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妃卿與夏侯安兒随着那管家踏入海王府的大門,缺見原本候在王府門口的小厮竟是擡起手臂攔住兩人身後跟着的幾名丫頭,曲妃卿不解,目色中帶着疑惑地看向那名管家,口氣微冷道:“這是何意?”
面對曲妃卿的質問,那管家隻是微微一笑,繼而開口回道:“回曲小姐的話,今日賓客衆多,王爺王妃生怕怠慢了各位貴客,早已為大家備下了丫頭伺候,免得小姐們公子們的丫頭小厮不認識海王府的路而誤事,還請小姐與公主見諒。小姐與公主的丫鬟可去王府右側的偏廳歇息,已有王府的下人們在偏廳伺候了,小姐公主不必擔憂。”
“何必如此麻煩,我們的丫頭豈能讓王府的人伺候,不如就跟在我們後面吧。左不過是些添茶倒水的活計,更不會在王府中亂走亂逛。”聽完管家的解釋,曲妃卿黛眉輕攏,不明白這海王府何時多了這麼一條規矩,心頭有些好笑,便拒絕道。
那管家見曲妃卿拒絕,倒也不急不燥,接着開口,“曲小姐不必這般客氣,今日是咱們王爺大壽,王妃與世子郡王并幾位公子,均希望讓王爺過一個舒心的壽辰,這才遣退别府的丫頭小厮,獨留咱們海王府的下人伺候,左不過也是這些下人熟悉海王府的規矩,用得順手。”
那管家好生厲害的嘴皮子,半句拒絕的話也不曾說出口,卻已是堵住了曲妃卿的口。雖說曲妃卿是貴賓,可海全始終是西楚楚王,今日又是海全大壽,有誰敢在這樣的日子惹得海王不悅?
一時間,曲妃卿眉間的折痕越發的明顯,沉默地與夏侯安兒交換了下眼神,目光随即轉向身後立着的幾名婢女身上,這幾人均是夢兒專門挑給她們的侍衛,隻為護她們二人周全。
可這管家方才的一番話,當真是滴水不漏,曲妃卿尚且隻是輔國公府大小姐的身份,自然不能命令海王府的管事。
“既如此,你們幾人便去偏廳候着吧。”曲妃卿看了眼在海王府大門右邊臨時搭建的偏廳,淡聲交代着那幾名婢女。
“是。”幾名婢女看了眼那名管事,見對方臉上端的是無懈可擊的淺笑,又見曲妃卿已經下命,便隻能點頭稱是。幾人朝着曲妃卿與夏侯安兒福了福身,這才轉身離去。
“曲小姐,公主,這邊請。”見曲妃卿與夏侯安兒重新轉身面向海王府,管家笑着恭請二人走向裡面。
曲妃卿微點頭,與夏侯安兒相攜踏入海王府。
一路上鳥語花香,四處盛開着珍貴的花朵,更有許多是陽明山上獨有的名貴花種,因為海王大壽便盡數擺放在了花園中,當真是美不勝收,讓人目不暇接。
而海王府背後的青山則籠罩在一片飄渺的雲霧中,一抹金色的陽光破雲而來,照射在大地上,更是讓人如臨仙境,去而忘返。
“曲小姐、夏侯公主請先在随意園歇息片刻,待賓客到齊了,便可開宴。”管家将二人帶到随意園内,命丫頭們奉上兩杯熱茶,這才有禮地退了出去。
“這海王府可真是價值連城啊,那些擺放在花園前廳的花卉,可都是千金難尋的珍品。”夏侯安兒身為夏侯族的公主,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那一盆盆擺放整齊的花草,不但賞心悅目,其自身的價值也是極其吓人的。雖然已經陪同雲千夢參加過一次海王府的喜宴,可不想海王府的實力竟這般雄厚,當真是讓人咋舌。
曲妃卿聽她這麼說到,隻是彎唇笑了笑。海王府的厲害,她早領教過了,海王府不但富可敵國,就連這府邸内也是暗藏玄機。當初工部尚書家的梅小姐可是說過,海王府内的一切可都是按照五行八卦來建造的。若此事當真,她們可不能亂走亂逛,免得走進八卦陣内出不來。隻是,海王府素來低調,像今日這般高調行事,着實讓人詫異,不知海王心中到底打着怎樣的打算?
