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11月16日清晨5時22分,英國海軍第16特遣艦隊在愛爾蘭斯卡爾港附近海域遭到兩艘德國戰艦攻擊并發出求救信号;5時34分,5600噸級的防護巡洋艦“無懼”号戰沉;5時39分,同級防護巡洋艦“加拉的”号遭到重創,并在20分鐘後沉沒;5時57分,驅逐艦“西爾維亞”号戰沉;6時12分,驅逐艦“希臘仙女”号戰沉……
6時05分,英國海軍第3特遣戰鬥艦隊部分艦艇及英法聯合作戰編隊的兩艘裝甲巡洋艦駛離科克港;7點51分,英法艦艇在愛爾蘭南部海域遭遇兩艘德艦;7點59分,英艦發現自己所遭遇的兩艘德國戰艦并非沙恩霍斯特級裝甲巡洋艦,而是德國海軍的主力戰列巡洋艦,故向海軍部發去急報……
8時13分,英國第3特遣戰鬥艦隊旗艦“多内加爾”号中彈;8時17分,英國裝甲巡洋艦“防衛”号中彈;8時18分,“多内加爾”号所有主炮啞火,艦上燃起大火;8時20分,“防衛”号一号炮塔被德方穿甲彈擊穿,引發猛烈爆炸;8時26分,“防衛”号失去戰鬥力,底艙進水失控,艦體傾斜嚴重;8時27分,“多内加爾”号艏部彈藥庫爆炸,指揮官阿巴斯諾特宣布棄艦;8時39分,法國裝甲巡洋艦“埃德加”号中彈……
8時40分,北海中部,多格爾沙洲以北海域。
以超無畏艦“鐵公爵”号為旗艦的英國本土艦隊已悄然在此駐留多日,連日來的陰雨天氣使得縱橫北海的德國飛艇無從發揮作用,具備遠航能力的德國潛艇大多前往北大西洋,再加上德國主力艦隊出動抽走了不少輕艦艇,戰争初期英德海軍激烈對峙的一線戰場,北海,這一時期反而顯現出異樣的平靜。
在這片平均水深僅有三四十米的淺水海域,大大小小數十艘艦艇如衆星拱月般守護着英國本土艦隊的無畏艦和戰列巡洋艦。受到旗艦召喚,各艘主力戰艦紛紛放下小型交通艇,它們很快聚攏到旗杆上飄揚着艦隊司令旗的“鐵公爵”号旁邊,身着将官或是海軍上校軍服的軍官們相繼登艦。
旗艦的作戰指揮室裡,阿瑟-傑克遜、查爾斯-馬登、戴維-貝蒂這三位在英國本土艦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已先一步聚首。
“如果德國人沒有把三聯裝主炮僞裝成雙聯裝的話,那必定是‘德弗林格’和‘塞德利茨’。”艦隊參謀長查爾斯-馬登中将氣呼呼地說,“德國人現在一定覺得我們就像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拿根香蕉就能把我們騙得團團轉!”
“可惜我們早沒有料到這一點,否則把虎号和皇家公主号僞裝成兩艘裝甲巡洋艦,此時在愛爾蘭南部海域上演的該是一場多麼精彩的對決。”貝蒂以半自嘲的口吻說道,“若真是那樣的話,我們還是有很大勝算的。”
海戰理論專家傑克遜爵士當即反駁道:“就算虎号和皇家公主号到場,敵人一旦發現情況不妙,可以立即掉頭逃跑,然後把你誘入他們預先設好的埋伏圈――他們很擅長這一招,我們千萬不能再上當了。”
傑克遜當然是出于好意,可貝蒂臉上頓時挂不住了。日德蘭之戰已然成為他心中永遠難以撫平的痛楚,或許隻有堂堂正正地擊敗了德國艦隊,他才能放下這精神和榮譽的雙重負擔。
老練的馬登中将看貝蒂表情不對,連忙岔開話題:“德國人越是想讓我們調派主力艦去愛爾蘭南部海域,我們越要反其道而行,也許……現在正是北上尋找德國艦隊決戰的良機。我們此去挪威海要比那兩艘德國戰巡的路程短三分之一,隻要行動迅速,完全有可能在德弗林格、塞德裡茨跟德國主力艦隊會合之前打這一仗!”
