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面映出的是一張被劃破了的臉,其實傷口并不算太多,也沒有觸及眼睛嘴唇這些關鍵的地方,但是,卻足以讓李楚月歇斯底裡地尖叫了。
因為那些劃痕組合起來,正好是兩隻烏龜的樣子,一邊臉蛋一隻,公平得很。
李楚月對着鏡子尖叫的時候,夏九歌正坐在一處僻靜的酒樓上,自斟自飲。
昨夜,她一時性急把李楚月的手下殺光了,後來又在對方的臉蛋上畫了兩隻烏龜,雖然那隻是皮肉傷,但她刻得很深,傷疤不仔細調養幾個月,是不會完全消失的。
她本來是想進宮找傅琰興師問罪的,結果這麼一來,算是闖了禍,自然也不能去了。
攝政王府跟着她的那些侍衛,天還沒亮就被她在小巷子裡甩掉了,現在她一個人喝悶酒,心裡空落落的,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兒去了。
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關于傅琰的那道旨意,傅子恪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如果一點都不知道的話,他為什麼非要讓她趕在這個月挑選成親的日子?難道是以為搶先成親了,就會讓傅琰的旨意落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真要好好鄙視一下這男人。
酒氣開始上湧,夏九歌覺得頭開始暈了,心裡卻一下子豁達了。
管他傅子恪知道不知道呢,反正她先跑了再說,看他要怎麼辦!
哼,下個月初二他要是敢成親,就好好欣賞新娘臉上的那兩隻烏龜吧!
算算日子,那時候差不多正好結疤,嗯,正是烏龜看上去最猙獰的時候,不錯不錯……tqR1
想象了一下那樣的情形,夏九歌忍不住笑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結賬走人。
她還得去找薛遇,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讓他盡快恢複,幫忙再用一次輪回鏡。
什麼男人啊成親啊,和找弟弟的事比起來,通通靠邊站!
走出酒樓後,她默念法訣,通過山河社稷圖去感應嘲風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是她喝多了記錯了法訣,還是山河社稷圖最近在鬧罷工,夏九歌感應來感應去都沒感應出個所以然來,隻好用笨法子出去找了。
蕭陌帶着阿珍和薛遇,路上應該走不了太快,尤其是在薛遇還是個病号的情況下。這麼算算日子的話,他們就算沒到京城,也應該快了。
這麼一想,她便決定先去城門附近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正好趕上他們進城呢。
她暈暈乎乎地出了酒樓的門,幾乎是靠本能往前走的,結果沒走幾步就撞上了個人。
“哎,你這人怎麼……”對方的聲音戛然而止。
夏九歌擡起頭,就看到了阿珍正一臉詫異地站在面前。
晃了晃身子,她咧嘴一笑:“瞧我這運氣,簡直是一抓一個準,”她醉眼朦胧地往阿珍身後瞅了瞅,“嘲風呢,那臭小子沒黏着你?”
“嗯……”阿珍随便應了一聲,臉色有些糾結。
夏九歌這會兒覺得天地都在不停旋轉,壓根就沒發現她的異樣,還抓着對方的衣服晃了晃:“哎,他們都去哪兒了,你帶……帶我去找蕭陌,我……我得找他。”
得找他要一劑解酒藥吃吃,尼瑪,這副身體簡直越來越不中用了,她從前可是千杯不醉的,這會兒醉的都快管不住自己的腳了。
“啊?”阿珍像是猛然從夢中驚醒了似的,眼神瞬間一變:“好……好啊,我帶你去。”
“快走快走。”夏九歌催促道,上下眼皮忍不住直打架。
腳下軟綿綿的,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夏九歌本能地搭上了阿珍的肩膀,才勉強讓自己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夏姑娘,他們就在前面的客棧裡,我帶你去。”阿珍的聲音聽上去忽遠忽近,夏九歌這會兒眼皮好比千斤重,隻勉強保持着直立狀态,胡亂點了點頭。
等她把夏九歌扶到客棧的房間時,後者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就勢歪在了桌子上。
“蕭先生?薛公子?”阿珍叫了兩聲,卻沒有人回應,頓時覺得有些為難。
看着睡夢中偶爾冒出一句聽不懂的醉話的夏九歌,阿珍眼底隐約有暗流湧動。
“夏姑娘?你醒醒。”她試着推了推夏九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阿珍的目光終于變得銳利起來,原本遲疑着挂在嘴邊的微笑也消失了,似是做出了決定的樣子。
她背過身去倒了一杯水,哄着醉态不減的夏九歌喝了下去。
夏九歌這時候隐約還有點意識,隻是喝酒喝得燒心,這會兒有清涼的水送到嘴邊,自然是本能地喝了個幹淨。
隻是,這水似乎有點……甜味?
