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樓的酒肆,就像是現實社會中的大賣場,天天最後三天,清倉大甩賣。一千瓶半價紅酒,再次将客源吸引過來,不僅僅是紅酒,就連張記自家的酒,統統都是打折促銷,不僅讓城中的百姓怦然心動,就連不少别家的腳店,都争相過來搶購。
“真是神了,我原本是看重那個琉璃酒瓶,這果酒平日裡都不稀罕喝,昨日買回去的那瓶酒,簡直就是人間極品啊,和樂樓的瓊脂都沒它好喝,四百文,買個瓶子還有三斤酒都劃算!”
“放翁傾情推薦的美酒,果然不同凡響,這酒,我看行!”
一位臉頰紅潤的老者哈哈大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此等果酒,真乃人間仙釀啊!”
在大宋,所謂的白酒,大抵就是類似米酒的東西,如今流行喝的,則是原産自紹興的黃酒。李伯言這個調制後的果酒一上市,無論從色澤、品相、香味、口感上,幾乎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來買果酒之人在張記的酒肆外成群結隊,好不熱鬧。
張廣前已經無暇顧及那頭酒樓的生意,在酒肆裡充當起了夥計,心裡樂呵到不行,不光果酒賣的好,就連他自家的酒,就銷售得火爆,每壇低了三十至五十文,這樣的力度,别說酒鬼,就是那些腳店的掌櫃,都從城西一直跑到城東,過來他們的酒肆當中買酒。
李家牌爺,當真是有牌面!
張廣前在心裡笃定,就跟着李伯言混了!
他們老張家,不像唐茂川,各個行當都有涉略,就靠着三元樓這家店過日子呢,這誰跟李伯言過不去,如今就是跟他張廣前過不去。
最慘的,當然是唐記的酒樓了。由于三元樓的強勢打壓,外加味精的缺少,生意慘淡到夥計都靠在窗子邊打哈欠。
唐德軒坐不住了,立馬就來找張廣前了。
三元樓的夥計匆匆鑽進酒肆,說道:“東家,唐大老爺過來了,說是要找你談談。”
張廣前眉頭一皺,心說,這節骨眼,見還是不見,真的有些犯難了。
“你跟他說,酒肆生意忙,德軒老兄想吃什麼就吃,記在我賬上,老弟就不過來作陪了。”
夥計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
“爹啊,此番回絕了,咱們可就真的跟李家大郎綁在同一條船上了。”
張廣前扯了扯嘴角,道:“咱們還有别的選擇嗎?跟唐家好,賣的是個人情,跟伯言混,賺得可是響叮當的銅錢啊~~”
……
……
這邊張廣前還在為自己的明智喜滋滋,攢花棚這裡,出了大事。
秦大钊眉頭緊皺地問道:“東家,怎麼辦?”
“人家包了場,就指着聽西遊記,你就上去說呗。”
“那人可是國公啊。”
李伯言樂呵呵地說道:“金交椅你們都敢放,難道還怕有人坐?現在人都坐上邊了,那還不趕緊上去說?”
秦大钊也算是被趕鴨子上架,頭一遭有如此達官顯貴來聽說,啪叽,就往金交椅上一坐,還是包了場的,這真是有點虛了。
宋朝的王爺不值錢,宋朝的國公自然更加不值錢。但說歸說,人家總是趙氏宗親。坐在金交椅上也是無可厚非。
老秦今兒個本來要将十九回了,為了趙抦的到來,特地捯回去,又從第一回開講。李伯言讓人将糕點、美酒送過去,自己則是站在鬼門道邊,聽着前頭的動靜。
俗話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做大宋的宗親,有時候這個人生起伏,就像是大鬧天宮的孫猴子似的,要麼早早的壽與天齊,要麼,就被如來壓五指山,讓觀音套緊箍。
當年孝宗在世、光宗即位的時候,孝宗覺得當時還是嘉王的趙擴有點笨,有意想讓許國公趙抦當太子,讓皇位回到老二這一脈上,結果當時的皇後李氏勃然大怒,跟太上皇一脈的來回争執,一次次的過宮風波,演成了紹熙政局的連台本戲。
直到孝宗駕崩,光宗被逼成了神經病,李伯言如今的恩師趙汝愚,連同太皇太後,将趙擴給扶上了龍椅,這位許國公的皇帝夢,也就此泡湯了。
如今,有些軟蛋的趙擴,正在韓侂胄的裹挾哄騙下,一步步地朝着北伐邁進,這位許國公,曾經有希望登基的王儲,自然不受皇帝待見。道理很簡單,當年策劃這場宮變的太皇太後許諾過,甯宗退位後,就讓許國公即位。
然而自去歲,這位史上後位最長的太皇太後去世後,情勢就變得撲朔迷離了。那個皇帝希望将來的皇位不是傳給自己兒子,而是傳給一個當初跟自己争皇位之人的?
所以說,李伯言雖然沒去過臨安,但是這位許國公處境如何,他心裡是有些底的。
其實,别說皇帝不待見他,恐怕韓侂胄、趙汝愚,沒一個待見他的。為啥,當初若是按照孝宗意願,那當今聖上,就是他啊,現在連皇位都被他們給弄走了,一旦趙抦即位,他們這些人,誰樂意見到?
恐怕如今朝堂之上,敢提一句當初太皇太後的承諾之人,一個都沒有。
醒木一拍,秦大钊的聲音落定。
“國公,草民口感舌燥,還望國公恩準,讓草民回戲房歇一歇。”
“去吧,一口氣講了六回,老丈也辛苦了,勞煩老丈請你們東家來一趟,本公有事相商。”
秦大钊臉色一變,點了點頭,叩拜退下。
正提心吊膽地走到鬼門道下,見到等着的李伯言,又慌了一跳,“東家啊……”
李伯言拍了拍秦大钊的肩,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歇息去吧,剩下的交給我。”
說罷,便走出鬼門道,将用于攔客人的神巾挑開,跨了過去,朝金交椅上的趙抦緩緩走過去。趙抦給趙擴年紀相仿,也就而立之年,趙氏宗親,能活過三十歲的,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草民李伯言,拜見許國公。”李伯言叉手一拜,等着趙抦的回話。
坐在金交椅上的趙抦緩緩說道:“免禮吧。早就聽姜六說,攢花棚的東家年輕有為,沒想到居然是個黃毛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