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一閃,夏九歌并指點向對方的肩井穴,她是有心算計無心,志在必得。
然而,還沒點中對方的穴位,她的手腕就被人牢牢扣住了。
“再縮骨容易,但撐破了這身衣服,我出去後該怎麼解釋?”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剛才為了阻止她算計自己,他不得不丢開了發簪,以至于唯一的光源也滾遠了。
雖然周圍一片黑暗,暗到夏九歌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是,在聽到那個聲音時,她的喉嚨就像是被什麼塞住了似的,連眼睛都酸澀了。
是他,原來那個荒誕的猜想并不是虛妄,而是此刻就存在着的真實。
“傅子恪?”她叫出他的名字。
“嗯?”輕輕淺淺的一個字,卻讓夏九歌的眼淚瞬間墜下,恰恰落在某人的手背上。
感受到了那一抹溫潤,他略一低眉,便選擇當做沒發現,隻淡淡道:“我們先出去。”
“嗯。”夏九歌點頭,手指順勢攀上了他的衣袖,輕輕搖晃一下。
雖然仍身處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地道中,但因為有了某人的存在,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這條密道通往的地方并非是她來時的那間宮室,而是皇宮中一處異常冷僻的角落,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園子。
之所以說是荒廢已久,是因為園中的花草都已衰敗,能看到的就隻有瘋長的藤蔓類植物,将園中唯一一座建築物都攀了個結實,隻有黑洞洞的門窗證明,那裡曾經是間屋子。
“下次,不要再把定情信物弄丢了。”耳邊傳來某人的囑咐,夏九歌低頭一看,便看到他手中握着的發钗,钗尾的明珠正在月光的照耀下,蕩出一閃一閃的光。
雖然心裡甜意正濃,但她還是故意撇了撇嘴:“這麼一個钗子就把我打發了啊?這種辟水珠在海底不是多得是麼,一點都不稀罕。”
雖然這顆辟水珠看上去比之前見到的都要大點,光澤也有些不一樣,但功能都差不多嘛。
“既然你不想要,那麼……”貼了僞裝的修長手指微微一錯,發钗随即不見,他指間卻有細碎粉末落下。
沒想到這人一言不合就把發钗給捏碎了,夏九歌頓時急了:“哎,我也沒說我不要……”
正慌着去扒他的手找那發钗的殘骸,鬓邊卻突然一緊。
她跟着轉頭去看,隻看到了一抹淡淡流光,同時耳邊琮琮作響,依稀是珠玉撞擊之聲。
下意識地擡頭撫上鬓邊,摸到那枚熟悉的發钗時,夏九歌愣了一下:“這……你剛才不是把它給捏碎了麼……”
“既然是定情信物,我怎麼舍得?”傅子恪低沉的聲音傳來,語氣蘇的簡直讓夏九歌的小心髒顫動不已。
這男人,随時随地都能撩妹的樣子……好吧,雖然撩來撩去,撩撥的都隻是她一個。
嘴角抿了忍不住的笑意,夏九歌擡頭看去,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就變成了大笑。
“……看到這張臉,我還真是……不習慣。”她捂着嘴笑了半天,眉眼彎彎。
剛才的情話是很蘇很撩人,但是一擡頭就看到林嬷嬷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咳咳,這反差有點大,她實在沒忍住。
好不容易忍住笑,夏九歌擡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我說你扮将軍扮侍衛扮什麼不好,偏偏要冒充個老女人,你不知道我好幾次都想……”
之前的那一路上,被這個冒牌林嬷嬷的眼神看得發毛,她好幾次都想讓唐逍把這個老女人做掉算了……
咳咳,她還是不要說出來好了。
但傅子恪牌林嬷嬷卻一個霸道的眼神丢過來:“你想怎樣?”
“噗!”夏九歌果斷沒克制住,直接笑噴了。
艾瑪,同樣的表情,放在傅子恪臉上那就是邪魅狂狷,用林嬷嬷的臉表現出來,那簡直就是災難性事故。
“沒什麼,我隻是想想而已。”她的語氣很是心虛。
幸好自己當時想着不要節外生枝,所以沒有讓唐逍動手……等等,唐逍現在應該還守在那裡等她回去,而她已經出來了這麼久!
偏偏在這時,傅子恪卻開口了:“冒充林嬷嬷,是因為她可以離你最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像是被用重錘一字字地敲在她心上一樣,讓她下意識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處。
不行不行,繼續和這個男人聊下去,她會缺氧的!
然而下一刻,傅子恪卻輕笑一聲,似乎是有意要緩解此刻的暧昧氣氛:“不過,頂着這樣的一張臉,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嘁,我好歹用的還是女人的臉嘛,又沒有變性去做男人,”簡單反駁了一句,夏九歌正色道:“我逃席逃了很久了,再不回去,唐逍就要有麻煩了。”
她不敢再看傅子恪的眼睛,慌不擇路地轉身就跑。
誰知她才剛動,腳腕處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緊接着整個人就被拖倒在地!