心裡陡然生出一絲警覺,可惜身體已經被酒精麻痹得不聽使喚了,夏九歌僅能做到的抗議也就是無力地擡了擡眼皮,然後就徹底耷拉下來了。
做完這件事後,阿珍的手一直在控制不住地發抖,這會兒看到夏九歌徹底沒了動靜,連夢話也不說了,這才稍微鎮定了一些。
“對……那個人說了,一定要快點通知她……”阿珍猛然想到了些什麼,從懷裡掏出一枚制作精巧的煙花,迅速走到窗邊給放了。
關好窗子後,她才拍拍兇口,喃喃道:“我不是有心要害你的,是你自己撞上來的,他們也都不在,是碰巧,碰巧……”
與其說她是解釋給昏睡的夏九歌聽的,不如說她是在替自己找理由開脫。
才剛說完,房門就吱呀一響。
“你們這麼快……”阿珍本是如釋重負地迎上去的,卻發現推門進來的并不是預想中的接應者,而是剛在樓下酒足飯飽回來睡午覺的嘲風時,臉色立刻就變了。
“你散心回來了啊。”嘲風順口招呼了一句,一眼看到夏九歌,眼睛頓時亮了。
他一個箭步蹿上了桌子:“臭丫頭,你還知道來找我們啊!我上次不是說過麼,你再敢丢下我,老子就……”
嘲風正在義憤填膺地譴責再三遺棄自己的某人,卻突然覺出了不對勁。
這個臭丫頭什麼時候這麼安靜了,竟然連一句都沒反駁?絕對不正常!
伸出鼻子嗅了嗅空氣中濃烈的酒氣,嘲風困惑地嘀咕道:“不就喝了點兒酒嘛,不至于睡成這樣吧……”
自從他進來,阿珍就吓得魂不附體了,也就嘲風這種神經大條的家夥竟然沒發現。
阿珍本以為他和蕭陌薛遇兩人在一起,正戰戰兢兢地等着那兩人進門,自己的陰謀被發現的,如今遲遲沒見那兩人進門,眼底不由得閃過了一抹利光。
嘲風正在試圖叫醒夏九歌,突然聽到背後有動靜時,待要轉身,後腦勺已經挨了一悶棍。
他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去,瞪着手裡還舉着花瓶的阿珍:“你……你他媽偷襲老子!”
阿珍沒想到這小靈獸腦袋這麼硬,挨了那一下竟然還能說話,手一抖花瓶就掉了,人也結結巴巴道:“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隻想救我妹妹……”
“媽的,你妹妹關老子毛事……”嘲風咬牙切齒地瞪着她,恨不得把這個腦子拎不清的姑娘狠抽一頓。
真特麼是陰溝裡翻船,大風大浪都見過了,竟然被個實力渣渣的漁家少女給算計了。
阿珍驚恐地看着他,盤算着要不要奪路而逃。
然而,一縷鮮血順着絨毛滑落,嘲風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就四肢一攤躺倒了。
媽的,這小身闆真脆弱,挨了這麼一下竟然就暈了……這是殘留在某隻腓腓腦海裡的最後怨念。
見嘲風也躺倒不動了,阿珍腿一軟,差點坐在了地上。
不容得她多想,一列訓練有素的灰衣人已經出現,為首一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讓其餘人把夏九歌裝進了麻袋裡,順帶着連嘲風也給捎走了。
為首的灰衣人把一個荷包塞進阿珍手裡,便要離開。
阿珍愣了一下,手裡沉甸甸的荷包瞬間墜地。
“我不要錢,也帶我一起去東陵吧,我要去救妹妹!”
灰衣人微微一笑,說話時竟是女子口音,于沙啞中透出了柔媚來:“小姑娘,我們的協定裡可沒有這一條吧。”
“可是,我……”阿珍正要說話,卻見眼前的灰衣女人反手在自己面前一抓,一股奇異香味陡然傳來,她連抗議都來不及,就昏倒在地。
“走吧。”灰衣女人淡淡吩咐一句。
“主上,為了避免走漏消息,要不要斬草除根?”其中一名手下建議道,還躍躍欲試地拔出了劍,朝阿珍的方向比劃了一下。
灰衣女人冷冷看他一眼:“愚蠢,不留下這個活口,如何讓人知道那丫頭被擄到了何處?”
顯然,其餘的灰衣人難以理解這句話的邏輯:“難道主上是故意想讓人知道她的下落?那我們綁她是為了什麼……那個大燕攝政王要是知道了她的下落,一定會去救人的。”
灰衣女人歎了口氣:“快走,不要撞上那兩個男人了。”
面對一群蠢豬一樣的手下,解釋也是無用,她用盡十幾年心力布下的局,怎麼可能僅僅是綁架人那麼簡單?
上次,本來已經可以成事了,隻可惜運氣不好,竟然讓她中途被人給救了。
這一次,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保證不會再有人節外生枝。
想到這裡,她又補充了一句:“今天的事,你們一個字都不準透露給少主知道。”
一衆手下用沉默來表示遵命,跟在灰衣女人身後走出了房門。
在回身關上房門時,灰衣女人蒙面的布巾滑落了少許,露出了一張中年女人的臉孔。
這張臉上雖然有歲月留下的痕迹,但皮膚依舊細膩白皙,一雙眼睛媚态十足,赫然便是醉春風的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