“倒是奇了,明明是錢世子妃下的帖子,卻不見她出來見你。”兩人一路在管家的引領下來到随意園,隻見随意園内隻有賓客不見主人。而夏侯安兒明明接下的是錢世子妃的帖子,卻不見錢世子妃前來迎客,當真是有些好笑。曲妃卿雙目一覽園内已到的賓客,低聲對夏侯安兒說道。
“她不來,我們倒是落得清閑。”夏侯安兒一聲冷哼,清亮的眸光卻是看到坐在一旁的寒玉,随機壓低聲音對曲妃卿說道:“元德太妃在皇陵被人襲擊受傷,曲大哥身為刑部尚書,陪着辰王一同前往皇陵一探究竟。這不,昨兒個夜裡便動身去了皇陵,同行的還有寒相呢。”
曲妃卿順着夏侯安兒的實現看過去,果真在一個角落中找到寒玉的身影,随即禮貌地對寒玉笑了笑,這才想起寒澈身為左相,也被皇上派去了皇陵。
隻是,讓一國左相去管這樣的事情,隻怕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曲姐姐早,夏侯公主早。”兩人正小聲說着朝中的事情,寒玉已走了過來,滿面笑意地對二人打着招呼。
“寒小姐請坐,看你一人坐在那邊,想必是無聊了吧。”曲妃卿想起上次夢兒對她說得事情,始終對這位寒小姐充滿了好奇,怎樣的女子能把她的大哥氣得發飙,倒是讓曲妃卿好奇不已。尤其上一次在海王府,自己被曲景清擠兌一事,寒玉亦是站在自己這一邊,更是讓曲妃卿對寒玉的用意有些好奇。
卻不想,寒玉那雙機靈的眸子先是環顧了四周,這才不解地問道:“曲尚書與哥哥一同前往皇陵,卻是無人保護曲姐姐了。曲姐姐與夏侯公主如花一樣的美人,若沒有人護着,可是容易吃虧的。”
聞言,曲妃卿與夏侯安兒同時笑了出來,隻覺這寒玉一張巧嘴真是甜蜜,不但誇了她們,更能拉近兩者之間的距離。
“皇命難違啊!寒相不也是忙得分身乏術嗎?再說有家丁護衛,倒也不必擔心。”曲妃卿回答着寒玉的問題,卻又不着痕迹地轉換了話題。
寒玉在聽到曲妃卿問及自己的哥哥時,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立即轉向曲妃卿,似是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異樣的情愫。
隻是觀察了半天,寒玉卻隻發現曲妃卿問及哥哥,隻不過是出于禮貌,心頭不禁有些失望,臉上卻是淺笑着回答:“皇上派哥哥與曲尚書前去皇陵,隻怕今日是趕不回來了。”
曲妃卿與夏侯安兒聽她說得這般坦誠,兩人相視一眼,雙方的眼底均有些詫異。這些本是朝政大事,輪不到女子置啄,她們二人方才讨論時也是極小聲的。卻不想這寒玉對她們竟無半點防備之心,到底是性子太過大而化之,還是年紀尚小不懂得此事的重要,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寒玉倒也不在意兩人眼底的神色,依舊滿面笑容的坐在席間欣賞着随意園内的賓客。
“曲姐姐,海王爺的面子可真是大,今日這京城的達官貴人隻怕均是齊聚一堂了吧。”随着随意園内的人越來越多,寒玉不禁詫異地開口。
原本這随意園占地就十分的寬敞,可不想海全大壽居然邀請了這麼多人,雖說請得都是大家族的公子千金,但在幾乎無人缺席的情況下盡數來到海王府,頓時顯得随意園内有些局促。
聽出寒玉口氣中的贊歎,曲妃卿淡雅一笑,柔和的目光一覽随意園内已經到來的賓客,淡淡開口,“海王身份不同,大家自然是會賞臉的。”
海全可是三朝元老,比之辰王、端王這些皇家王爺也絲毫不遜色。更何況,海全手中還握有兵權,這些年雖深居淺出,但他的影響力卻還是極大的,自然不會有人不買賬。
隻是,今日海王府請來這麼多的賓客,也卻是出乎人的意料,這樣的人數比之上一次海越之子辦周歲喜宴可是多了幾倍,難不成京城的貴族們都出動了?