冷光一閃,是傅子恪祭出了承影劍,把纏住她腳踝的藤蔓斬斷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夏九歌分明看到,那藤蔓的斷裂處竟然噴出了紅色的液體,看上去就像是鮮血一樣!
來不及多想,她伸手撐住地面,想要支起身子。
然而,更多的藤蔓已經纏了上來,這次纏住的是她的雙手,所以感覺特别清晰,就像是被蛇纏住了一樣,冰冷滑膩。
藤蔓上傳來的巨大力量拖着她往某個方向滑去,夏九歌想要召喚月魄,雙手卻都被束縛住,根本不聽使喚。
眼前又有劍光斬下,夜色中突然躍起的傅子恪,已經恢複了平日的身形,隻不過付出的代價是上半身的衣服被撐破了,露出的皮膚上,那個黑色的龍形紋身赫然在目。
雖然眼下的情勢很詭異也很危險,但夏九歌還是不由得注意到了一點,那個紋身的位置和之前見到的又不一樣了!
難道這紋身也是活的不成,就像眼前所見的這些藤蔓?
夏九歌雙手剛脫困,就看到傅子恪避開了一條想纏上他脖子的藤蔓。
然而,那藤蔓一擊不中,尾端卻突然彈出了利刃一樣的葉片,從傅子恪臉上飛旋而過,飚出一道血線。
夏九歌驚呼一聲,搶上去捧住他的臉,卻看到被葉片割傷的地方,竟變得青黑一片,心下不由得一顫。
這些詭異的藤蔓和葉片難道有毒麼?
她一心隻顧着往傅子恪的方向撲去,壓根就沒發現在自己身後,數條藤蔓尾随而至,在月色下姿态猙獰,仿佛是巨大的食人花張開了葉瓣一般,想要将她吞噬。
承影劍被脫手擲出,狠狠削斷了離夏九歌最近的藤蔓,緊接着随傅子恪的手勢倒飛回來,順帶着把一路上所遇到的藤蔓都斬成了兩截。
這麼一來,夏九歌是安全了,但傅子恪也像她剛才那樣,完全忽略了自己身邊的危險。
遭受到重創的藤蔓仿佛發怒了,整個園子的地面都晃動了一下,無數新鮮的藤蔓從地下鑽出,圍向院中那唯二的兩個活人。
夏九歌現在也顧不得身份會不會暴露了,擡手召喚出月魄,就打算用那一招漫天箭雨,把這些該死的藤蔓都給釘到地底下去。
然而,她手中的月魄還未成形,耳邊突然有淩厲風聲響起。
她隻看到身側有光芒一閃,緊接着周圍的一切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似的,那些猙獰襲來的藤蔓瞬間都凝定在了半空中。
下一刻,半空中已下了一場奇怪的雨。
被絞成碎片的藤蔓和着詭異的鮮血紛紛落下,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詭異的味道,既有植物的清香,又有血液的腥濁,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味混合在一處,讓人隐約覺得惡心。
“沒事吧?”半空中有個纖細的身影緩緩落下,身上穿的是宮女裝束,但聲音卻是屬于男人的。
剛才那千鈞一發之際,是唐逍及時趕到,用手中無形無質的絲線絞殺了那些詭異的藤蔓。
他來了,夏九歌頓時就覺得踏實了。
唐逍來對付這些仿佛無窮無盡的藤蔓,簡直是術業有專攻的職業克星。
有唐逍版金花在這裡坐鎮,她自然是毫無顧忌地奔到傅子恪身邊,去檢查他臉上的傷了。
看到他臉上已泛出了大片的烏青,夏九歌的聲音裡都帶了哭腔:“怎麼辦,這種鬼東西一定很毒,你有沒有帶蕭陌的獨門秘制解毒丸?”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黑的這麼快,一定是毒到不能再毒了。
眼看傅子恪不說話,隻是擡手在耳後抓撓,她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底兒,難道這毒性已經強大到讓他說不出話來了?他會不會抓的自己鮮血淋漓?tqR1
正想去按住他的手,眼前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卻出現了。
那張屬于林嬷嬷的臉,瞬間變得扭曲起來,緊接着便被傅子恪……嗯,被他給揭下來了,露出了他熟悉的面容。
等等,這張臉……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夏九歌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他臉上油光水滑的,壓根就沒有傷口,連特麼的一道擦傷都沒有!
傅子恪舉了舉手上那張大半已變成青黑色的假面,輕咳一聲:“我沒事,是蕭陌做的假面太逼真,夾層裡還放了雞血……”
夏九歌頓時松了口氣,卻忍不住上前捶了他一拳:“你混蛋,吓死我了!”
不遠處,唐逍十指攢動,将新一波圍上來的藤蔓再度絞碎,百忙之中回頭吼了一聲:“先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們再叙舊如何?”
夏九歌吐吐舌頭,和傅子恪對視一眼,三人且戰且退,很快便退出了園子。
他們隻顧着和藤蔓搏鬥,沒人注意到,已被藤蔓覆蓋住的屋子裡,竟然亮起了兩點幽光,仿佛是有人用怨毒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