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剛剛下過幾場大雨,讓炎熱的天氣稍稍有所緩和,車馬行過街道已經很少會有塵土飛揚的場面出現。
這一段時間長安出了幾件大事,先是在狄仁傑的奔走下,崔敦禮出任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崔敦禮是開國老臣累封固安縣公與狄家祖輩私交甚密,也是老勳貴中的強硬派。他的出任讓武則天大為惱火,卻又沒有反對的理由。可是天不遂人願到了八月崔敦禮突然薨落家中,其死因一時撲朔迷離。
接着老臣左屯衛大将軍程知節為蔥山道行軍大總管,以伐賀魯。由于在恒笃城進行屠城,以及錯失戰機,回京後遭到新貴許敬宗、李義府等人彈劾被免職。
兩件事一出新貴勢力趁機大舉反撲,李義府被封為中書侍郎、參知政事;袁公瑜為中書舍人。
再就是欽天監參:奏玄門方士以鉛汞之術迷惑愚民,導緻官不理政,民不思産;為此高宗下诏召集僧道于内殿論議,結果道門敗北;因此朝廷一改太宗的先道後釋之說,從此佛門大盛;袁天罡則被罷免了火山令一職,隐遁于周王府中;數日後,智琮和尚應召入朝對高宗說起,歧州歧陽之南有個阿育王塔,塔内有舍利可見祥瑞,高宗聞言心喜,命使官王長信前往歧州,當晚王長信進宮參拜武後……。
一連串的事件讓鳳閣鸾台平章事狄仁傑忙的焦頭爛額,沒有時間在關注狄風的動向;而孫思邈也被迫離開了長安,不過還好高宗聽從了狄仁傑的建議,不顧武後的反對,采用了禦醫秦鳴鶴的針刺百會及腦刻穴之法,病情得到了好轉。
朝堂之上迷霧重重,新老權貴鬥得不可開交,而此時在太白縣唯一的一條青石街道上,一個少年躲着路上的積水,正在慢慢前行。
這少年十三四歲的模樣,一身青灰道袍,長沒有盤起而是結了個馬尾,一縷頭搭在左臉;每當與行人擦肩而過,少年都會下意識的伸手撫摸左臉上的頭,以遮蓋左臉上一片青紫色的“胎記”。
一百八十年前這少年道童還隻是一條小狐狸,機緣巧合之下小狐狸一出世就落在了太白山一處地脈靈泉的旁邊;一百八十年小狐狸日夜吸食靈泉裡的靈氣,就在靈泉枯竭的前夕小狐狸終于脫劫化形;可誰呈想,小狐狸經過九道劫雷,剛剛化形成人,正在身虛體弱的時候卻被人一塊青磚砸來,毀了左臉的容貌。
一想到那個扔磚頭的人,少年恨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容貌要想恢複除非有靈丹妙藥、天材地寶亦或者玄功大成、幻化無窮。可這些哪那麼容易啊?
少年看着街道旁一間不大的賣胭脂水粉的鋪面停住了腳步,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臉猶豫了一下,又憤憤的繼續向着前方的小酒館走去。
由于大雨剛過酒館裡異常冷清,隻有一桌客人臨窗而坐,這人正是狄風。他在躲過了兩名昆侖弟子的追捕後,一路跟着二人到了太白縣;這一路走的急,到了此地是又累又餓,再趕上天降大雨,所以狄風就進了這家酒館吃點東西歇息一會等雨停了在趕路。
店小二把狄風點的鹵肉和三個饅頭,一壺水酒剛剛端了上來,餓壞了的狄風正夾起一塊鹵肉要往嘴裡放,隻是擡頭瞬間,就見一個長相清秀的小道童走了進來。
這小道童長的唇紅齒白雖是男子,可卻讓人看着有種說不出的媚态,道童跨步行走時臀胯如随風之柳左右搖擺,倒像個女孩子,“僞娘、人妖、大唐也流行這種非主流,不過一想到,當年的李承乾和稱心也就釋然了。”不過确實很養眼,這讓狄風不禁多看了幾眼。
店小二一見又有客人上門,忙趕過去招呼:“道爺,裡面請,就一位嗎?這裡風景爽利您請這邊坐。”
道童在店小二的引領下,坐到了狄風對面的桌子旁。
“道爺,您吃點什麼?本店葷素都有,要是想住宿後院還有幹淨客房。”店小二摘下肩頭搭着的手巾一邊麻利的擦着桌子一邊介紹道。
小道童猶豫了一下,舉目四望,當看到狄風正向她看來,不由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後指着狄風說道:“就照着那人的東西給我也來一份。”
店小二聞言一愣,然後馬上點頭稱是。這道童原來是個不忌葷腥的火居道人,店小二腹議着忙不疊的去了廚房。
狄風一直看着道童坐下,暗道:“這道童和自己的年齡相仿,人長的雖然娘了點,不過看着很養眼,到不像是奸險之輩;這讓一路孤單寂寞,找個人做伴也好,萬一再是個女扮男裝,嘿嘿……”想到這,心裡不由起了結交之意。
念頭一起,馬上變成了行動,他大大咧咧的站了起來,走到道童面前拱手說道:“在下狄風長安人,出來遊曆天下,見兄弟也是一個人,大家出門在外,我們合并一桌如何?這樣也熱鬧一些。”
道童看着這個砸了她一青磚的男孩,心裡暗恨,但轉念一想,‘來的正好!正要找你的晦氣,你自己反倒送上門來了’;她欣然說道:“如此甚好,我也是覺得一個人沒有意思,那就請狄兄過來一起坐吧。”
正說着店小二這時也把道童點的吃食端了上來,他把東西放好,又去把狄風的東西挪到了這邊,這才道聲請退了下去。
狄風坐好後,學着一副江湖兒女的口氣,舉杯說道:“初次相見,還不知兄弟如何稱呼?”狄風話說到一半,擡頭就看到了道童的左臉,一時驚的磕巴起來“……啊……你……你的………”,。
‘難道這家夥看出了自己的女兒身份?自己雖然取巧靠吸收靈泉才化得人形自然比不得那些苦修幾百年化形的大妖神通廣大,但這小小的易容之術,相信他這樣的凡人是看不破的,那這小子怎麼突然這般表情?’
