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飛揚,你不會告訴我,蓉兒已經……”已是氣紅了眼,齊靖元看着眼前推擠如山的屍體,心頭已是開始滴血,不等楚飛揚開口,便已見他整個人飛了過去,在這些屍體中找尋着容蓉。
相較于已經失去理智的齊靖元,楚飛揚卻是借由月光打量着眼前的屍首。
亂葬崗上盡是屍首,四處散發着腐蝕的酸味和臭味,尤其當下又是夏日,四處竟是蒼蠅鼠疫,當真是讓人聞之反胃、看之惡心。
楚飛揚雙目如炬地在一具具屍體中找尋着容蓉,終于在不遠處看到一席草席外露出一截柔光似水的黑發,楚飛揚眸色一沉,立即對遠處的齊靖元喊道:“在這裡。”
語畢,楚飛揚快步走向草席。
隻是,當他打開草席看到裡面的人時,楚飛揚眼中神色微微一怔,想不到皇上已經下旨賜死容貴妃,後宮中的嫔妃卻依舊不肯放過她,可見容貴妃在喝下毒藥之前,定被折磨過。
如此想來,楚飛揚亦是滿面怒容,後宮争鬥向來慘烈。這些宮妃的心思可比戰場上的刀劍詭計還要危險,對于被下旨賜死的人,竟也下這樣的狠手。
楚飛揚蹲下身,握住容蓉的手腕細細聽脈,檢查着她臉部的中毒狀況。
聽到楚飛揚的聲音,齊靖元轉身便跑過來,可一看眼前的人,齊靖元周身瞬間沖出沖天的怒意,充血的雙眼中蓄滿殺意……
楚飛揚見他這樣,心知不好,立即開口,“還有救,先帶她回馬車,此地不宜久留。”
聽到楚飛揚的話,齊靖元死寂的眼中瞬間閃過希望,立即彎身小心地抱起容蓉,跟在楚飛揚的身後出了皇宮。
容雲鶴始終守在馬車外,目光專注地盯着楚飛揚方才消失的方向,緊張地等着那兩人歸來。
距離玉乾帝的聖旨下發已經過了許久,隻希望楚王與齊靖元能夠救回姐姐。
容雲鶴正皺眉思索着所有的事情,便見一道黑色的身影緩緩踏入他的眼中。而那黑影的身後,則見齊靖元緊緊摟着一身宮裝的容蓉奔進他的眼簾,容雲鶴心頭緊繃的弦頓時松了下來,正要迎上前,卻發現容蓉坐在馬上的身姿有些不對勁。
“姐姐。”心底暗藏地不安頓時又湧上心頭,容雲鶴快步走上前,試着輕喚了容蓉一聲,卻沒有得到容蓉地回答。
容雲鶴頓時皺起眉頭,想要看清容蓉的樣子,但她卻被齊靖元用披風緊緊地包裹住,讓人探視不到半點容顔。
容雲鶴擡起雙手想要接過馬背上的容蓉,可齊靖元卻是緊摟着身前的人不放手,微低下頭俯視着下面的容雲鶴,泛紅的眼眸中充滿戾氣與殺氣,即便是容雲鶴亦是因為這樣的眼神心頭一緊。
難道姐姐已經……
而同行而回的楚飛揚已是滿面肅穆,與齊靖元均是閉口不開,兩人同時下了馬背,齊靖元抱着容蓉立即鑽進容家的馬車内。
“習凜,用最快的速度趕去榮善堂。”不等習凜上前行禮,楚飛揚已出聲命令。
“這……”看到突然闖進來的齊靖元,雲千夢與陳老太君均被吓了一跳。
隻是,看到齊靖元手中抱着的人時,兩人頓時讓開座位,把早已備好的棉被鋪在車内,讓齊靖元把容蓉放在上面。
看着齊靖元萬分輕柔地放下容蓉,緩緩地掀開她身上的披風,陳老太君與雲千夢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這哪裡還看得出容蓉以往的樣子。
隻見容蓉昔日的傾城容顔早已紅腫一片,七孔中均是流着血水,一頭烏黑的秀發淩亂不堪,更有大把的發絲被人拽落掉在肩頭。身上宮裝的衣襟處被人撕開,兇口、腹部均由明顯的腳印,可見是被人用力踹過。
“到底是什麼人?居然下這樣的狠手。”怒氣湧上雲千夢的心頭,可剛說完這話,便有一股酸氣湧了上來,讓雲千夢捂着嘴幹嘔了幾聲。
“蓉兒、蓉兒……”陳老太君豈會料到自己的孫女竟被人害成這般模樣,往日的冷靜早已沒了,心疼地抱着容蓉低低地哭泣着。
“快讓她吃下解藥。”楚飛揚與容雲鶴緊跟着進了馬車。
楚飛揚從衣袖中拿出一隻瓷瓶,從裡面倒出一顆黃褐色的藥丸交給齊靖元。