“倒是沒有看到曲景清。”這時,已經将所有賓客環視一圈的夏侯安兒低聲開口。
隻見她擡起手來,纖纖玉手瞧瞧一指吳沁沁坐着的方向,再次開口,“上一次咱們前來海王府時,曲景清與吳沁沁關系密切,看似十分要好,不想今日居然隻有吳沁沁一人獨坐桌邊。”
曲妃卿與寒玉一起往吳沁沁的位置看去,果真見隻有吳沁沁一人端坐席間,而往日趾高氣揚的曲景清确實不在随意園中。
這時,寒玉卻是收回看相吳沁沁的目光,掩嘴輕笑。
“有何開心的事情?難不成這裡面還有典故?”曲妃卿瞧出寒玉是為曲景清的事情輕笑不已,随即開口問道。
寒玉端起面前的青花瓷茶碗,含睿的目光掃過碗中碧綠的茶水,小聲開口,“辰王昨兒個主動交出了雀符,又前往皇陵。這可是讓戶部尚書難過不已。曲姐姐與公主也知,曲景清長久以來的心願便是嫁入辰王府,戶部尚書的籌碼亦是壓在辰王的身上,卻不想這節骨眼上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讓戶部尚書心灰意冷垂頭喪氣,聽聞那曲景清更是在家中大發脾氣,今兒個自是不會來海王府丢人現眼。”
聽完寒玉的解釋,曲妃卿眼底微微顯出詫異,一則是為曲景清的将來,一則是為寒玉的消息靈通。一個剛來京城不過半年的小丫頭,竟有這樣的本事能夠打聽到别人家圍牆内院落中閨房中的事情,當真是不可小觑。
這時,一名長相秀麗的窈窕婢女快步走入随意園,隻見她擡起那雙似水柔眸在賓客間淡淡地掃了一圈,在找到自己要找到人後,隻見那雙水眸中頓時浮上一抹喜氣,立即朝着目标走去。
“奴婢見過夏侯公主。”卻不想,那婢女四下尋找的竟是夏侯安兒。隻見她身姿輕盈,面帶得體淺笑朝着夏侯安兒徐徐一福身,頓時引得随意園内的公侯公子紛紛轉目看向夏侯安兒這邊。
但見這一方小天地中,竟是聚集天地之精華,一個傾國傾城的異族公主,一名端莊靜雅的侯門千金,一位朝中新貴的大家小姐,一名美輪美奂的王府婢女,當真是賞心悅目,一時間将所有人的視線聚集了過來,再也挪不開眼。
“有何事?”夏侯安兒不喜這麼多人将視線盡數放在自己的身上,面色微微冷了下來,卻是端莊有禮地詢問着那名婢女。
那美婢見夏侯安兒态度中帶着一些不悅,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随即開口用所有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開口對夏侯安兒說道:“回公主,奴婢是錢世子妃身邊的婢女,錢世子妃有些體己話想與公主說道說道,這才命奴婢前來邀請公主前去後院。”
聞言,莫說夏侯安兒的臉色完全冷然了下來,就連曲妃卿與寒玉眼底原本的笑意也消失無蹤。
曲妃卿從上至下地将面前的美婢打量了一遍,見此女當真是身材玲珑有緻、面容姣好,言行舉止更是帶着一股如畫氣質,莫說這随意園的公子們會被吸引住目光,就連自己亦是多看了她兩眼。
錢世子妃派了這樣一名美貌的婢女過來邀請安兒,顯然便是想先引起衆人的注視,讓安兒無法拒絕。
這錢世子妃到底打着怎樣的主意?更何況,海王府的後院是海王府衆人生活起居的住所,安兒一名尚未出閣的千金,豈能随意進入他人的住所?