道童思索狄風的舉動,突然注意到狄風指着她左臉的手,一下全都明白了,這個混蛋是看到了她臉上的“胎記”,道童恨的小拳頭攥的緊緊地,指甲都陷入到了肉裡。心裡不住的念道“你這混蛋,這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哼!隻要有機會,我要把你的臉弄成癞蛤蟆樣,讓你媽媽都認不出你來!……”。
道童之所以沒有幻化掉臉上的青紫,一個是因為她的功力尚淺,幻化的太多,以她的功力,不能持久太長的時間,在世間行走,總不能每隔幾天就要幻化一次;再一個這也是命數,合該她有此一劫,這臉上的淤痕要想消除還需要一番機緣。所以她化成人形後,隻是稍加掩飾了自己的性别,以方便出世行走,至于一些細節并沒有幻化。
看着狄風的磕磕巴巴的樣子,她強壓心裡的怒火,淡淡的說道:“這是我小時候被惡狗咬過,所以才留下了這斑痕,倒是讓狄兄受驚了。”
狄風也意識到,自己這樣指着人家的臉,确實有點不禮貌,忙道:“沒受驚……沒受驚……兄弟長的花容月貌……不……長的……長的讨喜,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嘛。呵呵……”狄風幹笑了一聲,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誇獎誇獎,這個長的像小姑娘的道童。
“不會誇獎别人,就閉嘴……”道童嘀咕着,大大的白了狄風一眼。
嬌憨嗔怒,狄風被這一眼,給電的有點飄;‘這道童皮膚白嫩賽過了女孩,就連着打個白眼,都有種說不出的媚态,難道本少俠有了龍陽之好?’想到這他不由打了個冷戰,忙轉移話題道:“還不知,小道爺怎麼稱呼?在那裡修行啊?”
道童想了一下說道:“我叫……我叫醜兒,我本不是道士,出門行走為了方便,才換了這道士的衣服。”
狄風聽了哈哈大笑着說道“着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扮成道士出來遊曆,确實方便多多。哈哈……多虧你的指點,趕明天我也換身道士打扮。”
也确實,大唐尊老子為祖,對道士有諸多優惠政策,僧道出門行走要比普通人方便許多,挂單寄宿、過關路檢能省下不少的麻煩。
但他沒想到,醜兒在沒有化形之前,一直在太白山深處修煉,見到最多的就是進山采藥、煉氣的道士,她化形成功理所當然就幻化了道士打扮;醜兒随口的托詞,誰呈想卻給了狄風一個大大的啟,也沒想到現在的武mm正要崇佛滅道。
狄風笑着招了招手叫過店小二,掏出些碎銀子交到了小二手中。“去找家裁縫鋪子,給我定一身道袍,記着我明天就要。”說完有對着醜兒問道:“不知道醜兒兄弟要去什麼地方?看看咱們可否結伴同行。”
這醜兒本就打算跟着王九斤伺機報複,一聽王九斤問起就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是出來玩耍的本就沒有目的,既然有你相邀,和你一起去長長見識也好。”醜兒說着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又端起王九斤面前的酒杯,道:“我不會飲酒,既然成了朋友,我就以茶代酒敬狄兄一杯。”說完趁狄風不注意,用手指在他的酒杯裡沾了一下,便把酒杯遞給了狄風。
醜兒雖然道行不夠,神通未成,但她的天賦毒功卻是厲害異常;涉世未深的醜兒心地還是善良的,她本沒有要害狄風性命的意思,但這一指下去,毒他個花花綠綠還是必然的。這也算是報了一磚之仇。
可她哪知道,狄風一聽她不會飲酒心裡正在打着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