如何勸說金田君?還是我來吧!”
南野太郎點了點頭,無奈的坐到椅子上,此時的他恨不得将眼前這個軍統家夥給一槍斃了,免得再有人污蔑他的弟弟。
“金田君,你同情你的中國父母,我很能理解。昨夜我查看了你的檔案,發現你在回國後并未受到家族的重視,反而要求你跟随了母親的姓氏。并且你為了證明自己親自跪求南野大佐,要求到中國參加聖戰,可最後卻也隻得了副官這麼個沒權利的職位。”
福山雅竹看了看面色陰郁糾結的金田一,繼續道:“我想,或許是這些原因,導緻你極度思念了在中國的父母,并且勝過日本的親人對麼?”
“不……不對……”金田一茫然的搖頭,此時的他思緒完全混亂了。一方面,他在心裡否認着福山雅竹的話,可另一方面,他卻在不斷的問自己,是否真的是如此想的,糾結和掙紮讓他幾乎崩潰。
他的變化,絲毫不差的落入了福山雅竹的眼中,他不着痕迹森冷一笑,走到他身邊低聲問:“其實……你是承認這兩個中國人是自己的父母的,對不對?”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金田一忽然癫狂,用力将福山雅竹推倒在地。
咳咳咳……
身子的重力将邊上的火盆帶倒,火炭撒了滿地。不過瞬間,福山雅竹的面色慘敗如紙,劇烈的咳嗽讓他整個身體顫抖抽搐起來。
“福山君!”酒井依子驚呼一聲,連忙跑上前一腳将金田一踹倒在火炭上,而後擔憂的将福山雅竹扶起。
“少爺,您沒事吧?”宮崎龍井走上前擔憂的問。
咳咳咳……
福山雅竹不斷的劇烈咳嗽着,口中猛的一口鮮血噴出,落到地面上。
“少爺!”
“福山君!”
兩人驚呼一聲,宮崎龍井連忙從包裡拿出一個白色的瓶子迫切打開,拿出一粒黑色藥丸放到了他的口中。
“金田一,我要殺了你!”
看着福山雅竹痛苦的模樣,酒井依子恨不得立刻殺了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她剛準備起身,手腕卻猛的被人拉住。
福山雅竹虛弱一笑:“我沒事,你就不要怪金田君了,是我用激将法惹惱了他。”
此時,南野太郎将弟弟從炙熱的炭火中扶起,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哥哥,對不起,都是我太沖動了,差點釀成大錯。若是福山君有什麼閃失,那……”金田一一手捂着腰,皺眉道說道。
“不要緊的,我沒事。”福山雅竹皺眉寬慰道:“我這身子,就是這樣。金田君,剛剛也是我說話不當,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要将心思都放在其他地方。”
“謝謝福山君的提醒。”金田一抱歉道:“剛剛的事,請見諒。”
“沒事。”
“福山,你真的沒事嗎?”吉田司令走上前,擔憂的問。
“沒事,姐夫,現在我們盡快先将金田君的事情查清楚吧!”
吉田司令聞言,點了點頭:“南野,你弟弟的櫻花刺青在哪裡?”
“對!對!就在這……”他興奮的剛準備打開金田一的後背,然而,眼前的一幕在他看來确是如此的驚悚。
金田一的背部已經鮮血淋漓,到處是燙傷,完全找不到櫻花刺青的痕迹了!
“這……”他斷斷續續驚悚的說道:“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司令官!我弟弟這裡原來真有胎記的!是炭火,炭火将刺青燒沒了!”
“那就是沒有證明了。”酒井依子冷笑的質疑着。
而這卻很好的引發了南野太郎爆發的怒火,他歇斯底裡的吼道:“都是你!是你将他的後背燙傷的!”
“還真是條瘋狗,到處随便咬人。”酒井依子冷哼:“别裝作好哥哥的模樣,其實,你就是怕殃及池魚,禍及南野家族罷了。”
“你胡說!”南野太郎幾近瘋狂,突然,他心中對眼前這個狠毒的女人生出疑問,甚至懷疑她此行的目的!
“南野君。”福山雅竹走上前,安撫的拍了拍南野太郎顫抖的肩膀:“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能證明金田君身份的東西?”
“沒有……這次沒有了……”南野太郎苦澀道:“當年,弟弟被抱走的太匆忙,母親隻是為他在腰上刺了這枚刺青,以便日後相認。”
“那就難辦了……”
金田一此時已然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踏入死路,再生無望了。
“将他铐上帶下去!”吉田司令冷漠的命令着高橋新二郎。
“是!”
看着弟弟遠去的背影,南野太郎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雙眸陰狠的怒視着面前的酒井依子,他在心中發誓,總有一天一定會拔下她的蛇皮,讓她生不如死!
臨别時,福山雅竹看着高橋新二郎,淡淡的說道:“高橋君,我們許久未曾見面了,既然能在異鄉相見,哪日到我那裡坐坐吧!”
“好的,少爺。”
車,逐漸行駛在黑夜中,福山雅竹坐在車裡閉目養神,久久懸着的心才算塵埃落定。千算萬算,險些漏掉如此重要的環節。他在心裡暗自慶幸,好在自己臨時想到這個方法,想到吐血的這招,他還真是走了步險棋。
曾經,為了不去參加戰争,他服食了一種藥物,可以使人的身體看上去很差,但又不傷害本身,醫生更加診斷不出。而這次,他為了能實施這個計劃,臨時冒險加大了計量,幸好宮崎龍井夠聰明,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側首看着窗外的黑夜中唯一的一顆明星,他疲憊的唇角終于露出一抹安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