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場上血肉橫飛,一個少年躲閃不及,竟被當空劈下的氣刃自肩膀剁成了兩半,落地後仍雙目圓睜,過了片刻才咽氣。
眼前偌大的一片空地,幾乎已成了修羅場,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混戰在一處。
夏九歌冷眼看着這一幕,手指無聲地收緊了。
這就是靈武大會的半決賽,一個時辰後,還能活着站在這裡并有餘力一戰的人,才能進行最後選拔魁首的終極對決。
這次半決賽的模式,和她之前在大燕參加的初選模式差不多,也是大混戰,隻不過要比那殘忍直接得多。
在大燕,尚且是用争奪名帖來決定最後的決賽人選,而在西隴,并沒有什麼所謂的入場資格,在為時一個時辰的大混戰中,能活下來且有餘力繼續戰鬥的人進入決賽,就是這麼簡單粗暴,還血腥。
其實,如果所有人都不動手,站在這裡直到一個時辰的比賽時間結束,他們也可以全部晉級決賽。
隻不過,因為靈武大會隻有前三名有獎勵,所以人性的自私決定了他們不會那麼做。
畢竟在最終的決賽中是單打獨鬥,隻能憑個人實力,而現在的混戰就不一樣了,如果在這個階段能靠集體的力量把有實力的對手幹掉,最終決賽的結果就會大不相同了。
這樣的規則,恰恰激發了他們的殺心,所以才剛開場,就是這種血肉橫飛的場面。
由此可見,制定這種規則的西隴皇帝,不僅是個奇葩,還很是變态。
其實,今天來到這裡的人,比夏九歌之前見到的要少很多。
顯然,在太平巷待的那三天中,發生了不少“意外”,導緻一部分人已經沒法來參加靈武大會了。
環顧一下四周,她并沒有看到周子雄,隻是看到了沈家兄妹。
看來,沈昌逸之前的提議沒有錯,在那種敵我未明的地方,隻有抱團才能生存,單幹的……就沒有後來了。
事實上,現在的比武場上,很多人也采取了抱團打架的策略,首先被幹掉的,就是那種落單的人。
而勢力最大的一群人大多來自于西隴,大概早就做好了結盟的打算,配合親密無間,很快就殺掉了許多對手。
無意中觸到了夏九歌的目光,沈昌逸猶豫了一下,還是拉着妹妹走了過來。
“夏姑娘,青陽公子,”他依舊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雖然到了決賽時我們注定會是對手,但現在……還是一緻對外比較好,兩位覺得呢?”
青陽不置可否地把目光投向了夏九歌,直截了當道:“你想怎樣,我就怎樣,就算沒有他們,我一樣也能保護你。”
被他這麼一說,沈昌逸臉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既然青陽公子不願,那我們……”
夏九歌卻莞爾一笑:“等等,”她一雙澄澈眼眸看着沈昌逸,“沈公子一片好意,我們自然是願意的。”
初升的日光照在她臉上,映得她眉目如畫,笑靥明媚。
隻不過,在她眼眸深處,卻有一抹疑色悄悄浮起。
他們之前已經拒絕過和沈氏兄妹聯手,而且還是毫不客氣的拒絕,這對于貴族出身的沈家人來說,簡直都能算得上是侮辱了。
就算是沈昌逸再有涵養,也不至于要放低姿态到這種地步。
而且,就這兩兄妹而言,應該是沈鸾和她的交情略深一些,不是嗎?
可是從頭到尾,就隻有沈昌逸一個人在說話,而沈鸾一直保持着沉默而疏離的态度,仿佛随時都可能轉身走掉,就像上次一樣。
這種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所以,夏九歌故意答應下來,想看看這對兄妹到底在搞什麼鬼。
沒想到她竟然爽快答應,沈昌逸愣了一下,才拱手道:“多謝夏姑娘,隻是這動手打架的事,我們身為男子的理應當仁不讓,夏姑娘和小妹先找個地方歇息如何?”
略微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待會兒我們扛不住了,還要指望你們援手呢。”
沈昌逸不愧是八面玲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夏九歌要是堅持要和他們并肩作戰,倒像是故意要和他對着幹了。
于是,她隻好從善如流地和沈鸾一起往後站了站,把戰場留給了這兩個男人。
青陽沖她笑了笑:“這些臭魚爛蝦根本就用不到你沾手,交給我吧!”