果真,那美婢的話剛說完,投注在夏侯安兒身上的目光便變得有些詭異。
夏侯安兒平放在膝上的雙手微微一緊,卻是淡漠地擡起頭,沉着開口回絕,“多謝世子妃盛情,隻是于情于理,這海王府的後院都不是本公主應當踏足的地方,還請世子妃見諒。”
語畢,夏侯安兒再也不看那美婢一眼,徑自端起面前的茶盞品茶,神色冷肅中帶着一絲不悅與怒意。
可那美婢豈會這般容易被打發走?
隻見她聽完夏侯安兒的拒絕,雙眸中頓時浮上一層水霧,楚楚可憐的模樣倒似是被夏侯安兒欺負了一般,出口的聲音更是含着幾分委屈,“公主,您若是不去,世子妃定會責備奴婢辦事不周的,還請公主不要為難奴婢了。”
說着說着,那美婢便地下了頭,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中墜落,滴在淺粉的裙擺上,暈染出淡色的淚漬。那美婢雙手無措地揉着手中的帕子,利于夏侯安兒的身側十分地焦急,卻又不敢得罪夏侯安兒。
夏侯安兒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心頭頓時湧上一股無名火,終于知曉那錢世子妃是沒按好心的,隻怪自己太過大意,竟是走錯了一步,正尋思着如何打發身旁的美婢,竟感覺有道有别于他人輕浮猜忌的目光射了過來。
微微側目,夏侯安兒看到海沉溪一身雪青雲紋錦袍大步走了過來,隻見海沉溪暗沉的黑眸中閃出一道冷絕的殺氣,不等那美婢行禮,衆人便聽得海沉溪陰沉開口,“父王大喜之日,你竟在此落淚哭泣,是故意想觸父王的黴頭嗎?來人,拉下去,杖斃!”
海沉溪此言一出,随意園内頓時靜如子夜,無人敢在開口,亦無人敢上前勸導。
那美婢沒想到竟會在此時遇到海沉溪,又從海沉溪的口中聽到‘杖斃’二字,頓時面色慘白身形一歪雙腿跪在了海沉溪的面前,苦苦哀求道:“郡王饒命,奴婢隻是奉世子妃命前來邀請夏侯公主,奴婢絕無其他的意圖,還請郡王饒命!況且郡王方才也說今日是王爺大壽,豈能殺生?還請郡王看在奴婢賤命一條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說完,那美婢再也不敢在海沉溪的面前落淚,忍着眼中的淚水,不要命地朝海沉溪磕頭求饒。
奈何,海沉溪面對這樣一張梨花帶淚的嬌顔卻沒有半點恻隐之心,隻見他譏諷一笑,繼而冰冷開口,“既然是一條賤命,隻怕是沖撞不了父王的喜氣,來人,拖下去,塞上布條,杖斃。”
卻不想,海沉溪并未有半點憐香惜玉的心情,大手一揮,原本立于他身後的侍衛便走上前,在那美婢的口中塞上一條帕子将掙紮不休的美婢拖了下去。
見識到海沉溪的手段,衆人面面相觑,無人開口,夏侯安兒的臉色更是微微泛白,眼底微顯震驚地看向海沉溪,卻發現對方亦是滿面冷肅地盯着她。
隻是海沉溪卻極快的轉身出了随意園,留下尚未從方才的事情中回過神的賓客。
見海沉溪離開,園内頓時想起一陣竊竊私語聲,衆人的目光冷不丁地會在夏侯安兒的身上打量一番,随即又低頭淺聲交流。
“沒事,這隻是意外。”曲妃卿心頭微冷,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漸漸地發芽,不管方才海沉溪是出于何種緣由出手,隻怕安兒均被卷入了海王世子與海郡王之間的争鬥中。
夏侯安兒心中何嘗不明白這一切,隻見她修眉淡攏,雙手已是緊握成拳。