“說的不錯。”傑克遜爵士應贊道,“在至少可以确定有兩艘主力艦遠離德國艦隊的情況下,我們理當盡快啟程,幸運的話,我們将跟一支沒有戰列巡洋艦的德國艦隊交戰,勝算會大很多。”
英勇好鬥的貝蒂此刻依然對德國人的狡詐戰術心有餘悸,他一臉謹慎地揣摩着:“德國人對飛機的運用很占優勢,他們的艦隊警戒圈比我們大得多,主要艦隻在航速上也擁有優勢,除非我們有辦法給他們避無可避的突然一擊,否則的話,他們有辦法拖到戰列巡洋艦編隊前來會合,到時候我們取勝的希望依然很渺茫。”
這番客觀理性的分析頓時讓興緻勃勃的兩人淋了盆冷水。
陸續到來的主力艦指揮官們讓這會議室裡的氣氛免于陷入尴尬。
待所有人坐定之後,馬登中将宣讀了海軍部拍來的密電,這電文的内容大大超出了艦長們的預料,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那表情像是在質疑自己的聽力,或者恨不得伸手捏捏自己的臉,看看是不是在做噩夢。
艦隊司令官傑克遜爵士随之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就是德國最強的兩艘戰列巡洋艦,‘德弗林格’号和‘塞德利茨’号。相應的,在愛爾蘭北部活動的四艘德國戰艦有可能是兩艘毛奇級戰列巡洋艦和兩艘沙恩霍斯特級裝甲巡洋艦,當然了,最近一段時間銷聲匿迹的‘布呂歇爾’或許也在其中。大緻情況就是這樣,現在召集大家來,是想聽聽諸位都有什麼意見。”
先不提意見,親曆日德蘭海戰和兩次弗蘭德斯海戰的愛德華-布朗甯将軍毫不留情地罵道:“德國人真是太狡詐了,就連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海盜也沒有他們這樣陰險!敗在他們手裡真是心有不甘!”
在座軍官紛紛咬牙切齒地向德國同行緻以“問候”。
馬登中将無奈地看了看傑克遜爵士,召開這樣的作戰會議雖說可以集衆人智慧,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不同角色有不同的視角和思維方式,讓艦長們來給艦隊的作戰行動出謀劃策,往往難以達到預期效果,所以傑利科以及他的前任卡拉翰爵士從來是拿定主意再召集軍官們進行部署,軍官們的意見隻是作為修正計劃的參考。
傑克遜隻好親自把讨論的内容引回到了正題上:“好了,諸位,在派出分兵出擊的前提下,我們目前有兩條路可選,第一是繼續留在這裡等待機會,第二是全員北上尋找德國艦隊決戰。”
不出意外,多數軍官在經過短暫考慮後都表态支持北上,但衆人之中也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擔任第一戰列艦分隊指揮官的伊文-托馬斯便提出,這可能會是德國人的又一個計中計。
因為在日德蘭海戰中率艦撞敵的英勇行徑,托馬斯如今已是英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甚至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國都有了很高的知名度,而他雖然僥幸生還,當時艦上千餘名官兵卻大多長眠海底。接二連三的慘痛失利讓他像貝蒂一樣變得謹慎、穩重,甚至有些投鼠忌器,唯恐這最後的希望之光将會熄滅在寒冷的挪威海。
少數派鎮住了多數派,作戰會議室裡的氣氛莫名的沉悶,這裡人人崇敬納爾遜,卻沒有幾個能夠有納爾遜那樣的決心,更缺乏像他一樣的指揮天賦。結果,作戰會議到最後也沒有商定出決策,傑克遜爵士在跟馬登中将單獨商議之後,決定将這至關重要的決策交由海軍部定奪。
兩個半小時之後,海軍部拍來複電:吾王親谕,大英帝國之命運系于海洋,昨日的輝煌依仗于皇家海軍英勇、果敢、冒險、堅毅之進攻精神,無論今日征程如何兇險,諸将士當以大無畏的企改奮勇向前。不列颠必勝!
捧着這份電報,傑克遜頓覺熱血沸騰,滿腔豪情。緊接着,海軍部發來又一封電報,海軍大臣丘吉爾以決絕的語氣命令本土艦隊即刻啟程北上,不畏犧牲,隻求一勝。
11時56分,“鐵公爵”号升起了艦隊啟航出征的信号旗,并将英王喬治五世的谕令内容通報各艦。這一針強心劑使得整支艦隊的士氣空前高漲,各艦紛紛鳴響汽笛,同時以躍動的燈光信号發出拼死一戰的誓言。
這個時候,相隔一千多公裡之外的愛爾蘭南部海域,那場幾無懸念的海戰也已接近尾聲,在兩艘德國頂級戰巡面前,英法海軍最好的裝甲巡洋艦如同玩具般不堪一擊,而指揮官的作戰策略使得五艘舊型号的英國驅逐艦喪失了發動魚雷攻擊的先機,等到它們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向德國艦隊沖去時,這已經變成了一場無望的死亡沖鋒,所有的驅逐艦都在3000米以外戰沉,沒有一條魚雷能過對兩艘德國戰巡構成威脅。至于英國艦隊中的三艘防護巡洋艦,火力、裝甲、航速等各項性能均處于上個世紀末的水平,除非是在夜戰或者大霧彌漫海面的情況下才可能對兩艘德國戰巡構成威脅,這樣晴朗的天氣裡,它們的作用隻是給己方運兵艦拖延一點時間。
唯一讓英國人感到慶幸的是,兩艘滿載陸軍士兵的運兵艦避免了最悲慘的結局。由于附近沒有合适的港口可供停靠,它們在斯卡爾和科克港之間找了一處非礁石地形的海灘擱淺。在涉水登岸的過程中,英軍士兵因遭德艦炮擊而蒙受了不小的傷亡,幸運下來的人莫不在精神心理上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和打擊――當大英帝國的後花園變成了德國戰艦肆意馳騁的獵場,這場仗還有勝利的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