容雲鶴快速地拿過馬車内備着的茶水,一手小心地扶着容蓉半坐起身,待齊靖元把手中的藥丸送入容蓉的口中後,這才把碗沿湊近容蓉的唇邊,一點點地喂着自己的姐姐。
雲千夢與陳老太君亦沒有閑着,翻出馬車内的毯子蓋在容蓉的身上,為她保持着正常的體溫。
隻是,觸手的均是一片冰涼的肌膚,讓雲千夢的心一沉再沉,卻還是用力地搓着容蓉的雙手,隻希望她能夠支撐道解藥發揮藥效的時候。
“蓉兒就交給你們了。”卻不想,齊靖元在确定容蓉安全後,竟要抽身離開。
看着心愛的人如今生死未明,齊靖元心底的怒意早已竄上心頭,滿身殺氣的站起身,轉身便要踏出馬車。
楚飛揚眼明手快地拽住齊靖元,迫使他重新坐下,面色冷峻地開口,“你以為西楚的皇宮是任由你随意出入的嗎?”
殊不知,此時齊靖元早已因為容蓉的事情失去了理智,若非方才急着救活容蓉,他早已是火燒了西楚的皇宮。
車内的人均是聽到齊靖元冷笑一聲,狹窄的馬車内響起齊靖元冷寒嗜血的聲音,“楚王這是想阻止本宮?别忘了,連齊靖寒都能潛入你們的皇宮,區區一道宮牆,能奈我何?”
狂傲的口氣,讓容雲鶴心頭一沉,心中頓時明白,去年火燒上書房的人,竟是齊靖寒。
隻不過,就算齊靖元本領通天,到頭來姐姐還不是因為他而受到了牽連?就連死前,也受了這麼多的折磨,若說玉乾帝是兇手,那齊靖元也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你可曾想過,你為容小姐報仇,若是你出了意外,她又如何獨活?她這邊剛被皇上賜死,随後皇宮中便出了事情,你是想坐實皇上對容小姐的指證,是想讓所有人都相信容小姐婦德有失嗎?你可曾想過,盡管這次容小姐吃盡苦頭,可未必就不是逃出生天?這道聖旨是皇上所下,是皇後執行,如今那皇宮中,已沒有容貴妃,她已在世人眼中香消玉殒。但你卻要節外生枝,若是讓海王抖出你們的事情,你認為玉乾帝不會徹查此事?屆時你們的事情被公諸于世,她該如何面對世人?容家又将如何面對世人?齊靖元,你的冷靜都到哪裡去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就這般迫不及待?難道就不怕弄巧成拙?你這樣做,于大局又有何好處?”楚飛揚滿面嚴肅,條理分明地分析着所有的事情,冷然的目光緊盯着依舊有氣的齊靖元,心知齊靖元定是氣昏了頭腦,否則豈會失了理智?連大局都不顧便想單槍匹馬的前去為容蓉報仇。
這樣的心情,楚飛揚比齊靖元更加的刻骨銘心。當初自己遠在洛城,辰王卻趁機對夢兒逼婚,若非輔國公府派曲長卿前去洛城報信,若非夢兒機智勇敢,隻怕他們兩人此時的處境比之齊靖元與容蓉還要糟糕。
可就是因為事情緊急,他們更不能先行亂了自己的陣腳,否則必輸無疑。
“更何況,你我的人都在宮中,就算我的人沒有出手,那你的人,為何也沒有在關鍵時刻出手?齊靖元,你心裡想的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知道,隻有這樣的法子,才能真正讓容蓉消失在那個皇宮!你如今這般的氣急敗壞,隻是沒有料到皇後竟會這般恨容小姐,你隻是在恨自己為何沒有及早的提防皇後!齊靖元,你恨的,是你自己!”楚飛揚犀利地指出齊靖元的心思,半點退路也不給他。可見,此時的楚飛揚亦是有怒的。
“我本以為,皇後不會是蓉兒的對手,卻忘記了,皇後即便不是蓉兒的對手,可阮家卻是玉乾帝的根,隻要有玉乾帝為皇後撐腰,蓉兒在宮中就舉步維艱。”滿臉的懊惱和悔恨,齊靖元滿眼傷痛地看着依舊沒有清醒過來的容蓉,心痛的何止是他的心?他已恨不能殺了自己謝罪,可就像楚飛揚所言,他若出了事,蓉兒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讓她不能見天日的過一輩子?