他深吸一口氣,拔出了腰側的劍。
他并非純粹的靈師,而是靈力武技雙修,所以使用的兵器是有實體的,雖然攜帶上要麻煩些,但不必像靈師使用的兵器一樣,效力會受到使用者靈力的嚴重影響。
比如在使用者受傷或者靈力大幅透支時,實體兵器就能凸顯其優勢了。
青陽的兵器,顯然就屬于這種,雖然在更多情況下,他根本不用拔劍就已足夠取勝,但今天他對這場混戰很是重視,所以一開始就已拔劍。
他的這把劍比普通長劍要寬許多,分量也是十足,被他注入靈力後,劍鋒閃耀着碧色光芒,躍躍欲試。
比武場上的人在逐步減少,很快,那夥殺人如麻的西隴人,就把目光集中到了這邊。
青陽低吼一聲,闊劍鋒芒閃耀,在人群中左沖右突,而沈昌逸也亮出兵器,加入了戰鬥中。
夏九歌頗為緊張地盯着他們,耳邊卻冷不防傳來铮然劍鳴。
她心神一凜,護體靈力陡然暴漲,彈開了沈鸾刺來的短劍。
“你幹什麼?”夏九歌立刻火了。
尼瑪,剛才還一臉誠懇地來結盟,現在就迫不及待地動手,她最讨厭的就是這種不講義氣的人了!
沈鸾眉間掠過一絲黯然,語氣卻是堅定無比:“動手吧,我答應了堂姐要殺了你,這是家族的命令,我就一定要做到。”
夏九歌眼角餘光瞥到沈昌逸已經同時行動,棄了對手,轉而開始攻擊青陽,嘴角不禁逸出一抹冷笑。
果然,沈昌逸再三提議聯手,就是為了要創造機會,讓沈鸾殺了自己。tqR1
隻可惜,沈鸾并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樣行事,下手時故意誇張了動作,讓夏九歌及時發現了。
看來,明知道任務不得不去做,但沈鸾甯願選擇光明正大地單打獨鬥,而不是暗地行刺。
就在她冷笑的工夫,沈鸾已經焦急催促道:“亮出你的兵器來吧,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
能聽得出來,她竭力想讓自己的語聲更笃定一些,但很可惜失敗了。
“如果我不和你打呢?你打算怎麼殺了我?”夏九歌語聲清冷。
沈鸾眸光一滞,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
夏九歌反而迎着她手中的短劍,往前走了一步,揚眉道:“說啊,你打算怎麼殺?”
沈鸾的嘴唇顫抖了:“你……你不要怪我!”
夏九歌眯起了眼睛,等着看她的行動。
然而,沈鸾并沒有急着動手,而是擡起眼睛與她對視:“夏九歌,其實你很可憐,我知道,你以為我服從家族的命令,是一種愚蠢的行為,但是你呢?你身後不僅沒有家族,甚至就連親人也沒有。”
聽到她這樣說,夏九歌的呼吸略微一窒,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
沈鸾就像是在背書一樣,繼續說了下去:“你的親人都死了,你甚至連他們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算拿到輪回鏡又怎麼樣?”
随着話語的延續,沈鸾臉上的神情也起了變化,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連語氣都變得陰冷起來:“死人,是不可能複活的,你想要的,永遠都得不到。”
仿佛谶語一樣的話準确地擊中弱點,夏九歌心口處猛然一緊,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心髒。
你想要的,永遠都得不到……
她沒有看到,貼身攜帶的青玉簪陡然爆出了血色,曾經看過一次的血腥場面再度重現,而且這一次,還多了娘親臨終前的畫面。
陰冷的氣息順着血脈流遍全身,夏九歌整個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能動,一雙眼睛卻睜得極大,眸底一片黑沉。
沈昌逸正竭盡全力纏住青陽,見到如此情形,對妹妹大吼一聲:“鸾兒,還不動手,你在等什麼?”
沈鸾身子一震,本能地擡起了手中短劍,卻猶豫着沒有刺下去。
而不遠處的看台上,傅子恪看到了這邊的不對勁,已然站起身來,卻被西隴人硬生生攔住,不許他違規入場。
傅子恪眸色一沉,臉上殺意掠過。
然而,就在他動手之前,比武場上已經起了變化。
沈鸾皺眉道:“我真的動手了,你……你快還手!”
她咬牙刺出一劍,卻沒有對準夏九歌的要害,而是讓劍鋒從她肩膀擦過,僅僅割傷了一點。
素衣崩裂,血色洇出。
夏九歌感到了一點模糊的疼痛,擡手去摸時,就摸到了一手的血。
瑩白掌心處,有血色如花綻放,色彩的對比美麗而殘酷。
仿佛回過神來,她緩緩擡眸:“你錯了,我現在隻想要你……死!”
說出最後一個字時,她的長發忽然無風自揚,眸底已是血紅一片。
沈鸾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已經看到對方手中銀光一閃,長弓在握。
幾乎隻是一瞬間的工夫,她就感到心口處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下意識地低頭去看時,隻見自己兇口衣衫已然染血,血肉都在瞬間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貫穿。
“為……什麼……”沈鸾睜大了眼睛。
她明明沒有看到夏九歌用靈力凝結箭支,時間也根本來不及,可是,她的兇口……為什麼像是被長箭貫穿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