見齊靖元漸漸平複了下來,楚飛揚緩和了下口氣,接着開口,“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容小姐養好傷。但是,西楚卻不是你們的久留之地。”
“你這是在趕本宮離開西楚?”從容雲鶴的懷中搶過容蓉,齊靖元小心地把她抱在自己懷中,冷笑着看向楚飛揚,眼底燃起怒火,想來楚飛揚若不給他一個說法,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太子,你莫要忘了,蓉兒是被誰所連累,才落得今日這樣的下場?”此時,陳老太君冷然出聲,看向齊靖元的眼中卻滿是不贊同。
陳老太君的目光,則是讓齊靖元明白,即便自己愛容蓉刻骨,但在這位老人家的眼中,他依舊是不合格的。
嘴邊溢出一抹苦笑,齊靖元的心頭卻是掠過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唯有懷中抱着容蓉,才能給他真實感。
聽到陳老太君對齊靖元對逼問,雲千夢擡眸看了她一眼,卻也明白老太君的苦心,而齊靖元此時的反應,更是很好的說明老太君的苦心沒有白費。
殊不知,在齊靖元失神的一霎那,陳老太君的眼中卻是閃過任命的神色,即便她再反對,自己的孫女卻是認準了這樣一個人。
她雖不知蓉兒與齊靖元是如何相視的,但齊靖元為了容蓉發動兩國間的戰争,随後又前來西楚娶走了海恬,這次又不顧危險的前來營救,這一切的一切,隻能說明齊靖元的心中是有容蓉的,否則憑他一國太子的身份,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算了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隻要他們幸福,自己也不想多加幹涉。
思及此,陳老太君從齊靖元的懷中接過容蓉,如同容蓉小時候一般把她抱在自己懷中,輕柔地替容蓉整理着淩亂的發絲,當看到她被揪下來的一撮撮發絲時,陳老太君心頭又是一陣疼惜。
齊靖元看着陳老太君疼愛容蓉的樣子,心頭縱使有怒意,也不會對着陳老太君撒野。
沒有反駁陳老太君的話,齊靖元低下頭,雙目飽含深情地凝視着依舊在沉睡中的容蓉,一手輕輕地撫上她紅腫的臉頰,一時隻覺心如刀割。
“這一次,是海全逼着你動手了。”見車内的人均已恢複了冷靜,楚飛揚趁此機會開口,趕緊分析着現今的形勢。
心中卻不得不佩服海全,真是半點機會都不放過。可是這樣草菅人命,海全當真以為他能夠奪得這天下?
看着容蓉千瘡百孔的容貌,楚飛揚心頭劃過一絲寒意,當初海恬處處針對夢兒,若海全在那個時候動手,隻怕夢兒比之容蓉更要悲慘。
伸手攬過一旁面色不好的雲千夢,楚飛揚輕皺了下眉頭,隻是在此時的狀況下,卻沒有開口。
“是啊,好個海全,竟然算計到了我的頭上。想用容蓉的死來激怒本宮對玉乾帝的怒意,讓本宮真心與他聯手,助他奪下西楚的江山。好一個老奸巨猾的海王,本宮記下了。”輕撫容蓉臉頰的手依舊動作輕柔,可齊靖元出口的話卻帶着狠絕,再觀他低垂的眼眸,隻見眼中射出點點嗜血光芒。
“太子,你帶着蓉兒離開西楚吧。”此時,陳老太君卻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